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明月楼

江慕瑜正阖着眼小寐，忽觉马车一沉。耳畔传来一声娇呼，她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她那美得常人无法想象的小妹逆着光踏入车厢内，裙摆流光幻彩，漾着仙霞般的光泽，三两步动作便带入一阵空谷幽兰似的女儿香。

江慕瑜只道寻常人家的姐妹，看多了也便觉尔尔，然而她这小妹是每见一回就要惊艳一回。

也不知是怎么长的，秾纤合度，骨肉停匀，不过及笄之龄，便有倾城绝艳之姿。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不施粉黛却依旧艳比玫瑰。一颦一笑仿若明珠生晕，芙蓉泣雨，实是动人心魂。

偏这绝色美人粗心的很，大概是去易容时着急，竟把白皙的小脸弄出几道血丝，无端生出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

江慕瑜替她将散落下来的一缕青丝别到耳后藏到发里，又将自己头上的点翠珊瑚梅花簪子拔下来，给她插入了髻里。

“好看。” 江慕瑜左右打量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慕芷抬手碰碰首饰，粲然一笑，道：“谢谢三姐。”

马车不多时便行至城西的上京第一高楼明月楼。

正所谓“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这明月楼一楼一景，但最好的观景位置仍属第十二楼。

该层四面窗户全是用美轮美奂的琉璃而制，身在其中如同置身仙殿琼宇。可惜这十二楼向来只为姜家人预留，就是皇帝前来也得知会姜太傅一声。旁人更是无从窥见其貌。

自从前年姜太傅过寿辰喊了一次爬楼累之后，姜家人便寻了天机阁善为机巧的匠人做了一个被姜太傅称作“升降梯”的东西。从此可从后门处直上十二楼，完全避开了与其他客人碰面的机会。

马车转至后门处，慕芷刚想跳车，便被江慕瑜给拉住了，还顺手从车厢座位底下的匣子里取出一个幕篱来，将她从头遮到脚。

慕芷：……我觉得这束缚了我的天性！

“姐姐，能不能不戴啊，就这几步路……”

江慕瑜断然拒绝，“不行。”

慕芷只好提着裙摆跟她下了车。稍一凝神，这才发现四周有许多“守株待美”的年轻男子。搔首弄姿，奇形怪状。难怪她三姐要给她遮掩了。

江慕瑜凤眼斜飞，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牵着慕芷的手就往楼里走。上京城皆知这三小姐与大俞联姻之事，万不敢找她的晦气。

姜家如今只剩一个据说是貌美倾城的小小姐云英未嫁，约莫就是眼前戴幕篱的这位了。此刻守了许久的男子们皆蠢蠢欲动，只盼能瞧上美人一眼。只是众人一看到慕芷身边这位冷艳逼人的三小姐，又尽皆歇了心思，不敢上前。

两人从那巧夺天工的专供“升降梯”上了十二楼，就见谢慕风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看到江慕瑜，谢慕风诧异一笑，“没想到三妹妹也能来，正好，咱们兄妹难得聚一次，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

江慕瑜唤了一句三哥，便自顾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谢慕风也习惯了她的少言，见慕芷跟在后面东张西望，便动手把她头上的幕篱一撩，哼道：“还戴着做啥？跟谁没见过似的……”

说着说着又卡了壳，见过还是被这盛世美貌给震惊。

谢慕风假装拍着自己的心口，“妹妹啊妹妹，得亏你是我的妹，要不我得天天到你家爬墙去。”

慕芷咯咯一笑，“你歇了这心思，真是如此，我也瞧不上你。你若敢爬墙，我定要叫沧一叔给你打出去哈哈。”

谢慕风长眉一挑，“你哥哥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也就妹妹你埋汰我……”

慕芷嘻嘻一笑：“你这般厉害你还不成亲？！”

谢慕风嘁了声，“你怎么跟城东那碎嘴子的婆婆似的，成天寻思这谁那谁的，哎，你怎么还不成亲……”

谢慕风模仿那老婆婆，说得活灵活现，逗得慕芷捧着肚子笑。

江慕瑜瞥了一眼这俩活宝，淡声问道：“还有谁来？”

谢慕风止了笑道：“大姐怀着第三胎又要生了，瑞王托了口信说是来不了；二妹妹如今在东宫多有不便，我托人送信进去还未答复我；至于二哥，前日出城办案，说是今日能回，我已命人在城门口候着了，待他一进城便直接领到明月楼来。”

慕芷十分高兴，难得她三姐愿意跟她们出来，若是慕雪姐姐也能来，那才圆满。

人不齐，饭菜不便上。三人一边唠着嗑，一边用些茶水糕点。当然主要是慕芷和谢慕风互相伤害罢了。

“嘿，不如我们来玩牌吧！”唠得无聊了，慕芷忽地想起了她娘教给他们的纸牌术。便径直走到一侧的墙壁前敲了敲，露出一个通往底层后厨的机关。

这墙壁内里有一地砖大小，与楼等高的地方是空心的，可以用来传菜。慕芷从墙上拿了两块木牌放入那机关的吊篮内，再晃了晃旁边一根系着铃铛的麻绳。片刻后那吊篮便降了下去，再等须臾慕芷要的东西就传了上来。

里面正放着一幅特制的纸牌和一碟葵瓜子。

“娘总是会创造一些令人快乐的事啊！”慕芷由衷地赞叹一句，接着就招呼兄姐玩。

江慕瑜平日里对玩乐无甚兴趣，今日倒是好脾气，慕芷撒娇求了两次便也应允了。

谢慕风却是好笑，他这个小妹牌术不行，瘾还特别大。故意道：“输了的人可要认罚。”

慕芷瞪眼，“罚什么？我可没银子输给你！”

“……谁要你的银子了！”谢慕风嗤道：“哥哥我像是缺银子的人吗？！”

说罢桃花眼微眯，思索片刻道：“你若输了，就罚你一会儿在大伙儿面前叫我三声好哥哥，最喜欢三哥，如何？？”

慕芷目瞪口呆，与他做了个鬼脸，“呸，不要脸！”

“来就来，今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谢慕风哈哈一笑，三人便就着茶几杀将起来。

慕芷显然于此技上无甚天赋，无论她做地主还是农户，都是输的那方。簪子上、发髻上已然被挂了许多计数的纸条。滑稽极了。

江慕瑜面无表情，谢慕风却掩着扇子一直笑。

慕芷正气得焦灼着，忽听门口传来一道娇柔甜美的女声，“玩什么呢这么开心……”

“呀！二姐姐！！” 慕芷甩了牌，随手捋了一把头上的纸条，揉成一团，就笑着向刚进来的宫装丽人扑了过去。

谢慕风：……还带这样耍无赖的。无奈地摇摇头，也笑着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