第87章 赴会
连绵的白色墙壁长长得看不到尽头，无数拔地而起的八角天窗楼里有着操练兵戈的声音。明明是在符城之外的建筑，却比符城更像一座伟岸的城池。各种雕栏砖瓦，湖泊上的戏台一个连着一个。即使现在云淡风轻，连空气吹过都是一派繁华的温度。
苏辰还没有从阵前单挑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就已经和柳令月一起被剑盟的领路人接待，走进了剑盟的大堂里。一路上气派豪迈的设施来不及细看，就已经在恍神进入了剑盟内部广阔的厅堂。
剑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主动接待了柳令月一行人。迎着四周狐疑的目光，苏辰藏在面具下的脸也露出难色。此刻巨大宽敞的厅堂之内，周围好似洞穴一样用乳黄色的矿石包裹着，嶙峋的表面彰显着狰狞的血腥味。剑盟的人看起来诚意很足，除了四大堂主和远远高坐于上方的盟主之外，就只有立侍盟主身旁的两大护法。其他弟子侍从全部离开。而柳令月这边也招呼着手下在屋外等候，只留下了自己身后戴着可怖鬼面的，内心紧张发怵的苏辰。
天羽，地泓，玄夜，黄昼。剑盟麾下的四大堂主正坐在四角的椅子上，神色各异地盯着中间的柳令月和苏辰二人。他们的眼神先是显露出对柳令月深深的忌惮，随后又表现出了对面具下的苏辰深深的怀疑。他们四人的身后分别有四道门，各自通向自己所统领的演武堂。
苏辰也扫视着四人。天羽堂堂主付一寒，数年前剑法早已独步一方。相传他的剑法没有声音，绰号一剑无声付一寒，是四大堂主之首。付一寒是四人里最为冷静的，他甚至斜着眼睛伸着懒腰，摆弄着手中的棋子。
苏辰看到他吊起来的诡异眼形和自身散发的阴冷气场，不禁想起了那日舒绫绡对他们四人的描述。狐狸，丑女，猴子，人妖......付一寒老奸巨猾的面相，自然就是狐狸了。
在另一侧有一个拿着长剑的女人，她面露凶光，凝视着柳令月。她所配的长剑与拖着重剑的柳令月一样突兀奇异。脸上留存了许多疤痕，她呼吸之间的气息让苏辰感受到她扎实的武学基本功。她自然就是地泓堂堂主祝凌，名震武林的长剑女侠。
“以舒绫绡的眼光来看，说是丑女并不为过。”苏辰心想。
在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青筋暴起，怒意难掩的男人。玄夜堂堂主王青珩。使一把短剑，以快速迅捷闻名武林。早年间曾与祝凌两人联手力退西边来访的凫羌十二大力士，听说他的短剑剑法可以力敌数十斤的流星铁锤。现在看到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很难不把他和猴子联系到一起。
至于最后那个咬牙切齿的猥琐男人，苏辰已经再熟悉不过了。黄昼堂万梓庭，手持环蛇剑的“人妖”。苏辰已经从柳令月那里知悉，当晚的黑衣人全是万梓庭集结到的四大堂主门下的高手。如果真是这样，舒绫绡之死可能并不是如柳令月所描述的那般，而是因为万梓庭的杀人计划而起......
但即便有这种可能，苏辰最后看向柳令月的眼中也尽是燃烧不尽的恨意。因为从自己的回忆里站出来的那个血色凶手，便是这个拖着重剑的女人。苏辰察觉到有那么一个瞬间，万梓庭看向了自己身后用黑布包裹着的，护送的剑。苏辰顿时猜到了一星半点那夜黑衣人前来袭杀的目的了。
“堂主们恣意妄为，是我监管不力。老夫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了。禹城的老爷。”如洪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时苏辰才仔细看向那个武林至尊，剑术号称独步天下的剑盟盟主———方千明。
苏辰感到脊背一阵疼痛，随后冷汗就慢慢地冒了出来。因为他能感受到方盟主那深不见底的实力。虽然小时候得到过叶公子的指点，但如今身为真正的剑客，又是处在这个尴尬危险的环境之中，苏辰不得不以潜在敌手的身份来考量这位武林盟主。他的皮肤已经略显老态，浓密的胡子也是非常地扎眼，他的眼里带着凌厉的审视，周身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杀气。这就是，连叶公子都承认的宗师剑客，实质上的江湖王者。
“盟主大人言重了。万堂主虽然在禹城确实和我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但我相信剑盟自身一定可以妥善处理好这些事。”柳令月没有任何压力的样子，自然地与方千明对话着。
“剑盟自身培养的精英子弟一夜之间全遭诛灭，剩下的好子弟们也有怨气连天。管理各个城市武馆，门派的人手一下子就跑的跑，反的反。可以临时发挥作用的剑玉又不知道被哪个混小子夺去了。现在你又占城为王，宣战天下。”方千明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但他的怒意却在字里行间缓慢地堆积了起来。
“你一个女子能练成最少人练就的重剑，确实值得嘉奖。现在江湖人称你为月魔，我也顺了这个称号表示一下对你的认可吧。”方千明逐渐走了下来，依旧是憨态可掬的老叔叔笑容，“月魔，你好大的胆子呀。”
像是露出了獠牙一般，方千明走到柳令月跟前笑了笑。柳令月丝毫不恼，也顺着一起笑了笑。
“盟主大人过誉了。”一样的句式，不同的回答。
“你这次来，是跟剑盟宣战还是来要求我肃正堂主们的呀？”方千明不怒自威，静静地看着柳令月。
“都不是。”柳令月清了清嗓子，“我是来挑战盟主的。”
“好大的胆子！连规矩都不懂！”王青珩暴跳而起，立刻被方千明用手势制止了。
“小丫头，你是想用禹城人的性命要挟我吗？剑盟的规矩就是规矩，我不会答应的。何况你现在就在这里，我们想抓你想杀你，拉近一下和朝廷的关系，亦或者是替天行道都是未尝不可的。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和我谈条件呢？”方千明笑里藏刀，整个厅堂剑拔弩张的氛围压迫着苏辰。就连付一寒都没有再把玩棋子，而是把手放在了剑上。
“如果是这个呢？”柳令月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掏出了三块剑玉。一块本属于她地，两块从苏辰手中夺到的。
“居然在你手上啊。”方千明露出了惊异的神情，“可是还差两块，不是吗？”
“我没有时间去找剩下两个剑玉了。我只能说和盟主大人好好谈谈条件。”柳令月转身，走到了四大堂主所面对最中间，然后握着三块剑玉指向方千明。
“三块剑玉......加上堂主的项上人头怎么样？刚好能帮你惩戒了你不听话的堂主们。身为剑术大会的魁首，不会连与强者交手的机会都愿意错过吧？”柳令月带着调戏的口吻，说到“强者”二字，方千明的神色瞬间异样了不少。
“好。就当三块剑玉是挑战堂主们的凭证吧。”方千明转身走回了最高处的椅子上，“你若能击败四位堂主，我给你挑战我的机会。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后果就要自负了。”
洪亮的声音再次回响在整个厅堂内，方千明不怒不恼，恢复了讪笑的眼色看着面前的诸位，抬了抬手，示意开始。肃杀的寒风席卷到了苏辰的脸上，他紧张地看着局势的变化。现在刺杀柳令月说不定是最佳的时机，还可以借机求助于剑盟。但柳令月对他做着细微的口型，就立刻打消了苏辰的念头，并且给予了他满满当当的疑惑和迷茫。
柳令月分明在说：“好好看，好好学。”
不是那种培养对手，戏弄蝼蚁的语气，而是姐姐的语气。苏辰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又一次被她蛊惑人心的能力耍得团团转了。不过权衡利弊，万梓庭如果认出了他自己可能更加难逃一死，倒不如在这里静观其变.......
“让我先来。”万梓庭恶狠狠地咬着牙，手里紧紧攥着环蛇，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柳令月拿起与身材毫不相称的巨剑月章，指向万梓庭。蔑视的眼光却在扫荡每一个堂主。
“你们一起上吧。”柳令月毫不客气地放出话来。
“所谓的‘老爷’，就这么瞧不起我们堂主吗？”祝凌双手抱胸，像看笑话一样看向万梓庭，又看向柳令月，“这可是在盟主大人面前，凡事要讲究一个分寸。”
“我说，一起上吧。”柳令月把月章抗到肩上，斜着眼不屑地看向每个堂主。只有付一寒依然坐着不为所动，又玩起了手中的棋子。
如果柳令月赢了的话会怎么样？如果她输给堂主会怎么样？我会不会被剑盟擒住，处以罪罚？苏辰飞速地思考着，但是依然没有办法在如此重压下想出一个好的解释。现在戴着面具跟在柳令月身后的他百口莫辩，就算趁虚而入擒住柳令月也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身份立场。何况柳令月一直在带着他行动不曾停息过，根本没有机会窃取，甚至了解解药的情况。
想起了柳令月刚刚的唇语，他不断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轻举妄动。
方盟主喜笑颜开，点了点头。
“让我看点有意思的东西吧。”
瞬间，三位堂主携着不同的利剑，冲向了中心的柳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