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软肋
入目是大片的白。
视线扫了一圈，这是位于君海医疗滇南分部的高级特护病房。
这病房的装修设计豪华而精致，跟祝红星在湘南住的一样，每一处细节都堪比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
床尾对着的墙面挂着一台液晶电视，下方矮柜上摆放着一个玻璃花瓶。
花瓶里的一大束鲜花正在盛开，它们的花瓣鲜艳而饱满，馨香四溢，
祝红星的目光转向了站在床边的许知行，他正在与舅舅钱泽明以及一群权威的骨科医生认真地讨论着她的病情。
看到这一幕，祝红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段蓝星派来套话的鬼，而是她心心念念的，真正的许知行。
祝红星脑子木木的，别人跟她说话，她也是胡乱应着。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病房，整个空间里只剩下她和许知行两人。
房间里突然变得安静。
安静地祝红星都有些不适应。
许知行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而温和：“医生已经看了你的片子，他们说骨头已经接上了，但是里面打了钢钉，半年后还需要再取出来。在这期间，我会想办法把你们换回来的。”
祝红星闻言咬了咬唇，小声地问道：“要是换不回来呢？”
许知行声腔沉凉，“不会的，会换回来的。”
他坐在祝红星床边，继续道：“原本万哥说，想让你继续在孟江县待着，等你回去后，国安局的人会跟着你去被关押的地方，救出剩下两个人。可我......”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没办法放心让你继续待在那个危险的地方。”
祝红星心里暖暖的，可转念一想，夏至和周淳风还在小山沟里待着，万一因为她的突然失踪，他们被转移关押地点怎么办，况且她还答应了小宝，明晚要送他上路的。
祝红星将自己的顾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许知行。
许知行沉思了许久，最后说：“她安心养伤，一切问题都由我来想办法。”
祝红星却提醒他：“我身体里还有陈旺三种的蛊，他说不论我到哪里，他都能感知到。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知道我离开孟江县了，万一他催动蛊毒怎么办？”
许知行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们居然还给你种了蛊虫！？”
“你为什么才告诉我？”
祝红星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含糊的吐着字：“我刚才一直以为你是那个来套话的鬼呢......”
许知行疑惑：“来套话的鬼？”
祝红星将这个星期每天都见到假许知行的事情跟他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她详细地描述了那晚与假许知行相遇的情景，以及她如何一步步陷入困惑和怀疑之中。
听完祝红星的叙述，许知行忽然笑着问道：“那你是怎么确定，现在的我就是真的呢？”
祝红星一愣。
“如果我也是被换了魂的许知行，你也能认出我来吗？”
许知行说话的声音很轻，眼神复杂地看着祝红星。
祝红星眼神闪躲，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他乌黑的头发中竟然长出了几丝白发。
才三个月不见，眼前这个男人，什么时候长出白头发了。
祝红星没来由鼻子一酸。
是啊，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每一次，都是许知行在找寻她的路上。
在她心里，许知行像个无所不能的超人。
每次只要她陷入困境，许知行总能一次次踏着光来救赎。
可他，却一次次因为自己而陷入深渊......
心脏无端地开始抽疼。
祝红星弱着音，“我......我能。”
许知行沉音而出，“那你告诉我，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许知行，是真的吗？”
祝红星目光坚定，“是。”
“对不起，许知行，我没能第一眼就认出你，我......”
许知行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整个人倾了下来，封住了她的唇。
隐忍，克制，夹杂着几分苦涩。
“祝红星。”
许知行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你就是我的软肋呀。”
......
第二天一早，祝红星跟许知行一起踏上了返回孟江县的路。
路程不远，只有两个半小时。
张全意在驾驶座开车，祝红星坐在后座，头轻轻靠在许知行的肩膀上，腿上是毛茸茸的小狐狸。
明明是一家三口团聚的时刻，祝红星的心情却难以言喻。
因为她从许知行口中得知了狐狸姐和她的金蚕蛊被段蓝星杀害的消息。
那个总是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的狐狸姐姐，竟然在那一晚，惨死于段蓝星的刀下。
祝红星没有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换到段蓝星的身体里后，她变得没有以前那么爱哭了。
只是心中多了一股劲儿。
祝红星也说不出，要怎么形容这股劲儿。
不是恨，而是比恨更深刻的东西。
车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地变换着，而祝红星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没换身以前，她确实恨过段蓝星。
可当她拥有了段蓝星这二十三年所有的记忆以后，她忽然懂了，为什么段蓝星要这么执着地恨她。
同样是没有父母的童年，她有爷爷，段蓝星有父亲。
爷爷拼尽一辈子，哪怕是吃苦受累，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孙女吃饱穿暖，不被人欺负。
段蓝星呢，虽然有父亲，可她长了二十三年，却从没有见过父亲的真容。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永远都是戴着黑色面具的人。
她小时候衣食无忧，从记事起，就跟着图龙堂的各路高手学习种种邪术秘法。
父亲很长时间才来一次，每次只有练功练好了，她才能见到父亲。
为了多见几次父亲，小小的她总是会没日没夜地背那些生涩难懂的口诀，练那些见不得光的邪术。
从小受父亲洗脑的段蓝星，满心满眼地只想讨好父亲。
哪怕是多一句夸奖，她都会开心很久。
十岁之前，她因为阴阳眼的缘故，被父亲另眼看待。
父亲一直对她寄予希望，想要她有朝一日继承母亲的宝铃，这样就可以帮助他完成屠龙大业。
一直到十岁那年，有一天，段蓝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阴阳眼没了，随之消失的，还有父亲看她时偶尔流露出的慈爱眼神。
再后来，她听父亲说，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亲妹妹。
父亲问她，如果见到自己的亲妹妹，她会怎么做。
段蓝星很开心，说她会对妹妹好的。
她原本以为，父亲听到这个答案会开心。
可她等来的，只有父亲冰冷刺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