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晓梅的心事
“三弟，我们去小学礼堂去看你晓梅姐排练样板戏吧，走。”
我知道，大哥洪成心里惦念着晓梅，急于想见到她。
是啊，五年了，当年青涩懵懂，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小妹妹，现在一定出落得大姑娘了吧，洪成不知道晓梅见到了他是否还会像当年那样整天纠缠着他，让他驼着，勾着他的脖子，小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时而在他的脸上亲一下。想着想着，洪成的心里热血沸腾，脸上发烫。
我家住在村前东大塘的边上，小学礼堂就在塘的北边，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教室就在塘边上，那教室的边墙还是一百年前洪家祖先把塘水抽干，从塘底一砖一砖砌起来的呢。
五分钟后，大哥和我进入了小学礼堂的大堂上，我大哥洪成就在那儿度过了他六年的小学生涯。他对学堂的一花一木，每间教室是如此的熟悉和亲切。
礼堂的剧台上洙溪大队业余宣传队正在排练着节目，只见穿着铁路工人制服的“李玉和”和“铁梅”在剧台上对唱着京剧。
“大哥，“铁梅”就是我晓梅姐，你还认识她吗？”
我拉了一下大哥的衣角，对他说。
“啊，她个子有那么高吗？都认不出来了。”
大哥洪成站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洪晓梅。
排练结束了，洪晓梅换了一身衣服从剧台上走了下来。
“晓梅姐，你看，谁来了？”
我冲着洪晓梅，手指着我大哥笑呵呵地说。
“成成哥，他……他退伍回家了。”
大哥一身绿军装远远地站在那儿盯着洪晓梅，脸上红润润的冲着她微笑着。
洪晓梅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脸上挂满着笑容，也是远远地也盯着大哥看着。
一会儿，洪晓梅缓缓地移动着脚步向他走去。
“成成哥，你回来啦，我……我这二年没……没给你写信，你不会怪我吧？”
“晓梅，你长大啦，长高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五年前我当兵去的时候，你才这般高，人也长得比以前更漂亮了。”
“成成哥，你也来看我排练啦，我演得好不好？你们部队里文工团演得肯定好。”
“演得不错，歌唱得更好。我认为与我们部队里专业的差不多。明天下午正式开演我一定来看你演出。”
我注意到大哥伸出双手想握一下洪晓梅的手，但她低下了头没有伸出手来。
“晓梅，你在和谁说话呢，走，我们去那边再练一下戏本里的对白吧。”
出演样板戏红灯记里的“李玉和”吕凯走了过来。
“吕凯，这是洪成，我成成哥，他刚从部队退伍回来，你认识他不？”
“成成哥，你好！我是吕凯，我和晓梅是同班同学，你认出我来了吗？”
“要不说，也真认不出来了，我记得你那时候也没发育，个子小又瘦，整天流着鼻涕呢，大家都叫你鼻涕孩呢。”
大哥伸出手礼貌性地与吕凯握了一下手。
吕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面露塭色。
“成成哥，那我练戏去了，今后我们再聊。”
吕凯拉着洪晓梅的手走了。我注意到洪晓梅的手从吕凯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大哥仍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眼晴仍盯着远去的洪晓梅，但双眸暗淡了下来。
“晓梅，听说今天下午你洪成哥去小学礼堂看你排练样板戏了，你成成哥五年没见长得更英俊帅气了，你们谈得咋样？”
晚上吃饭，吕淑英扯开了话题。
“什么谈得怎么样？他是退伍军人，马上政府就要给他安排工作了，去吃供应粮了。他就是我嘴上叫叫的成成哥，妈，你想干什么呀？你别乱点鸳鸯谱，人家成份又好，进城当了工人肯定娶城里姑娘的，你别自作多情。”
“不管你成成哥今后娶不娶你，你千万不能和吕麻子家的土崽子搞到一起，你必须给我找一个贫下中农出身的小伙子。我看你这二年来和吕凯走得近，你们可不能谈恋爱，在一起排排样板戏倒也没事，但你要是让我发现你们俩做出什么幺蛾子来，我打断你的腿，你试试看。”
“妈，我的婚姻大事我做主，用不着你们操心，再说，我也小呢，你咋这么急着就要把我嫁出去啊？我和吕凯就是同学关系，好朋友而已，看你说得那么难听。”
那一夜，洪晓梅失眠了，她的脑海里洪成的影子一直消失不了，往事像放电影一样浮现了出来……
那一年，她才六岁，她把羊放丢了，不敢回家，是洪成哥帮她整整找了大半天，直到天黑才帮她找回了羊。她还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外村放露天电影，要走八里夜路，她和洪成哥一帮大小孩走了过去，看完电影后正逢天下大雨，天漆黑一片，路上泥泞不堪，是洪成哥把她一路背了回来，那一年她十二岁，她伏在洪成哥的背上，小嘴边亲着他的脸，边在他耳边说道:
“成成哥，我长大了要嫁给你，你比我大，我不准你先和其她女孩子结婚，一定要等着我，我们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从懂事那天起，除了她爸爸妈妈外，洪成哥就是她最最亲的人，是她的保护神。每当大男孩或同学欺负她，洪成哥便立马出现，把欺负她的人打得狗血喷头，从此她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她了。
十五岁那年，她初中毕业，看着洪成哥当兵去了，她心中感到无比的失落。那一天早晨，洪成哥和其他五位青年身穿绿色的准军装站在村前的那棵大槐树下，是她亲自把一朵大红花戴在洪成哥的胸前，她投到了他的怀里，失声哭了。她轻声地对着洪成哥说:“成成哥，你不能忘记了我，你每周至少写一封信给我，我在家等着你，等你退伍回家了，我也长大了，我们就结婚，我洪晓梅说到做到，我洪晓梅永远是你的女人。”
洪成当兵前三年，洪晓梅坚守了诺言，每周通一次信，第四年长得帅气的老同学吕凯走进她的生活中，二人一起排练样板戏，晚上一起去外村看电影，农闲时一起进城逛街。二年来，二人渐渐由同学变成了恋人。在吕凯的强烈攻势下，洪晓梅差点就偷尝了禁果，但关键时刻，洪晓梅守住了自已的底线，一则家里父母的激烈反对，二则她心中仍有一个人始终没有放下，那就是洪成。
洪晓梅心里面真正爱的其实还是洪成，当洪成真正出现她面前时，她却退缩了，她不敢爱她，她一个反革命加右派的小崽子与一个根正苗红前途无量的共产主义接班人的爱最终是不会有好结局的，她只会害了他，做了他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她为所爱的人甘愿付出一切，甚至生命，那她为洪成牺牲了自己的爱情有何不敢呢……
现在的洪晓梅不再是五年前的那个年幼无知、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了，她长大了，她懂得了爱的真谛，她要把对洪成的爱深深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