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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小朋友春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到了踏青的时节,大梁举国放假,士农工商,皇亲国戚,憋了一年的劲儿,终于又等到一个山花开遍,游宴赏春的时候。

明容每到此时就会觉得幸福感满满,从前这繁花似锦的时候,自己不是忙着写作业就是关在学校里不能出去,哪里有功夫消遣。这下好,大梁从上到下不仅喜爱踏青,还对这个与万物同呼吸的时节格外重视。

新科进士大摆曲江宴,行曲江流饮,可谓一园春景,半壁文曲。这时候乐的不仅是他们,还有颠颠儿地来相看未来女婿的京城达官显贵们,这其中最炙手可热的除了状元,便是探花郎了,不仅能保证资质不差仕途有望,且必然是个英俊倜傥,闺女满意的。

听闻李崇杏的父亲借着当过会试考官,已经捷足先登,先一步跑去向探花郎提了亲。他自己也是科举出身,对这些才华横溢的读书人最是喜欢。

明容想到那个面如满月、顾盼生辉的漂亮女孩儿,真为她能寻得一个才貌双全的郎君感到高兴,希望这个探花郎也是个疼惜妻子的人,让李崇杏能够一生顺遂。

光舻看见自家妹妹的凉亭里托腮感慨,觉得有趣,悄悄过来在她背后拍了一下,把明容吓得一抖。

明容回过神,气急败坏推了一把光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光舻一脸坏笑:“怎么了,只许你在这儿一脸哀怨,‘独倚望江楼’的,不许二哥吓你一吓?”

“你胡扯什么呢!当哥哥的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明容伸手就拎住他的耳朵往上提。

虽说光舻长明容一岁,可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发育慢,尽管光舻时常习武练功,可个头也只比明容高了半个头,又因为明容是妹妹,光舻常常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光舻双手捂着耳朵,眉头紧皱,弯下腰哀求道:“好妹妹,你行行好,二哥错了,二哥错了。”

明容见他认错态度诚恳,但下次一定再犯,因此也懒得与他计较,松开手坐正了,别过脸不理他。

光舻坐到她身旁的石凳上,扒着桌子凑过来问:“你方才想什么呢?”

明容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我听闻李崇杏姐姐的父亲,与新科探花郎提了亲。”

光舻奇道:“人家成亲,你高兴个什么?等着去讨喜钱?”

明容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呀!我是为崇杏姐姐高兴。她生得这样貌美,能找个俊秀有才的夫君,才是良配。”

光舻笑道:“那可难了,若是赵叔元以后长得不好看,这亲也没法退不是?”

明容真是想揍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是真的不想管这多少年后的事情,能不能让她无忧无虑过完闺中生活。

“那我祝二哥以后找个孟光。”明容眯着眼一笑。

光舻不以为意:“孟光好啊,德行有嘉。梁鸿孟光隐居山林,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这不是好事吗?”

“可是……不能这么恭敬呀!”明容皱着小脸,望着光舻打量的目光,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转移了话题。

又过了几日,宫里来人传话,说是皇帝后天在京郊办春日宴,邀请忠勇侯府一家。

明容乐得在院子里满地跑,回别寒居翻箱倒柜找漂亮裙子和钗环镯子出来。

她早听闻春日宴之盛大,若是皇帝办的,那岂不是盛中之盛,有的她玩乐了。

光舻稳定发挥,泼出冷水:“就你这圆胖三寸丁谷,要去艳压群芳?”

明容真是怒发冲冠,头顶冒火,只恨自己不能砍他。胜日寻芳的,就不允许小女生臭美一下嘛!气得她冲到前院就找徐老爹和程夫人告状。

徐老爹向来觉得自己女儿貌若天仙冰肌玉骨,立时把次子抓住了按在腿上,抬手就要打他屁股,程夫人只在旁边看戏。

最后是光舟看不下去自家父亲和弟弟妹妹这三个幼稚鬼,好说歹说劝住了,并决定“拿钱息事宁人”,带明容上街去买了好多新鲜黄角兰胸针,虽然不值几个钱吧,但明容喜欢的紧,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跟着奶奶去菜场,也能见到卖差不多的玩意儿,可惜奶奶觉得放不住又不实用,白花了钱,不大肯给她买。

明容捧着一把小小的黄角兰,凑过去猛得一嗅,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让她觉得自己又是那个黏在奶奶身边的,扎着羊角辫穿玫红裙子的小丫头。

赴宴的时候到了,明容穿了一身香云纱缃色忍冬纹襦裙,程夫人一席柳青云雷纹衣裙,配藤黄披帛,金玉步摇一步一摇。母女俩凑一起把徐照朴看得乐开了花,心里又感叹了一遍还是女儿好,女儿是阿爷的宝,明容以后就是嫁给天上的神仙,他都要衡量衡量对方够不够格。

一家人宝马香车到了京郊,一下车明容就看花了眼,她原以为先前渠国公府的宴席已经够满园春色的,没想到今日来了更多的花儿一样的女孩子,珠光宝气熠熠生辉。

明容心里妙赞:好!这可太好了!明容我呀就是爱看漂亮姑娘。

光舻是个爱仕途经济的贾宝玉,一到这种场合那真是如鱼得水王八得了池塘,刚与帝后见礼,散开玩了没多久,身边就凑了一群总角丫头,围着他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光舻是满脸的受用。

明容的可爱娃娃长相这种时候就沾了光,无论她是跑到同龄人当中,还是大些儿的少女中,亦或是贵妇群里,都格外吃得开,成功滚了一脸脂粉回来。

光舟一开始和徐照朴一起,与一干文臣武将和皇帝谈天说地,可惜这种宴席上无非就是家长里短,光舟觉得话题没什么营养,自身学问得不到提高,转而去和几个贵族清流子弟论起文章诗赋来,大为满意。

女孩子们聊够了天,就去荡秋千、放纸鸢、斗花,小男孩们斗草,也有玩相扑的,不过都是玩闹,并不真下了狠手。旁的还有一干子弟踢蹴鞠、玩步球的,明容也去玩了一把,只觉得步球像极了老年人玩的门球,打了两下就觉得没什么意思,铁杆子挥的手酸,便不玩了。

要说那斗草玩武斗的,明容又嫌幼稚,不肯去与那帮男孩子耍,斗花儿不过是看谁的更漂亮奇异,幸好那边来人说,郑皇后遣人做了好些“春槛”,让小姐夫人们去玩。

明容正好奇这“春槛”是个什么东西,立刻跟过去看了。原是个像小板车的东西,装了俩大轮子,像那种推水泥的,不过上边儿是个木板,木板上装一个槛,槛里有许多奇花异草,让大家推着走,边走边随处赏花,叫做“移春槛”。

这不就是推着花坛走嘛!明容又没了兴趣。

山迎眼尖,瞧见那边有投壶的,忙叫道:“那儿有投壶,二公子也在,小姐不去看看?”

明容觉得有意思,顺便也看看光舻这小子有几番能耐,袖子一甩,大步走过去了。

同光舻一起比试的是一个文官家公子,年纪看着与他差不多。

众人已行过投壶之礼,正等着比赛开场,围着看的人甚多,现场氛围热烈。

“依耳!”

裁判高声叫道。

“哎呀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小公子下一把再努力。”

箭矢擦过瓶耳落地,那个男孩儿有些懊恼。

光舻看见妹妹来了,扬着下巴骄傲地一笑,让明容等着看好戏。

“行了,别自鸣得意。”

明容站得离人群较远,自己自言自语道。但光舻显然是看见了,并且还猜出她说的是什么,立刻摆出一副“走着瞧”的表情。

只见他直接拿了两支箭矢,一手一支,举到耳边,眯着眼盯着壶。

“徐二公子一下两支,真是好风姿,不愧是徐大将军家的,只是不知道这投壶的水平,可有传了你阿爷的呀!”

光舻嘴角一勾,待自己瞄准完毕,两只手同时一掷,电光石火间,那两支箭矢竟双双落入壶中!

“二纯!”裁判官叫得都有些兴奋。

在场的人无不拍手叫好,这两箭同时入壶,就是大人也难做到,这九岁小孩儿居然就这么胸有成竹地投进去了!

“徐二公子好身手!”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这将门虎子,真是深得侯爷真传!”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另一边的皇帝和徐照朴一行人也吸引过来了,一群人纷纷行礼。

徐照朴过来探着脑袋一瞧,甚是欣慰,过去揽着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儿不错,没给你阿爷丢脸。”

光舻得意洋洋,故意瞪了一眼远处的明容。

“切。”明容懒得与他计较,不过自己哥哥有这样的本事,她心里还是乐见其成的。

鉴于比赛还没结束,徐照朴也不再打扰,退到一边看俩小子比试。那边虽已输了光舻两箭,却也不气馁,接下来的七箭都认认真真投了,虽然一矢入了环,只三矢入壶。光舻第三支因为正得意忘形,没进去,擦着壶口过去了,剩下的全入壶中。

显而易见,这局是光舻赢了。

那个男孩子满脸佩服地过来与光舻抱了拳,夸赞了几句,便退到后边。徐照朴和皇帝,以及一群大汉们就凑过来了。

徐照朴直接轻舒猿臂,把儿子扛到肩上,满脸老父亲的满足:“舻儿真棒,有你阿爷的风范。”

光舻咧着嘴:“孩儿以后要超过阿爷的。”

众人都笑,徐照朴更是乐开了花儿:“好!有志气!”

皇帝看着这不靠谱父子,很适时地出来表达了一下官方意见:“投壶好,也是好。但要是得你阿爷一身武功,百战百胜之本事,那就更好了。”

一旁人唱道:“有忠勇侯,是我大梁的之福气。”

光舻在徐照朴肩上,很郑重地朝皇帝抱了个拳:“皇表叔放心,光舻一定不负皇表叔的期望。”

“好!你既然有这份心,朕就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皇帝笑着。

这段剧情明容通常不爱看,要是她自己身在局中倒还爱装傻充愣周旋一番,此次与她没什么关系,她自然甩甩袖子,带着四个丫鬟走了。

没走几步,明容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诶,对了,你们今日看到怀玉和怀铛了吗?”

皇帝办春日宴,她俩不可能不在,怎么也没见来找自己玩?难不成这两人这么快就“双宿双飞”了?

明容:“江潮,你最爱到处看,你可看见他俩了?”

江潮急了,忙道:“小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呀!奴婢可没有……”

“唉你少来,这不是重点,我问你话呢!”明容一挥手,皱眉道。

江潮讪讪地低了头,片刻道:“刚来那会儿见着大公主和晋王家小姐在席上的不是?后来就……就没见着了。”

“那就怪了,她俩既然来了,怀铛姐姐就算了,怀玉没有不找我的理由,这是怎么回事?”明容咬着嘴唇,一手托腮,左思右想,“莫不是她俩找到好玩的了,玩的太忘乎所以,忘了找我?”

不能忍!

明容握紧拳头,发出号令:“吴山陪我站在这儿,越山、山迎、江潮,你们三个,给我分头去找,找到了赶紧回来告诉我。”

三人慌道:“这怎么行!今日是这等场合,奴婢们怎好乱跑的!”

皇帝办的春日宴全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达官显贵,要么就是当红新人,借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离了明容乱跑,万一碰到个不好相与的主子,可要拿她们开涮了。

明容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带着她们四个人开始到处找起来。

先去程夫人那里的贵妇圈问了一番,除了又骗来一大包金锞子外,什么有用的也没问到,于是明容带着沉甸甸的一包金子,再换别处去问。

这都快把场地走完了一半了,还是没找到那俩人在哪儿。

“这是……”明容正想发牢骚,却见不远处有几个身穿异族服饰的人,虽说大梁人有时也穿胡服,但这一看显然并非梁人。

明容赶紧小跑过去,想一探究竟。

这么一看,就看见了一个骑着马的十五六岁异族少年,端的是鲜衣怒马少年郎,眉眼不同于梁人,高眉骨,高鼻梁,眼眶深邃,竟还生了一双碧眼,面如刀削,一张薄唇紧抿着,嘴角却挂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一头卷曲的棕发略有些蓬乱,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瞧着真是英姿飒爽。

明容:“好家伙,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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