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哥哥
把自己的迟到都怪罪于马赛克的过分美丽,看着这地下深处诡异出现的大厅里已经站满了的“人”,樱柠有点不开心的瘪瘪嘴并拽了拽身后的头发,用自己挡住别人看向那男生的眼神。
“生意不错呢。”
眼下这个大厅只有十几个平方,是个没有来处只有去处的非常理密室,四面墙都是黄色砂岩质地的石头雕出来的图案,这些图案有着简陋的壁画以及颇为好笑的形态。画里画了很多小人,这些简笔小人只有四肢头颅以及简易的衣着,有的头上画了一个好笑的帽子,有的头上插了夸张的簪子,“作者”似乎以此来区分男女,不同的是,这些小人都在不停歇的运动中,它们被上下一行行的区分开,就像五线谱一样间隔分明。
这些不停自主运行砂岩小人时时刻刻都像在忙碌着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他们搬运石头、抬轿子、弹琴、放羊,甚至还有夫妻一起追孩子的,樱柠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每次来依旧对这些壁画的内容很感兴趣,某次她调皮地抢走了小人们正在护送的“货物”没想到壁画里的小人竟然齐齐跳脱出墙面追着抢着不顾一切的又将东西抢回去了,其中有一个格外生气的甚至还用长矛扎了樱柠一下,实在是勇气可嘉。
大厅顶上有烛光的地方也是密密麻麻的满是摆脱了地心引力的小人,只有这盏残缺的烛火为照明,印看着下面形形色色的人,却没有映出他们的影子。
这些人高矮胖瘦,有几个还勉强能看出来像是正常人的样子,他们大多满身污垢,有些还挂着伤口,有些缺少肢体,有些四肢完整却全身漆黑,皮肤肌肉好像都失去了水分,樱柠好奇地打量他们,并不畏惧他们不和善的目光。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人群约莫五六十人,最显眼的是个大高个,一把年纪的样子却有两米高,快要顶到了天花板,他头上戴着一个黑布条缠出来的帽子,穿一身破烂的黑布棉袄,露出来的不像是棉花,斑斑点点灰扑扑散开的倒像是芦苇花,满脸的胡子看不清楚脸,但是眼神却阴郁的特别吓人,在大家都看向突然进来格格不入的小姑娘的时候,他也缓缓地转身看了过来,不过他们也就只是看而已,这里的人都不敢有什么出格的动作。
不过樱柠却是认得这个高个子的黑老头的,他是全国通缉过逃窜到本地作案的人贩子,李蕊蕊大约两岁的时候曾被这男人直接从婴儿床中拎走,但是当他抓住了蕊蕊跑到李家屋后隐蔽的墙角时才发现这个被他带走的小女孩不哭不闹,脸面上连一点表情也没有。
“竟然是个痴子!”
随后他生气地发现这孩子不仅不会正常情绪反应,就连剃得很短的反差也是假象,这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孩子,他从不做赔钱的买卖,随手就将不哭不闹得蕊蕊丢在了地上。
可笑的是最终蕊蕊还是被路过的邻居发现送回的家里,一家人都对家里来过人贩子这件事一无所知。
此时被那么多外貌怪异且脏乎乎的人盯着樱柠也没有害怕,她无所顾忌地顺着各人的头顶挤到了最前面。前方唯一的出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浮雕门楼,黄色砂岩材质的浮雕门楼并不特别复杂,只有三处叠层,而门楼也像普通的建筑大门一样左右两边各挂了白色的纸质灯笼。
白色灯笼上书两个漂亮的大字:李府。
中间的牌匾上被人用金色的墨汁写了一串复杂的字符,这些字符并不是普通的汉字,就算现在就站在门前的小女孩对这里如此熟悉也并不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不过门楼上蹲守在第一层琉璃瓦之上的两只守门兽看见樱柠之后暗自便动了起来,他们抖一抖散落沙子身体后自门楼顶上一跃而下,金属质感的鳞片像变色的油墨一样流淌着诡异的光,两只守门兽像鸟一样尖叫一声后,用坚硬的头顶着门扉打开了紧闭许久的鲜红色大门,这门表面上似乎不久之前才粉刷过,鲜红的油漆好像还没完全干透似的有缓缓流淌的迹象。
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开门了!”
“这是个什么时辰?怎么不按照规矩就开门了?”
“到了这里哪里还要投什么规矩,起运到了,门不就开了吗!”
……
站在小姑娘后面等着的一干人以为是算错了开门的时间而纷纷往前拥挤,迫使着最前面的樱柠紧张地抱好自己的红气球,她努力把自己和头发上绑着的小男孩赶快安顿在门后的一个角落里,待到所有人都进了门之后那扇鲜红的大门以晦涩的摩擦声被从外面关上,人群拥挤间有浑浊的复杂的气味充满了门后并不宽敞的空间。
这些人里面有个很明显的新人,他年纪不大,也是脏的看不见脸,身上穿着不同于别人那样的破烂,他穿着一身橙黄色的专业探险装备,头上戴灯的安全帽也是写着英文字母的舶来品,且他身上挂着一套完整的登山绳以及一个并不累赘的迷彩包,按照这包的精致的做工来看很有可能里面兵工铲,急救包,战术刀、登山绳等应该都具备了。
一直四处观望的年轻人原本已经有些胆战心惊的,当他看到“漂浮”前进的小女孩之后更是像见了鬼一样哆嗦个不停,随着人流进到门里之后他实在是憋不住了,用他自己以为的低声问他旁边的同伴。
“这怎么又是个死路,我们到底要怎么去?”
“闭嘴!”
他的伙伴是个与他装备基本一致的中年男人,但是这个男人的衣服在腰际到大腿处磨损得特别厉害,一节被隔断的救生绳还系在他的腰上。看起来似乎是受了伤的中年男人呵斥了年轻人一声之后便也紧张的闭嘴,一副如临大敌不愿说话的样子。
看着他们进来后便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起装僵尸,樱柠也是非常无奈,可能是因为今天提前开了大门,所以并没有原本应该在的侍者在这里。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是个电梯,需要按一下按钮才会动吗?”
人群拥挤之间樱柠差点被人群挤倒,但是好在电梯的按钮位置还算宽敞,小姑娘不用费劲便可以飞过去按到。
所有人都明显的紧张僵直没有动作地看着头顶的樱柠跟回自己家一样熟练地按下按钮。小小的空间立刻快速下坠,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下坠感吓了一跳。
有穿土布衣,说着听不懂的方言的人地看到了似乎还以为这是什么精密的机关而不明所以,但像是刚刚说话的两个穿冲锋衣的却明显诧异了,他们当然能看出来这两个圆圆的发光的按钮就是他们经常能接触到的电梯按钮。不过不怪他们这样的意外,这种非常规的组合在这里比比皆是,皆因为这里的主人是个任性妄为不喜欢走正常路子的邪人。
“滴,负四层到了”标准的电子女音中规中矩的发出地点播报。
众人汗颜地拥挤着出了这电梯,仅仅坐了一趟电梯他们便有深深的劫后余生感慨,然而不等他们多做猜测,大多数人立马就因为眼前的景象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就在他们面前,地面上铺着黄色大理石瓷砖,顶面带彩色闪光灯带,墙面上立着欧式罗马柱,蓝红灯光交错之间,散发出9 0年代迪厅特有的乡土气息的场所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又翻新了?”
樱柠也觉得十分新奇,再看着众人抽抽的眼皮她更是十分想笑。
大厅中间站着两个小伙子,其中一个脖子还缠着绷带,他们两个人穿着有些了不合体的小西装,又土又洋的时髦感和这个环境倒是非常和谐,以往都是直接进去找那位的樱柠今天也来了兴趣,预备走一下“正常人”的流程。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绷带小帅哥微笑着问,他看向樱柠身后拽着的男孩竟然很明显有一瞬间的害怕,虽然他也明白自己和对方并没有什么区别。
“新来的?不认识我?”
樱柠觉得好玩的问道。她顺手扇了扇绷带帅哥凑近的杀马特头发,这头发黄色红色绿色交织,加上他脖子上的白色绷带,让他像个断了脖子的大公鸡。
“请您不要套近乎。”
这里的搭话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大家都有些着急,似乎这里并不像他表面那样的繁华舒适。
“我们要见大人”人群中有不害怕的说出了目的。
“见大人需要通过考验,怎么你们竟是第一次来吗?”
旁边的小哥倒是看起来没病没伤的正常得多,一张瓜子脸文文弱弱,但是语气却强硬得很。
说难懂的方言的几个人立刻明白,叽里咕噜解释一通之后,难得的是西装小伙子听懂了,他弯腰邀请他们这一行人先过去,而后又静静地等待剩下的人的意见。
“是什么考验?”有些人不再伪装,忍不住询问考验的具体内容。
“说是考验,也只不过是帮忙罢了,大人喜欢剔透的水晶,明艳的玉石,但是我们的老爷和夫人一贯家风清廉,最不喜欢看大人玩这些没有用处的珠宝玉石,即便是大人喜欢,他也不能正大光明地把这些东西带到府里去,但是最近大人生辰,来拜访的客人很多,有知道大人爱好的,便带了些水晶到这里来,可是老爷和夫人管得太严格了,但凡哪个客人的水晶没有藏好,露出来被老爷夫人看到了,或是会偷偷告密的丫头婆子小厮们瞧见了,只要不是送到大人手里的那这个‘客人’可能就会被家风严谨的老爷夫人好好的‘惩罚’了,不过有些品格独特的即便被发现了,也不会被惩罚,可能会被破格叫去参加我们大人的生辰宴,众位贵客,这个考验其实就是想拜托众位将以往客人没能带进去的水晶,均分了好好地放到贴身衣服里悄悄带给我们大人,也就是李府的公子,各位进内门后,老爷夫人会给你们摆接风宴,宴会结束后,你们自然会见到我们李府的公子,将水晶交给他便是完成托付了。”
“这么简单?你们老爷夫人搜身怎么办?”
那个第一次来的年轻人也看出这里面有些不对劲来,更不要说其他来过的人了。只有红发小姑娘觉得这一招很是无聊。
“我们府里的人都不会说谎,更不会随随便便翻别人的东西,我们只惩罚不怀好意坏了规矩的人。”
这些人见问问题也不会被拒绝,有些人便七嘴八舌地问了一些细节的东西,什么大人穿什么衣服,宴会能不能吃东西,老爷夫人会不会问什么奇怪的问题等等。
几分钟之后,接待的两个小帅哥很明显不再愿意继续解答问题了,他们搬出一小箱漂亮的水晶来,这些水晶天然就是一根根晶柱体的样子,这个实际上并不难得,难得的是这些晶柱体大小,颜色,基本都是一样的没有一丝杂质,看起来闪耀光滑和玻璃并无二致。
每人被分了两块,红发女孩被分了四块,那个男孩也被计算在内。
一行人被引着往里走了一会儿,两边的灯光渐渐暗淡,地上出现了只有室外才铺设的石板路,空气中有非常湿润的苔藓味道,并且出现了一片像是经过漂白了的“骨林”。
这个骨林有些年头了,红发女孩知道这是那个人特意收集的,有段时间地面上总是打仗,从而多了很多没人要的尸骨,这些尸骨一代一代地堆叠,穿插着很多兵器、铠甲,大人对人类自相残杀的这种行为不置可否,而腐败的尸体却有很难闻的气息,所以闲得不行的大人开始收集没人要的尸体,只留下比较干净完整的白骨,那段时间他像个穿珠子的小姑娘一样每天就坐在这里用尸体留下的头发编成细绳,选择直直的腿骨,臂骨,或没有伤痕的骨头们整齐的穿起来挂在头顶的山石之间。
石板路两边的这些骨林被刻意地分成大人的,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各自分类串成一串,天然地就形成了比较自然的树林的形态,这些树木有老有幼,有的挺拔有的佝偻,这都是那个人自认为的十分满意的作品,一眼看去有些骨头还会因为地面震动微微晃动、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一路走来,这片竹林都没有缩减的迹象,什么东西但凡多了且有一定规律,就会叫人觉得壮观或者骇人,因此这一行人都怕的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走路的震动让骨林的敲击声也越来越频繁。
因着对这里非常熟悉,樱柠便主动走在前面带路,但是那些贸贸然来结交“大人”的正常人类即便有再深厚的心理准备,现下也大为触动,他们很难控制自己的思维,不少人都开始猜测这些是不是都是拜访者的尸骨,那名年轻人害怕得一直拉着他同伴的衣袖,一直勾着头不敢看路两边清脆作响的骨林,就这么走了十几分钟后石板路出现了一个五岔路口,其中最宽的一条岔路不远的地方就能遥遥的看见白纸黑字写着“李府”的灯笼。
到了真正的府门台阶下,路两旁的骨林里无风状态下响起了规律性的“咔咔”的骨头碰撞声,一行人立马紧张地做出防备的姿态,然而路两旁的骨林里正有两个孤零零的头骨咔咔咬断绑着自己的头发,待他们咬断了自己的束缚之后又各自挑挑拣拣地选了几节大骨头,拼拼凑凑摇摇晃晃地一边拼装一边往门口走来。
绕过这堆诧异的人群,白骨径自拉开了紧闭的大门,空空的头骨梆梆响,他们上下开阖着自己的牙齿,示意大家进去。
人群里面有些年纪大的刚刚也吓得不轻,此时显然觉得自己有点一惊一乍丢了面子,便带头进去了。
过了山墙之后,空气突然暖和起来,一团团烟火气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待到他们看清楚时,小姑娘早就给自己找到一个好位置,旁若无人地提前吃享用大餐。
明显就是李府的老爷以及夫人的两位长者戴礼帽及华冠,身着锦绣华服坐在高堂之上但是眼神却冷冷地看着站着的众人。
宽敞的大厅里摆放了数十个小的案几,樱柠已经坐在其中一个案几上面大吃特吃,一点也没有客气的意思,此时刚站稳不敢乱动的人群中有谁惊呼了一声。
“你们看她戴的是不是翠羽华珠冠!”
“还有那个金玉腰带,我怎么觉得我也见过?”
“别胡说!只是像而已,不是一个东西,怎么可能是一种东西?”
这些人话没说完,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列圆脸的笑盈盈的粉裙少女,这些女孩子眼睛弯弯像月牙一样,每人手里端着各式美食,美酒,新鲜的瓜果蔬菜簇拥着众人温柔地将他们分开坐在各个小案几旁,又用葱白一样的玉手替他们斟酒夹菜,要不是她们的脸长得一模一样,就连眼睛弯曲的弧度也精准的好似复制粘贴,可能大家真的会放心地吃喝起来。
堂上的老爷夫人雍容华贵,但是他们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没有吃菜,就静静地看着这些人,夫人时不时还歪起头笑眯眯地盯着某些人看,而被看的人只觉得诡异的笑容越看越不像活人甚至觉得他们从未张开的嘴巴里搞不好正塞着颗珠子,总之,越想越害怕的后脑勺的头发都直愣愣的站起来,穿着探险装备的那个年轻的此时已经哭出来了。
“师傅,这些……不是活人吧?”
“闭嘴!吃你的!不要叫我!!”
中年男人明显紧张了,他手里的酒杯刚一喝完就会被那些固定角度微笑的侍女填满,刚刚他的手背不经意地触碰到那个侍女的手,那感觉简直就像摸了一块冰水里的石头,穿透皮肤直接带走所有热量的凉意使他坚信这根本就不是活人,甚至根本就不是人。鬼知道上面坐着那两人又是什么,谁又能告诉他们被迫吃下去的又是什么?
回想起一天之前的事情,他后悔莫及,甚至觉得当时还不如就死在目标的蓝洞里。好歹剩下的尸体还能证明他的死亡,保险公司还有依据可赔付给他的妻儿。
男人带着徒弟勘探的蓝洞是非常罕见的双层天然冰晶洞穴,发现这种双层葫芦形的蓝洞概率小之又小,虽然他私自成立的探险并不是出于科研的目的寻找这些不为人知的洞穴的,但是资助他们的外国人却拍着胸脯声称这是为了勘测全球温度做的伟大付出,大家都是成年人,外国人的说辞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默认了,这几年他们多次潜入藏区也替他们收集了不少清晰的地表数据和图像,也因此获得了不菲的收入。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那天铺天盖地的蓝洞中虽然有阳光穿透冰层照耀过来,不用担心黑暗中有危险的东西,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活儿就是好做的,他们顺着洞口的平坦冰层慢慢进去,只往里面走了几十米就发现冰层有潺潺雪水流出来,再往前行走不到百米,这些流水已经汇聚成了浅浅的小溪。虽然他们师徒二人带足了装备,但是高原冰水温度极低,他们穿着的防水靴只是防水并不能长时间的保温,于是他便示意跟在后面的徒弟原路返回。
谁知道变故就此发生。
刚刚还平坦的溪水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天然的积水井,又偏偏返回时走在前面的徒弟没有踏进去,反而是走在后面的自己倒是一脚踏空跌落在水下的空洞中,就算有安全绳在身上,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个积水井这么深,在滑落的时候他的胯骨到大腿处都被突出的石块滑破,幸运的是没有伤到血管,因为低温血液很快就止住了,然而不幸的是他的好徒弟,也是家乡有亲缘关系的大侄子,没想到跟了他两年了还是笨手笨脚地没有按照嘱咐固定好为安全备下的攀岩钉。
当他一脚踏空坠落的时候,跟他一条绳子上的侄子也立刻被拽倒,正在洞外的攀岩钉直接被他的下坠拽翻,快速牵扯间笨徒弟还被绳子缠住了脚,两人一起跟着湍急的冰水跌落到了洞底。
原本以为死路一条的师徒二人在醒来后就发现不知道怎么出现在这四面都是墙的诡异空间中,周围还不断有奇形怪状的人凭空出现。他想起之前拿钱办的事或许都少有损阴德,这时候便以为这是山神发怒将他带来审判,男人后悔极了,但这时候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听话参加所谓的“考验”,若侥幸通过说不定性命还能保住。
吃饱的樱柠没有理会别人抹抹嘴径直走了,在大家诧异的眼光中她好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摸摸这个玩玩那个,还一度胆大包天地去拔老爷的胡子,大家敢怒不敢言,生怕她惹怒这群非人后自己也被连累,更吓人的是那个所谓的“老爷”在这个熊孩子的手上直接被撕下了胡子,并且连带着掉落了一块“脸皮”。
看着手上有点颤抖的“胡子”,小姑娘尴尬地用口水把胡子和脸皮贴了回去,虽然看起来有非常明显的缝隙,可是也确实也没再掉下来。
还在下面吃饭的众人在惊惧和费解中看着这小姑娘,不少人都面色复杂,暗自感叹自己的胆量竟然不如一个孩子。
“大家看起来不是很饿的样子。”
一个中年人突兀地出现在厅中,他穿着一身青色复杂纹理的袍子,头上没有戴冠,只简单梳了个发髻,明明身上没有贵重的装饰看起来却华贵无比,乍一看的话他的气势比堂上的老爷可更像老爷,特别是他略微严肃的面孔。
对下面这些人来说,这个眉眼生动的中年人看起来比只会微笑的侍女有温度太多了,他身后带着一个小型方阵,一些低着头打着灯的侍女走在前面,一些穿素色粗布衣的青年抬着一个深蓝色的轿子正往大厅后面的小路去。
“请用完餐的客人到后花园向我们公司进献礼物。”
听说东西吃完才能去交货,刚刚还战战兢兢的众人开始努力让自己吃快点。
“我吃完了!”
发声的是那个青年人的师傅,他没有管自己的徒弟,刚想站起来却见刚刚还坐在高堂上的老爷和夫人竟突然弹跳至他的面前,两人嘴角是同样角度的微笑,他们直勾勾地看着这人手里还没喝净的酒杯,显然,要是他没把酒喝完就踏出小桌几的范围,那么今晚就要有人接受未知的惩罚了。
中年男人下意识地咽了口水,只凭意志力艰难地把最后一口酒喝完。那对散发瘆人微笑的夫妻俩又弹跳回去,那中年人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看到的两个人的笑眼里空空如也,只是微笑的眼型让他们漆黑的眼腔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而已。
身边的侍女已经不再给他添酒,她弯着腰伸出手来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中年男人便跟着她追赶那轿子离开的方向。
没了师傅的庇护,被留下来的年轻人明显害怕到了极点,吃到嘴里的东西没有洒的东西多,他没看到,身边的侍女渐渐地开始不再微笑,等他感觉周身的温度降低太多时,那对夫妻已经来到跟前了,身边刚刚还微笑的侍女伸出手来直接将他拽离了座位,那个一脸严肃的男人,也来到他的身边。
“您好,客人,我是李府的管家,您对我们的食物似乎不太满意?”
“没有没有,我不敢!师傅!师傅!!”他害怕地想要求救,但是他唯一依靠的师傅早就走得没影了,自然不会响应他。
“能来到李府的贵客都知道我们的规矩,这位客人,您知道吗”
“我知道的,我有带礼物来!”
“哦,是吗?”管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是的,我有带水晶的!”
“……完了。”
除了看热闹的蕊蕊,其他人都知道,这人没有遵循规矩,水晶除了给大人,别的人是谁也不能给的。
仿佛后知后觉,这个小年轻看着原本固封不动的老爷和夫人突然笑开了脸,他当场就尿了裤子。
“带下去吧。”
管家长叹一口气后恢复严肃。那群穿麻布衣服,头上扎着麻绳的苦力立刻把这个甚至不敢哭喊的年轻人拖走了,蕊蕊看着他的方向,嘀咕道:“这么脏的家伙,就不要了吧?”
“会洗干净的,小姐”
严肃的管家竟然笑眯眯地冲樱柠眨了下眼,樱柠也了然地笑了起来,他们之间的谈话温馨可爱,仿佛一对讨论晚餐吃什么的和睦爷孙。
这时又有人吃完了,想追去“大人”轿子的方向,却再次被老人夫人给拦下了。
“我吃完了,也没有浪费,没有人规定大人只见一个客人吧!”
这人穿了件破烂的工装,十分壮硕,脸上有些变了颜色的血迹和细小的伤痕,他头发极短,鼻头像蒜一样肥大,耳朵甚至还缺了一小块,他三角形的眼角带着狠劲,颇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劲。
“客人,请坐下,我们还有菜还没上呢。”
管家挥挥手,便又有仆人为在座的所有客人端上了一道新的菜肴,是一碟碟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没有烹制,就这样切得方方正正的端了上来。
“还真洗干净了啊。”
樱柠飘到餐桌盘赞赏地说道。听到她和管家对话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显然他们都意识到这是什么肉,他们虽然都是些亡命之徒,但是生吃人肉还是刚刚还活着的人,脑子清醒的人都不会去伸筷子,但是不吃的话搞不好下一个装在盘子里的就是自己,更不要说去见那个真正的神仙改变自己的命运。
管家无奈地看了眼樱柠,他拿这位一点办法也没有,每次都是她露出马脚让大人错失很多观赏恶作剧成功结果的机会,而樱柠好像也终于反应过来,她只好捂着嘴默默地坐回座位上,心虚得弯了弯眼睛,这个俏皮的表情竟然和那老爷夫人以及众多侍女们的笑眼一模一样。
为了挽回游戏效果,樱柠只好率先将一盘子的肉全部倾倒在嘴里,她大声地说到:“我吃完了,我先走了,嘿嘿。”
不好意思地擦擦嘴,便像骑马一样灵活地翻身骑到了旁边侍女的背上,敲敲驮着她的侍女。
“快带我去找他呀!”
侍女从未变过的完美微笑似乎一瞬间轻轻抽动了一下,继而真的就背着她走了。
“看来真的要吃完,那个小女孩是魔鬼吧?!怎么吃得下去的?”
众人心里大受冲击,等樱柠走后,那个高个子穿黑棉袄的老头子一言不发地猛灌了一口酒,闭着眼睛将一盘肉生咽了下去,几乎噎到。他拼命忍住想要吐的欲望抓紧喊出。
“吃完了,带我去!”
果然老爷夫人也没有拦住他,任他去了,留下的一群人中有几个已经忍不住要呕吐的欲望。
留下来的人偷偷地瞄向堂上,越看老爷夫人越不像活人,高度压力和疯狂的恐惧根本压制不住,某一个人先吐了,继而便引发了大部分人的呕吐,管家轻蔑地看着他们,简单动了下手指,更多的麻衣人出现了。
这些麻衣人似乎是接到了大活,一起挽起袖子来,露出来的不是强壮的手臂,而是一节节粗糙的树干,此时再看看他们露出的脚踝,分明也是带着粗糙树皮的,脸上看起来有鼻子有眼,但是离得近了才看见像是变脸人带的纸面具,麻衣人们不由分说地各自打了一人,这群人里不乏身材魁梧的,竟然就像大姑娘一样被捏着腰轻巧地就被解释的手臂固定在这些树人的肩上,有些本来就恶心的,当被固定在肩上时更是抵到胃部,立刻就吐了个干干净净。
这种视觉冲击下,几乎所有人都慌了,开始胡乱逃窜起来,结果还没跑到来时的路上,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越来越软,转瞬间化成了油状的液体,奔跑着的人刚浮起来喘口气,就感到温度急剧上升,尖叫还没出口,浸泡在油里的身体已经被炸焦了,只留下翻着的白烟冒着泡泡的头部,在油锅里缓慢翻滚。
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稳坐高堂的老爷夫人,这些人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恐怕自己才是宴会上的大菜。
知道自己知道又打乱了别人的计划,樱柠只好老老实实地被侍女背着,带到了一处花园一样的地方。
此处说是花园实在有点勉强,地上的土不像是土,是完整的一块,也不是泥土的颜色,正中间的路看起来滑溜溜邦邦硬,路两旁是又黑又硬的某种植物,上面还长满了倒刺,侍女顺着这条光溜溜的路把樱柠送到了一个铺了花地毯的亭子里这亭子依靠在一个凸起的小山坡上,亭子下面是一汪平静的湖水,这个看起来像是人工的,因为这湖水的边界实在太圆滑了,周围只有那些稀疏的黑色植物做装饰,连块石头都没有。
这个亭子也很怪异,虽然是传统的中式凉亭,但是顶上的瓦片却像鱼鳞一样,明明没有月亮,却自己发出柔柔的光亮来。
刚刚进来的中年人正跪在地上剧烈地发抖。他对面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戴着嵌了宝石的冠冕,身上穿着不知是哪个教派的法衣,金线,彩丝像是不要钱一样绣着祥云,日月,巨人,飞鸟等等,他面无表情,坐在一个造型夸张的莲花座上,微眯着眼,低头看向下面那个使劲磕头的中年人。
“我就知道,哪有那么容易。”
小姑娘心里冲这个夸张的造型翻了个白眼,她从侍女身上下来,用手一划便将红色的头发切断,把那个一直甩在后面的小男生像栓小狗一样牵到那个造型夸张的莲花座旁找了一个突出的花瓣拴好。
一直眯着眼看别人叩拜他的“大人”偷偷斜眼瞄了眼樱柠,又低垂着眼继续装神弄鬼。
中年男人不知道是有多大的事要求,脖子像是装了弹簧一样拼了命地磕头,直到最后一个人进来也没有停歇,而最后一人正是那个黑棉袄的老头。
“人齐了,礼物呢?”
黑棉袄的老头也跪在中年男人旁边,两人忙不迭地掏出了藏好的水晶,想要献给“大人”。
刚掏出来,就听一旁的小姑娘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感觉自己的年纪都是小姑娘爷爷辈的,又吊着一条命到了这里,眼前这个没有规矩的小丫头片子这样子撒泼乱笑搞不好会冲撞大人。
下意识的两个人就想出声音制止樱柠这种无礼的行为,但是理智让他们注意到,小姑娘一直脚不沾地且没有影子,这很明显的她也不是人类。
这两人以往做多了类似于开坟掘墓偷盗陪葬或者将野外发现的文物倒卖到国外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各自因为各种原因的已接触到这种未知的世界,眼看着所谓的神明就在眼前马上就可以心想事成,这个小鬼却大大咧咧地飘来捣乱,一时之间有些火气忍在心里却不敢发出来,只能把手里的水晶高高举起,希望“大人”早点收下。
谁知面对着虔诚地跪拜着,那周身闪耀神光的“大人”拂尘一挥打翻了两人手里的水晶,横眉怒斥。
“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他左右两手越变越大,两个臂膀变得水桶一般粗细,把两个跪拜者狠狠抓住开始在空中上下摇晃。
“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被眼前的改变吓得不轻的两人在巨幅的摇晃中被弄得几乎又要死过去,但对方体积越变越大,晃动间那华美流光的亭子也有坍塌倾向。
随着“大人”晃动的节奏,亭子屋檐摇晃不稳,地台下方的“湖水”也泛起波澜,整个地下世界剧烈摇晃,两人以为自己做错了事,都已经在脑内走起了跑马灯,却听那个拽着红气球的小女鬼轻飘飘说了句什么。
“好了,不要玩了,都快要天亮了。”
摇晃恶意的增大幅度,在小女孩又说了一遍之后这个穿彩袍的怪物才停止动作。
晕晕乎乎的两人忍不住虚弱的扶地呕吐,视野的余光中那座十几米高的亭子并没有停止晃动,并且在规律地晃动中化为一条红白相间的花斑大鲤鱼。这条大鲤鱼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它身上的鳞片都已经平滑到像镜子一样的可以照映出人的影子,仿佛习惯了这样胡闹的大鲤鱼熟练地在空中甩甩尾鳍游走了,它美丽的鱼鳍像仙女的石榴裙一样摇曳生姿,就连樱柠也觉得惊艳,而这洞中原有的平滑地面在此时迅速缩小,刚刚看着有些诡异的草木树枝也同样缩小,眼看着在面前变成了让他们都非常熟悉的东西。
脚下已经无路而悬浮在半空中的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来时的“路”变成了一条蜈蚣,那一汪湖水竟然只是大蜈蚣的一只眼睛,再鼓起勇气看看刚刚捏着自己的手臂,那两只手臂已经脱骨换肉变成了两个大敖,那个所谓的“大人”也已经变成了一只反着青光的大螃蟹,这螃蟹披着一层有可笑图案的花床单,还是集市上卖的那种花里胡哨的粗糙布料,看起来活像是一个小丑,但是这个“小丑”此刻也有着数米的宽度,体积大小堪比一辆坦克。
那洞中原本高洁的莲花座也已经变成一朵真正的莲花,没有了外层涂抹的金粉倒是这个巨大空洞里唯一算是不夸张的生物了,当然得忽略花瓣上还套着的红色长发,以及发尾上还拴着的那个小鬼。
“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长相的小鬼了?他看起来平平无奇。”
没有了脚底下的“路”整个地下空间里大得吓人。说话人的声音虽然温柔但是好像用了话筒一般浑厚的被这个洞穴来回反弹着。
樱柠着往他那个方向看去,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长筒马靴的少年踩着空气稳步朝这里走来,他头发特别短,一层短短的发茬不足一公分,明明是很阳刚的发型和穿着,在露出脸之后却看起来非常怪异,只因为这个少年长了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睫毛长得像个小姑娘,鼻子也小巧挺翘,而他手里竟是真的拿了一个话筒,那浑厚的声音也不是他的本意。
“水晶给你,这个小鬼家里很有钱,我也是听大人说他很可怜才去捞他的,听说他那个老妈跟一个外国人跑了,把他丢给乡下的奶奶养活。”
小姑娘闹着玩一样把四个水晶往少年身上丢去。
“三哥,天快亮了,你的新游戏太费时间了要改一改,且不说吃人肉,就说还搞个替身替你,这得多弯的肠子才能想到?想弄死他们何必多这一轮。”
语不惊人死不休。
被螃蟹钳捏得快死的两人听见这一席话,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还没长全的少年竟然是那位可改人命数,起死回生的“大人”。
他们违反了游戏规则,还不知道怎么死就已经吓得意识模糊浑身大汗了,那个黑棉袄的老人年纪大些,豁出去了一样手舞足蹈地大喊起来。
“大人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而那个少年连个正脸都没给他们。
“樱柠,你这才当了几年人?就修出这般善心了。”
被叫做樱柠的红发女孩并不把他的打趣当回事。
“快点完事吧,天都要亮了。”
生命被掌握在两个小孩手里的中年人眼看着他们离那只巨蟹的口器不足一米,巨蟹口部层层叠叠,另有多只触手正在不规则的晃动,眼瞅着就要将两人塞进嘴里。若被这豁牙咧嘴的怪物咬上一口,一定不会马上死去,而会是被它那复杂的口器一点点地研磨吮碎,当时就被吓破心脏而死或许是最痛快的结局。
想到大概率死也死不痛快,两人已经吓得快虚脱了。
“现在说话挺溜了?不错。”
少年丢掉话筒打了个响指,那个巨大的青螃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只不到巴掌大的普通河蟹,河蟹张牙舞爪地不服气似的夹在老头的破棉袄上。
两个人落在半空中却是站也站不起来,跪也跪不下去,只能在悬空无用挣扎,因为剧烈地抖动老头子棉袄里的芦苇花随着他的挣扎飘的到处都是。
“三哥这个新样子倒是符合我的审美,好皮囊。”
樱柠已经不再拽着气球,她踩着空气蹦跳着又骑到少年的肩膀上,而那个少年也很熟练地就这么让她骑着,还对这个赞扬十分受用的扬了扬头。
“把水晶给我,你先说,求什么?”
趾高气扬的少年扛着一个小女孩坦然地受这两人的叩拜,他随口示意黑衣老人,仿佛高看他一眼。
“我,我想想有后代,我的孩子总是生出来就死掉,我的老婆子年纪很大了不能生了,但是我还是想有后代,想有很多后代!我想有几个儿子传宗接代。”
少年瞄了一眼肩上的樱柠,果不其然,听见这话的樱柠原本天真灿烂的笑容不见了,看样子是生气了,他们每每重新转世时,都会因为长时间的使用这个人类躯体而多多少少沾染一点身体本人的喜恶。
“你想要儿子传宗接代?再给你几个女儿好不好,女儿贴心,你看起来过得也很不好。”
“女儿?女儿有什么用?还不如养几只鸡过年还能杀来吃。大人,不劳烦大人,若我有儿子就已经能了却我的心愿了,如果可以,我还想有些钱财。”
“当了几年的人,想不到还是看走眼了。”
樱柠自己嘟囔了一句后觉得有些丢脸,她便不想再管这个老家伙拍了拍气球准备回家。
“我的朋友交给你了,天要亮了我要回家去了。”
“嗯。”
少年拍了拍樱柠乱乱的头发,那条巨大的鲤鱼缓缓游来,轻轻地顶了一下气球,算是送樱柠离开。
目送小姑娘离开的少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这个妹妹是兄弟五个里面最年轻的,而他们每个人到这里都有自己要体验和经历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这相当于学习之旅。
在他来这里的时间里,他们知道了这里的智慧生物发展成依靠声带的震动来交流彼此想法的方式,这种低级别的震动在他们看来却是证明这些生物有了进阶机会的证据,他们兄弟几人在这里观察的前一段时间里,这些生物也给他们起了很多属于地球的名字。
神、鬼、妖、魔、一切的主宰……
实际上他们说得对,但是也没那么准确。
几个兄弟在初步了解的几万年里学会了人类生存的基本规律,他们跟人类一起迎来了一个非常不同的时间点:即人类中有一小部分人开始尝试理解“生命的真谛”这一问题,在这一小部分人中又有一小部分人竟然发展出类似于和他们差不多的概念来。
越级进化,这就有意思了。
于是在这个神奇的时间点上,他们将家里最小的成员也呼唤而来,一起见证一个零级物种的越级进化。
较为高级的文明在很大程度上显现在对万事万物规律的敏感上。
不同于银河系的现有运动规律,梵贝星系的基础物质元素成分有所部分不同,并且运动规律也与地球上的运动规律不尽然相同。
在梵贝星系中有比较独特的生物基础,以樱柠兄妹为例。他们的生物躯壳是和其他兄弟们共同吸附在梵贝星系的某颗恒星上的,他们的能量都来源于同个星球,因为特殊的环境导致他们体现出基本一致的生物表现以及基本一致的生物磁场,并且共享一个生物波频段,虽然他们没有发声器官,但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生物磁场他们完全可以做到自由的共享信息。
就好比某些同卵双胞胎,当他们的生物信息达到了非常相似的程度之后某些状态下即使是人类也能做到“心有灵犀”。
在有意被人类思维同化后,知道了“善恶”,明白了每个人类甚至也有不同的性格,在通过生物磁场占据人类躯壳的同时,他们对待地球生物的态度也逐渐区分开来。
兄弟几人因为长期浸染人类社会体系,也衍生出了不同人类性格。
老大秉节持重,颇有一些“钻研精神”,涉猎最广,但总是监督弟妹禁止他们扰乱整个人类群体的进化历程,只允许他们一遍又一遍的身为人类去体验。
老二君子谦谦,从善如流,但是他到了地球之后,却对占地球总面积七成以上的海洋更为感兴趣,很少主动露面,常常不去找他,他自己也不主动离开大海。
老三具备了非常原始的人性,他从不听从老大的规定,在老大看不见的地方为所欲为,但是基本也不会过度干涉人类社会,大多时间都和已经死去的人类的遗留磁场一起玩耍和交流,不过兄妹几人都知道他的放浪不羁和阴晴不定。
老四和小五都因为来地球不久,行事全凭自己开心,用老大陆扶光对他们的形容来说目前这两人现下处在鸿蒙未开,头脑简单,笨拙幼稚的状态中,就算想干扰人类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他说得也确实没错,特别是最小的樱柠,这几世着实被人类骗得极惨,多次被人类提前送到了生命终点。
从老三的临时居所出来后,樱柠百无聊赖地和气球一起在空中散步,当她心中没有准确的方向时,就随着红色气球带她去这去那。
反射着月光的橡胶气球兢兢业业地拉着她的伙伴飘上了来时路过的清河桥,樱柠心情不佳因而有些赌气地坐在桥边的栏杆上。
清河桥大桥在20世纪80年代初新建,桥两边的扶手上每个主要的柱子顶端都蹲坐了一个可爱的小狮子。抱着气球的樱柠暗自觉得今晚被那个黑老头伤了心情,她如今投胎也没有几次,却只觉得人生实在太辛苦。
要是大脑一片空白的磁场投胎新生,必定在第一世就可以学会很多人类的情感,或喜或怒,或贪或痴。但是她们却并不一样,因为生物信息达到了高度统一,他们的种族就具备了高度的记忆遗传,来到银河系时已经是带着几千万年形成的固定思维模式来的,并且相对于蝼蚁一般短暂生命的人类来说,除非寄存的星球遭受陨石炸毁或因为熵值增加而慢慢消耗殆尽,否则他们便不会有死亡一说,因此他们的记忆也是代代累积了数十亿年之久,这一点也是其他生物不能达到的。
如果人类能世代传承记忆,一辈一辈的记忆相积累,那么他们的进化只会更快,那也早就不是当下这个样子了,因此当樱柠初次用生物磁场选择占据一个人类胚胎中时,她第一世的父母都以为这是怀了个妖怪。
在原始社会里,人类对自己都没有什么正确认知,知识范围能超过本身的群居部落就已经很厉害了,自然出生的婴儿或许可以笨,可以丑,但是不能特殊。然而初次做人的时候樱柠生来便怪事不断,她不会哭叫,出生不到一天就能做到听话学话,不仅如此,将她放置室外又能指挥走兽,控制晴雨,没有几天后就能理解人话不局限于鹦鹉学舌;而当父母邻居对此忐忑的讨论的时候,樱柠甚至会瞪着眼睛看向说坏话的人,全家都因此被吓得没出月子就把她送到了毫无遮挡的石头悬崖上,想用烈日炙烤的方式驱逐她身上的邪祟。
于是才出生没多久的第一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还没明白错在哪里的樱柠因为寄生在这具弱小的躯壳中,所以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太阳把她烤的严重脱水意识迷离不得不离开,被迫金蝉脱壳的她痛得难受,悬浮在空中随着脾气生气地将空气中蒸发的水分凝结成冰晶,大量的冰晶飘到云层中,厚重的云层遮挡了部分紫外线,也因为冰晶的反光性让已经偏西的太阳光线产生了折射,于是方圆数十里的人们都在天将傍晚的时候看到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骇人奇观:三日同辉。
对于半开化的人类来说,这种奇景杀伤力不强但是恐吓力度满分。
已经被迫脱离肉体的樱柠看着惊吓的村民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她肉身的爹妈哭着喊着上山跪趴在自己的尸体上寻求早逝孩子的原谅,对于他们而言,恐怕是得罪了下凡托生的神仙,所以神仙惩罚他们同时被三个太阳炙烤。然而因为他们的愚蠢被晒得半熟的婴儿皮肤早都大半脱落,虽然小手还举起来捂在半边脸上企图遮挡太阳,但是也已经药石无医了。
投身第二世时,吃一堑长一智的樱柠出生便自以为是的动也不动,不敢暴露她的想法,生硬地想伪装成正常的婴儿。
当母亲给她喂奶时,硬塞她才知道喝,被掐了也不知道疼,穿得少了也不知道冷;第二世的爹妈以为生了个傻子,眼瞅着到了三四岁还是不会吃喝不懂说话,家中又并不宽裕,夫妻俩心一狠就这么丢到河里淹死了。
之后这一世更加凄惨,懵懵懂懂活到了近代的她,没成想好不容易学会走路了,却遇见了大荒之年,先是被投喂草根树叶当做肉猪养殖大,关在羊棚里过了十几年,其间有少数机会能出来看看太阳,还没长几岁,又迎来了战乱,家人苟活战乱已经很不容易,便不想再继续将养这样一个累赘,她这一世就在黢黑的羊棚里带着满身污垢活了不到十年,在一个漫天大雪的日子里就这么被亲人当做牲畜活劈了,胳膊腿切成数块摆在案板上,生物学上的父母们穿着破皮烂袄双手所在袖筒里,就站在自家门前等那些一样饥饿的客人来挑选。
就这么几世下来,初为人类的樱柠除了饥饿、寒冷、痛苦啥也没感受到,同为新手但是上手很快的老四及时出现,对这个运气很不好的妹妹表示极大的同情,两个人便有计划地在某一世转到了同一家里做了次龙凤胎。
有了领路人之后樱柠这才将学会“做人之道”。
这一世的家庭非常殷实,父母也是封建年代尾期少有的恩爱,父亲读过几年书,母亲是个在学校里认识的富家千金,两人的家事、价值观、爱好和习性都十分相似,因此也恩爱了数十年。
当双生子出生的时候,哥哥哭一声,妹妹就学着哭一声,哥哥笑了,妹妹也笨拙地学着笑,一唱一和配合得非常好,所以父亲便给妹妹取了“嘤咛”两字的同音字,女孩子家总以花入名,所以就定下“樱柠”二字。而老四惯用的名字还是他第一世时的名字,他幸运地在第一世生在了颇为和睦的官宦世家,而他第一世的父亲对当时作为小儿子的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延续家族世代为官的愿望,所以起名:尉迟簪绅。
从这一世起,樱柠总算能安心地跻身人类世界较为平稳的前十分之一的阶层里,她终于得以脱离低级的生物需求开始有命经历人类的情感世界。
几番轮回之后,终于能独立投胎的她来到了老李家,借用了刚好因为高烧脑死亡的李蕊蕊的身体。
这几世下来后自认为学得挺好的樱柠白天上学,晚上还要找一些活跃的还未消散的磁场来学习和交流如何做一个正常人类,这些生物磁场在原本的躯壳心跳停止输送血液后脱离身体,大脑在这之后不久会停止提供维持生物磁场的生物电,这些磁场才会在没有能源供养之后慢慢消散。
大多数能有机会在“身后”保留磁场运动的都是脑结构未遭受过多损坏的,且长期保持磁场活跃的脑力强者也会维持较为长久地脱离肉体的磁场活性。
原本樱柠找到活跃度较好的完整的磁场并不难,但是现代部分国家规定对于死者的埋葬方式由“土葬”改为提倡“火葬”,能做到保留逝者身故后“停放”三到七天这个风俗的地方越来越少了,因此很多磁场在没有获得足够的能量积蓄的时候,能够提供能量的肉身就已经被推进了焚化炉,所以这几十年来,能在夜里陪她玩笑、打闹,教她一些常识的“好朋友”越发的稀少,这也让樱柠像养猫上瘾一样开始习惯性囤积起“好朋友”。
清水河新建的大桥跨度五十几米,因为是入海河,河里有许多内陆堆积的不完整的灵魂,也有一部分历年来殒命在这条河里的原住民。
大脑活动越频繁的生物对于能量活跃度就越敏感,像河流或者风都能裹挟冲击空气和水中残存的能量,这些能量非常吸引敏感人群,而大部分敏感人群都是儿童和青少年,对于磁场能量的吸引这些人群很难抗拒,天生的吸引会让他们意外地想下河试试深浅,而过少的社会经验达不到阻止这种不理智行为的能力,所以敏感人群不适合独自玩水。
此时樱柠透过如银镜般平整的河面看到众多残存的磁场就在水平面下笔直地站着。他们因为死时就在河里,所以除非有引导,否则很难再有出河的机会,一部分能量会被冲刷着从河入海,从海如云,由云化雨,融雨入土,碎片能量会被植物吸附,植物开花结果被动物食用,小型动物被大型动物捕杀,经历种种辗转之后会再次回到人类体内,复杂的能量汇集在人体中,幸运的话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摇号”得到属于自己的胚胎,这就是一个完整的轮回,如果有类似于樱柠兄妹这样能控制生物能量的,那么轮回也会变得简单直接。
这些无主观意识的魂魄们现下只能摩肩接踵地排排站,挤在这浅浅的河床里,隔着头顶一层清澈的河水纷纷高仰着脸瞪大双眼看向桥上的樱柠,有些嘴里啊呜啊呜的张合,就像是想说一说他们生前的苦。而樱柠此时正觉得无聊极了,她伸手抓起一把月光来,编成白天学校里学会的手镯花样,编得长长的,扔到河里钓小鬼玩,被吊出来的小鬼有的懵懂,有的挣扎,有的咬住了就不松口,凡是被钓上来之后呆呆的,樱柠就把他们甩在一旁,凡是会动的,便被小姑娘捏成球,一把塞进桥上的小狮子雕像里。想到明天上班上学的人发现这些狮子会眨眼动眉的话还不知道怎么样害怕,她就觉得很有意思,拍拍手开心地回家睡觉等天亮了。
回到在被窝里熟睡的躯壳中,醒来之后的她将还是那个有点迟钝的李蕊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