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草原,还有诗和远方

明容和奥古孜正聊着天，皇帝遣来人说，让阿史那王子去与一众子弟们展示一下射艺。

奥古孜笑了笑，恐怕不仅有展示，更有比试，中原皇帝肯定希望有一个自家子弟能脱颖而出的。可是……若遇不上对手，他可不想就这么遂了他的意。

要是……能有幸同徐大将军比试一番就好了。

“那咱们去吧？”明容眨巴着眼睛。

“好。”奥古孜望着小姑娘明亮的眼睛，笑得单纯。

奥古孜让仆从牵住两匹马，自己向明容伸出手：“我们走过去好吗？”

明容没伸出手，只是两手交握，略福一福：“行，左右没多少路。”

奥古孜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跟在明容斜后方，往射箭场地走去。

到了射箭场，皇帝有些意外，走在前面的会是明容。徐照朴站在一边，冲女儿笑了笑，这里人多，男男女女都有，他怕明容当着这么多人怯场。

明容虽不害怕，看着老爹的笑脸也觉得安心了许多。

“明容。”皇帝朝她招了招手，明容提着裙子小碎步跑过去，“你已见过阿史那王子？”

明容到了皇帝跟前，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回皇表叔，明容方才得怀铛、怀玉二位姐姐引荐过了，听闻阿史那王子是来我大梁求学的。”

皇帝眼睛微微眯了眯。这两个小姑娘！这么快就知道追着英俊男子跑了不成？他回头瞟了一眼一旁分别跟着郑皇后和晋王妃的两个女孩子，怀铛有点脸红的低下头，怀玉还傻呵呵笑着看明容。

“阿史那，早听闻突厥弓了得，此番你来大梁半月不到，一直歇在鸿胪寺，还未曾让你在大家面前露一手，今日，你可不许把本事再藏着了。”皇帝的声音亲和又不失上位者的威严。

奥古孜上前利落地行礼道：“回大皇帝，在下今日定当全力以赴。”

皇帝往旁边让了一步，其他人也纷纷从两旁退开几步，给阿史那让出位置。

皇帝说道：“我们这些老人今日就托个大，只旁观便罢了，我让些年轻子弟，来和你好好学学，你觉得如何呀？”

奥古孜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他故作迟疑。

皇帝一挑眉：“何事？”

奥古孜：“若在下一会儿做得好，大皇帝可否恩赐在下，亲眼见识一番大梁天将的弓法？”

皇帝没听明白：“什么大梁天将？”

鸿胪寺卿拱手道：“圣上有所不知，忠勇侯爷在西北屡立战功，不少部落王国，都称侯爷为咱们大梁天将。”

“哈哈哈。”皇帝大笑起来，看着侧边的徐照朴，“子素兄真是给咱们大梁争光了。”

徐照朴行礼道：“徐氏一门为大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皇帝看着奥古孜：“早听闻你小小年纪，却是峪伦部的神射手，若你表现好，朕就让你瞧瞧徐将军的弓法。”

奥古孜：“在下谢大皇帝。”

徐照朴：“谨遵圣上所言。”

皇帝退到一旁，奥古孜先从脖子上取下一直挂着的象牙扳指，戴在右手中指处，再从仆从手中接过弓和一支箭，站定位置，左手举起弓，右手三指搭箭拉弓，还未待明容看清他如何瞄准，箭已离弦，正中百米外的靶心。

在场的人纷纷喝彩，虽说对厉害的武将来说并不难，可人家英雄少年嘛，不能不给点鼓励。

明容凑到徐老爹身边，悄咪咪问道：“阿爷，我瞧您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

徐照朴低头看了一眼，把女儿揽到怀里：“这有什么的，我大营中那些十七八岁的英武小将，力能扛鼎，百米外射中贼首，那不是轻轻松松。”

“那阿爷您呢？”明容问。

徐照朴“嘿嘿”一笑，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明容又加了一嘴：“阿爷您认真点说。”

徐照朴顿时有些泄气，在明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圆圆这话说的，阿爷能跟你浑说么！”

明容讨好地拉了拉徐照朴的衣袖，徐照朴又心情大好了：“别说百米，阿爷三百米开外都行。”

“三百米？您看得清么？”明容表示怀疑。现代她是个四百度小近视，摘了眼镜别说三百米，三米开外她看人就是糊的。

徐照朴：“你不懂，西北那里一马平川的，见东西比咱们这儿清晰，若是站在山上，底下多少贼人在哪里那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一点也藏不住。”

这明容是有些知道的，西北地区生产不如中原，自然能见度也高。

“唉，要不当年长平烈侯与冠军侯取河套与河西走廊呢，尤其河西走廊，真是地势险要，圆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登河西关口城楼上看看，当真是如扼住山脉咽喉之处，那风光，实在是好。”徐照朴感叹道。

“圆圆万一一辈子都没机会去呢？”明容道，不是她瞎说，还真有这可能。

徐照朴忙让她打住：“浑说，怎么没机会。你阿爷不一定，阿爷让你大哥好好努力，争取在你出阁前，他去戍一回边，或是走一趟西北，阿爷与他一起去圣上跟前求了，带你也去见识见识。小孩子别一直圈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多出去走走长点见识。西北那边崇山峻岭的，看得人心头敞亮。”

明容知道徐老爹为自己着想，心里一片暖洋洋的。他也不是不心疼儿子，这些年与西域各国交好，加上去年他收拾了几拨作乱的突厥人，西北边关算是太平的。

明容抱着小拳头作了一个揖：“那圆圆就早日等阿爷和大哥的好消息。”

奥古孜瞧了一眼这边你一言我一语的父女俩，那边一群人热闹完了，他直接从箭囊中取出五支箭，同时搭在弓弦上，然后猛一撒放，正中对面五个靶子的靶心。

这一回武将们是真心觉得佩服，皇帝等人纷纷围过来又夸又赞，徐照朴也拍手道：“不错，这倒称得上是神射手了，一般能三支箭同时中一个靶心已是极为难得，他却能五支箭同时中五个靶心，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明容笑道：“那阿爷岂不是要被阿史那王子比下去了？”

徐照朴道：“你阿爷我最出名的可不是弓法，是这一套枪法和断马刀，还有这带兵打仗的功夫。”

“那阿爷就是承认了呗。”明容道。

不等徐照朴回答，皇帝就叫他过去，徐照朴拉了明容上前去。

皇帝道：“子素，你这回也看见了，这位阿史那王子是有真本事的。”

徐照朴一手还搭在明容后脑勺上，明容看了一眼奥古孜，见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徐照朴道：“臣方才见了，峪伦部的王子真是少年英才。”

奥古孜行了一个中原礼道：“大皇帝和徐大将军过誉了，在下不过雕虫小技，搏诸位大人们一笑罢了。”

徐照朴：“你这是雕虫小技，那我大营里一大半人，可都要抬不起头了。”

谁知奥古孜理解不一样，他已五箭中五心，徐照朴十几万人大营中竟还有半数不到的人是不在话下的！不愧是大梁天将手下的人，好厉害！

其实奥古孜不知道的是，时常陪同徐照朴出征的并非全是西郊大营的兵力，其中有一部分是忠勇侯府代代培养的亲兵，这些人被称为“铁骑兵”或是“铁校尉”，是队伍中真正的主力，只要不是很紧要的战役，徐照朴每次带一部分亲兵，剩下的从西郊大营里挑选。

对于真正的铁骑兵来说，五箭中五心都是雕虫小技了。

奥古孜一脸激动道：“在下恳请徐大将军展示弓法，能亲眼看到，在下真是了无遗憾了。”

徐照朴也不推辞，他用不惯突厥弓，让人拿来他的镶玄铁狻猊角弓，拈了五支箭，闭上双眼，长臂开弓，箭“嗖”的一声飞出去，竟硬生生把奥古孜的每一支箭都从中劈开，再中靶心！

徐照朴睁开眼，摸了摸弓上的狻猊，把弓放回去，朝各位抱了个拳：“徐某不才，一介武夫，让大家见笑了。”

在场的大梁上至皇帝下到文臣武将，无不喝彩，皇帝觉得已经不是面上有光了，而是面上发光，等大晚上了能当灯笼用。

奥古孜已经是目瞪口呆，看着徐照朴说不出话来。

徐照朴走上前，大手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小伙子，你要做这样一定不难。”

奥古孜回过神，立即躬身抱拳，速度快到脑袋瓜子差点撞到徐照朴的下巴，还好他躲得快：“今日见到大梁天将，果真名不虚传！在下自知浅陋，望徐大将军不吝赐教！”

虽然只是学习射艺，可让大梁的护国柱石徐照朴教一个突厥王子，还要皇帝发话才行。奥古孜巴巴儿地侧头看向皇帝。

皇帝见他满脸真诚，点头道：“你若有心，可来我宫中骑射场，徐将军家世子和千金都在此地学艺，你若运气好，便能碰见徐将军。”

这话属于给了你机会，剩下的便要看你运气。

“多谢大皇帝！多谢徐将军！”奥古孜行礼道。

明容见自家老爹身手不凡，受人崇拜，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自己怎么也得学一手才是。

有奥古孜和徐照朴两个珠玉在前，剩下的几个年轻公子就不太好出手了，只略射了几箭意思意思，光舟心里对这个突厥王子十分佩服，想着若是以后射箭场上碰上，要与他好好讨教一番，顺便学学这突厥弓。

这么各处一闹腾，就到吃饭的点了，尽管皇帝摆了曲水流觞宴，让大家随意，但毕竟帝后在，不好真太随意，便都随了坐下吃，等到开席过半，才渐渐的又走开去玩。

明容捧着一碗凉茶，一脸餍足，一口下去觉得沁凉舒爽，还要再喝时，就被程夫人拦下了：“你可注意着点，别太贪凉。”

明容撇撇嘴，抬头看见奥古孜在远处树下往这里看，看见明容的目光，他招了招手。

明容立刻放下茶碗：“阿娘我吃完了，我去走走。”

还没等程夫人开口，明容就起身，提着裙子跑开了。

程夫人摇摇头：“罢了，小姑娘家，随她玩去。”然后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凉茶，一脸满意地喝起来。

四个丫鬟退开一些，明容跑到树下，望着奥古孜：“你叫我来做什么？”

奥古孜笑道：“那里那么多人，我只是招招手，可没说叫的就是你。”

明容“哼”了一声，抬脚就要走，奥古孜赶紧拉住她：“我开玩笑的，你行行好。”

奥古孜：“我马上就要来宫里与你一起学射艺了，你高兴不高兴？”

明容瞧了眼他宽阔的肩膀，春天穿的又少，不用细看就知道他这底下有多少肌肉。“你还用得着跟我一起学么？”

“我来寻令尊。”奥古孜笑着。

明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己一共上了多少节骑射课，道：“我这么告诉你吧，你来十次可能只有一两次能碰到我阿爷。”

奥古孜神色不变：“那你回去与他多说说，让他常来看看你。”

明容一拳锤在他侧腰：“你这算盘打的，我阿爷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你。”

小丫头一拳没什么力道，打在身上觉得痒痒的，奥古孜笑了笑：“那你换个说辞，横竖帮帮我。”

明容：“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这可得让我好好想想，这世上有什么是堂堂昭阳县主，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奥古孜有些犯难。

明容问：“你们峪伦部，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奥古孜眼睛一亮：“你想要什么？”

明容低下头，轻轻道：“我阿爷说，西北那里的风光，千好万好，望我这辈子，能有机会出去看看。”

奥古孜蹲下来，微微仰头看着明容：“那你想去吗？”

明容上辈子只去过青海湖，也没什么特别的，她想知道万马奔腾的年代，西北是什么样子，于是她点了点头：“那里除了高山平原，还有什么？你只与我说了苦，你肯定把甜都告诉怀玉和怀铛了。”

奥古孜笑出来，戳了戳她白白圆圆的小脸蛋：“那可多了，在我的家乡啊，那里有风吹过，绸子一样的草地，有成群的羊，像天上的云朵，还有策马奔腾、能歌善舞的草原儿女。有马奶酒、烤羊肉，这些你或许瞧不上，

不过在草原，帐子外的地方，都没有边界，都不会拦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