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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残酷的肉体

秦乐和苏辰的视线都凝固了,无法抗拒地看着下面出现的情况。

方才的声响正是柳令月从浴盆里一跃而起,跳出水中所发出的激荡水声。柳令月赤裸的胴体,在这时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众人面前,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秦乐和苏辰的视线,瞬间被死死地抓住,无法离开,无法思考,甚至感到无法呼吸。六大门派的掌门人停住了辱骂,有人微张着嘴巴,有人眼睛瞪出了血丝,有人摇摇晃晃快要晕倒。

但是,在场所有人无法转移视线的原因,不是因为淫靡,也不是因为情欲,更不是因为欣赏。一个女人的肉体摆在眼前,目光完全动弹不得,却是因为那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其他理由。

秦乐和苏辰愣神望着柳令月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舒绫绡当时所说的话。

“可是,如果我说,就连酷暑时分,骄阳似火之时日————不,她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穿着极为宽整的衣服,除了手脚脸哪儿都不露出一分一毫,甚至都没有人见过她的手臂.....我敢断言。她必然身体有瑕,要么是丑陋可怖的胎记,要么就是生长过度的毛发,反正她的身体,一定是不如我美的。”

爱美的舒绫绡的话语从脑海中闪过,这时两人才明白,柳令月一直遮掩身体的真正用意。

————因为那根本称不上是身体。

柳令月的全身上下都是紫色,红色,黑色交织的诡异颜色。她的手臂,腹部,大小腿膨胀着紧实有力的肌肉。但是这些彰显着力量的肌肉完完全全附着在了近乎腐烂的可怖颜色上,全身上下都是紧绷和腐烂的混合,到处都是可怕的黑斑。她的胸口几乎就是两个烂掉的肿块,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疼痛和窒息,她发达的背肌上布满了黑色的伤痕。粗长的伤痕和扭曲腐烂的肉身交织在一起,有些地方过长的伤口好似裁缝用剪刀剪出来一样触目惊心。甚至就是各种惨状死去的尸体,也根本不会比这具肉体更加恐怖。

这简直不是肉体,而是一团正在腐烂的像铁一样的肉块。比起舒绫绡口中的丑陋来说,这个身体甚至远远超过了丑陋可以形容的极限,尤其是这些诡异的颜色在狭窄的皮肤上交错融合着,强悍的肌肉与泥泞臃肿的表皮顽抗着,再配上她正常无比的双手双足,宛如天仙一般美丽摄人心魄的面孔。她整个身体像是一个恐怖的畸形的怪物,如果光看轮廓,尚且觉得她还算凹凸有致,可是真正看到她的身体之时才明白这曼妙的线条只是遮掩病态的假象。与她恐怖恶心的身体相照应的是她眼睛里散发的诡异红光,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难以形容的怪物。

因为这些东西组合在一个人身上的景象实在是太有冲击力,所有人都无法轻易地移开视线。以廉正清洁为标榜的几位掌门人,也无法像误见少女裸体一样,惭愧地遮上眼。大家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空有线条和轮廓,完全沦为怪物一样的肉体。

这无法说是天下第一丑,只能说是天下第一恐怖了吧。秦乐努力地抽离自己的眼神,准备抬头看向苏辰。头还没抬起来的时候,突然身后就出现了一个人,用力地捂住秦乐的嘴巴,把他扳倒在地,两人纠缠在一起滚到了老远的地方。

苏辰听到了滚动的声音,从目视柳令月肉身的诡异惊诧之中缓过了神,抬头看向对面的栏杆,此时对面早已空无一人。

“撤退了吗?到底是什么人?”苏辰在方才的冲击之后,看到对面没有人,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还想让我着凉多久?”柳令月抬头看向苏辰所在的位置,苏辰立刻回过神来,颤抖地把手中的衣物丢下了下去。柳令月脚踩浴盆,用轻功接住了衣物,一边在空中纵云飞舞,一边旋转周身,将衣袍穿上。

再次意识到柳令月的苏辰双脚发软,他无法清楚地言说心里的感觉,但是他似乎又逐渐动摇了柳令月就是真凶的观点。这个女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身体才会变成那副模样?她若是真的经受过世人连听闻都无法承受的苦痛,又为什么会屠我全家?又想起近日相处之时,发觉了她过于惊人的食量,完全如秦乐当初所言.......他双手拍打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立刻就下楼赶往柳令月身边。

一旁拉倒秦乐的正是在附近蹲点的自己人。因为方才的水声也惊扰到了他,这位侠士发现了秦乐正对面刚好有人在,为了防止秦乐被发现,当他察觉到对面的人在往下看的时候立刻就扑倒了秦乐保护了他。在确认对面的人离开之后这才返回自己躲藏的地点。

秦乐气得直翻白眼,他再次蹲伏在栏边,对面早已没有了苏辰的身影。他叹了口气,方才冲击性的画面再次映入了他的脑海。

恐怖,扭曲,怪异。甚至可以说那已经不是人类能拥有的样子。

秦乐再次将视线看向了已经穿好衣服的柳令月,居高临下的他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她。

“柳令月,你到底是什么人......”

“古时,武林公敌出现之时,江湖人会请出我们八大门派联手铲除敌人,这不仅是约定,更是一种制度,规则!如今八大门派已消亡两家,剩下的六大门派也几乎完全被剑盟取代。”走在前面的老者正气凛然,怒目望着冷漠相望的柳令月,“但是如今,江湖天下岌岌可危,我们六大门派掌门又联合在一起来惩戒你这魔人。哼,算你识相知道派人迎接,不然坏了规矩只会让武林之人更加唾弃你。”

“唾弃我?求之不得。越唾弃越好。”柳令月身着飘逸的长袍,拖着那巨大无比的月章靠近了老者。

“你?!”这位掌门人气得脑门通红,不知道说些什么,回过头想用眼神示意其他掌门人声援他,却不曾想,他们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怖的情景当中。

“我派人迎接各位不是因为尊重各位,只是不希望各位来到这里的时候有所损伤。这不是为了给江湖一个交代,而是为了让你们死得服服帖帖。门派联合的规矩我有所耳闻,好像是车轮战吧?你们谁先上?”柳令月把月章扛到身上,不屑地看向六位掌门。

秦乐又紧张了起来,他必须把握一个可以制造混乱的时间点才号令大家一起救下这些掌门。他这才发现,他已经默认这些掌门是来送死的了。

“好好看着。”柳令月转头,对着坐在暗处的苏辰吩咐道。六位掌门看到这个戴着面具的人紧张地坐在远处,不知有何意义。秦乐努力地向那里张望,可是完全是视线的死角。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氛围当中草率地移动,暴露的风险会大大增加。

为首的老者首先迈向柳令月,他青筋暴起,怒发冲冠,红润的脸色像一只凶鬼。他从腰间拿出一把扇子,在空中旋转数圈,稳稳落在手上。他接住扇子的瞬间回旋转身,随着力道随着他的腰间发出,硕大的扇子在一瞬间展开。黑色的扇面上发出了铁器独有的刺啦声响,扇子的顶端布满了弯曲的黑刃。

“铁牙扇。”面对只有书中才看到过的兵器,苏辰和秦乐都开始变得格外专注。

“无痕楼楼主何定湖,前来讨教。”老人做出老鹰振翅的动作,旋转手腕发出了狭长的风劲,闪电般杀向柳令月。

柳令月撑着月章,一声不吭地看着何定湖离自己越来越近。在展开的扇面上的刀片,切割向她脸上的瞬间,她微微仰头躲开了这一击。

苏辰和秦乐死死地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只见柳令月松开月章,抬掌猛烈拍击了何定湖的手肘关节,在何定湖因为冲击调整不及之时她再度用那只手缠绕住何定湖的手臂,另一只松开重剑的手随即配合着用肘击顶住他的脖子。顷刻间她脚底生风,踏在了浴盆的边缘,顺势借力使力将浴盆踢开,整个人在空中翻转了一圈。随着这凌厉的身法,何定湖的整个手臂都被翻转过来生生掰断,惨叫声被手肘钳到无法完全发出,逆向断裂的手掌上滑落下了那把看似威风的铁扇。

众人大骇,她甚至都没有用剑。柳令月把努力叫喊着,但是发不出什么声音的何定湖用腿夹在了脚下,方才宛如凶鬼的老者脸上只有难堪的酱油色。他的威严被柳令月死死拿捏在了胯下,但是柳令月没有给他最后一击,只要她稍稍用力,何定湖就会被拧断脖子而死。

“我想,趁这个机会,教大家一个道理。”柳令月抬头,看向惊慌失措的掌门们。

“因为机缘巧合,我也阅读过许多关于武学的古籍。我能告诉大家的是,以前的八大门派绝非如此。现在流传下来的都是残次品。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庸人,蠢货,固步自封,夜郎自大才会让你们的武学如此残破不堪。你们就像那些拿卖包子的小贩,长久以来蒸笼舍不得换,秘方舍不得与别人讨论钻研,没有了所谓的交流与传承之后,你们现在这样算个什么?”柳令月轻轻夹紧了一点腿部的力量,何定湖发出了更加尖锐的气息声,“看看你们现在,门派联合连弟子都不敢带。想当初,高祖之前的武林盛会,就是你们这帮人组成的。所以我要发布一剑令,因为我看出来了,你们是不配活下去的武学,天下间大多数武学都是不配活下去的。”

柳令月用凛冽的眼光扫视在场的其他五个掌门人,他们大都神情复杂,又怒又羞愧。

“十八般武艺,百般兵器。到头来还是一剑出,天下一。”柳令月冷笑道,“你们称呼我为月魔,是武林公敌,殊不知你们这些不识时务的渣滓才是江湖的蛀虫。不然,怎么会连一个女流之辈都打不过?”

“混蛋!你把何楼主放了!我来做下一个!”其中手持长戟,英武非凡的一位掌门厉声喝道。

“不用那么麻烦,你们一起上吧。不然这样的比试毫无意义。”

秦乐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他刚刚已经在思考如果牺牲何楼主救下其他人该怎么做了。

苏辰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她方才说毫无意义,难道展示给我看就是意义吗?”

柳令月一脚把气息奄奄的何定湖踢开,他像个皮球一样狼狈地滚得远远的。下个瞬间,再没有哪个掌门计较什么规矩,约定,传统。他们像是默契十足的一拥而上。长戟,双刀,伞,棍棒,战斧化作万千残影,铺天盖地而来。

秦乐和苏辰,在此见证了一场顶级的高手过招。

————本应如此的。但正如柳令月所说,她早已熟知六大门派的特性和招数,甚至是缺点。她游刃有余地穿梭在诸位宗师之间,利用弱点轻松地击破了众人,苏辰和秦乐基本没有看出多少六大门派的神髓,倒是把他们的软肋看得一清二楚。

“完了,任务失败了。”秦乐头都大了,他有想过事情会往糟糕的方向发展,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糟糕,因为结束得太快,他都没有时间制造什么混乱。

“今日败,有死而已!但是天下人是不会放过你的!”紧握着长戟的华戈门门主邢斯,一边吐血一边恶狠狠盯着柳令月。

另一个手持双刀的漱牙山掌门人曾辩星却已经开始哭着脸求饶了:“我把秘籍和兵器全部上交给剑盟,从此让宗门改宗立派开始学剑,柳大人您行行好,可以放我一条生路吗。”

苏辰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下意识站起身来,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他的脑海中快速找寻着可以破局的办法。但是柳令月下一句话就让他停住了脚步。

“我想大家好像搞错了什么,我今天是不会杀掉你们的。”柳令月柳令月蹲下身,环顾着倒在四面八方,无法立刻起身的六位掌门,“当然,我也不是为了让大家臣服才有此一会的。”

柳令月扫视完之后拍了拍膝盖,慢慢站了起来。她双手背在身后,用冷峻高傲,仿佛看蝼蚁一样的双眼盯着这些人。

“我今天接待各位,不是讲和也不是刺杀。我的目的是消灭你们六大门派。是彻彻底底地杀光你们六大门派所有的人。”柳令月冷笑着说出了骇人的话,“你们赶快回去好好养伤,然后集结整个门派的所有人来对付我吧。今天杀了你们,你们那些像蚂蚁一样的弟子四处逃窜,只会平白浪费我的时间。倒不如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最后再集合联手一次。到时候我会杀掉门派里的所有男女老少,烧光你们的所有典籍,连你们宗门里养的狗我都会杀完。现在回去好好整备联合,你们还有最后一线生机。逐个击破,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麻烦了。”

秦乐和苏辰说不出话来,但是他们又觉得这才是柳令月的风格。

柳令月还贴心地从一旁的桌里拿出一些药瓶丢到他们身上。

“你们虽然隐居山林,但是依然自诩为天下英雄。既然如此就不要找我求和私通了,我只是想要斩草除根而已。还望大家好好重修武学,再读典书,为自己最后再努力一把。”柳令月甩起她长袍的袖子,在风声和她的嘲笑声中让大衣袖整个缠绕在手臂上,随即扬长而去。

只剩万般的屈辱留给了宾客大厅的众人,殷红的大厅彩布上赫然写着钻心剜骨的黑字。

“天下第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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