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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找到理想二三

处理完县城的事情,一行人准备动身前往灵武。

先头派去的人已经有回来报信的,说灵武城中总体安稳,但周围城镇混乱不堪,大量田地房屋荒废。

“甚至已有的地方……易子而食。”

那人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徐明容,压低了声音对徐照朴等三人说道。

明容是被徐照朴叫过来当个旁听背景板的,正好赶上送信的人回来,就站到角落里去了。

薛大人和朱大人也瞅了明容一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用眼神示意徐照朴,要不要让明容出去,小姑娘家的,听这些就不合适了。

明容听到“易子而食”四个字虽心里难过,但也不是从未听说过这等事情,以前尺度稍大的剧情也没少看,闻言并不会慌乱。却看见连徐照朴也是一副坚决不愿自己在听的模样,于是一手捂着胸口,故作心慌请辞离开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雁行正站在中央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到她回来了,立马小跑迎上来:“怎么样?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雁行比明容高了一个头,明容得仰视她,可抬头正好对着正午的日头,一时眯起了眼睛,一手抬起来挡住,雁行见状把她拉到屋檐下。

“来,咱们过来说。”

明容把手放下,捋了捋衣角:“自然是去灵武。”

她顿了顿,想起一事来。

“对了,姐姐,你可去过宥州?”

雁行点了点头:“自然去过,还是水灾前了。怎么了?”

明容:“宥州的旱情,可严重?”

“自然是比灵州严重,比之灵州,宥州能耕种的地方更少,好在宥州州府粮仓还较为充盈。”

明容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我正是觉得奇怪,所谓‘黄河百害,唯利一套’,灵州占了河套一隅,纵使后来凌汛,何以全州如此凄惶?宥州在灵州以北,却灾情不比灵州严重,何故?”

明容一骨碌话一口气说完,雁行没太跟得上,顿时慌了神:“这……这我如何晓得……兴许是,灵州的刺史不如宥州的厉害?”

“……但愿如此简单。”

待一切收拾妥当,便在一个晴天早晨上路,与来时不同的是,明容的车里多了一个雁行,她的随身护卫跟在车后面。

几日相处下来,雁行对明容又多了几分好感,只觉得这大梁都城里的贵女就是不一般,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这样多。

上辈子徐明容是个普普通通的文科生,刚上了大学就一不小心一命呜呼,如今只能落得个“不学无术”,称得上通才可对比专业的人来讲实在比不上古人,但面对雁行这样的小姑娘,她倒很愿意讲一些自己知道的东西。

灵州虽然动乱,但毕竟没有山贼土匪胆子大到敢打劫铁骑兵在的车队,一路上颇为顺利地就到了灵武,灵州刺史又是好一番安顿一行人,直忙到了晚上,明容才和雁行挤在炕上准备入睡。

倒不是灵武如今真挤不出两个院子给这俩贵女,只是一来两个院子就要多出许多不必要的花销,二来两个人在一处,也更方便保障安全。关系好的女孩儿总爱挤在一起睡的,雁行顺理成章抱着枕头被子过去找明容。

“姐姐,你今日在街上,可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

明容平躺着,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伸手不见五指。

雁行是草原女儿,向来敏锐,她早有话憋在心里,却不知道跟谁说,闻言立刻道:“正是!我正等你问呢。”

明容翻过身,侧躺着看向雁行黑暗中模糊的轮廓:“你说。”

雁行抱着被子挪过来一些。

“我今日见许多皂衣青袍的人,只在小巷子口露个脸,三三两两的,我只当是不是盗匪,瞧见官兵来了过来探听风声的。”

明容微微摇头:“不像,若是盗匪,如此未免太过引人耳目,当铁骑兵都是傻的么。”

雁行不解道:“那是何人?”

“阿爷可知道‘家臣’?”

徐照朴在看一卷册书,明容站在一旁研墨,冷不丁抬头问道。

徐照朴看了她一眼,知道女儿心里已有一些打算:“圆圆尽管说。”

明容把墨条搁置在一边,两手交握在胸前:“灵州刺史,是何来历?”

“姓赵。”徐照朴缓缓冒出来两个字,却不显得有多少恭敬。

明容点点头,她大概听出来意思了:“自春秋来,王公诸侯,也多有私臣,灵州刺史为赵氏子孙,虽家道中落,应也有一个半个的私臣在。”

徐照朴把书卷放下,望向明容,微微一笑:“看来圆圆也注意到城里一些青衣人士了。”

“正是,他们肩上的徽记,女儿昨日看见,与刺史佩刀刀柄的徽记相同,因此……出此猜想。”

明容略微低下头,西北之行让她发现,徐照朴已经越来越多的允许她过问政事,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

徐照朴许久没有说话,忽然抬头让侍从都出去,把门窗关的严丝合缝,让明容随他进里屋。

明容心头一凛,虽知道徐照朴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揍她,心里仍没来由的发虚。

徐照朴让明容坐下,自己坐在上首的位置,摩挲着手腕处的铁护腕,明容正襟危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天气又热,额角沁出汗来。

半晌徐照朴道:“有件事,阿爷一直没同你说。”

明容上身微微前倾:“阿爷请讲。”

徐照朴笑着叹了口气:“你自小生了个水晶心肝,什么都学得快,我和你阿娘也愿意让你跟着两个兄长一起,学点经世学问,可……你到底是个女孩儿,以后就是三王妃,这你也知道。”

明容心里明白,她如今纵是学得一身武艺,等赵叔元出宫开开府,二人成亲,在王府里到底也只能相夫教子,举案齐眉罢了,顶多就是周旋于一群贵妇中,这些,程夫人教她的尽够用了。

徐老爹究竟想说什么呢?总不是这些明摆着的事儿吧?

明容一脸探究地看着徐照朴。

徐照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吐出。

“你周岁时,阿爷找人给你算过命。”

明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她活不久了,所以才对她百般纵容?

“阿爷,我……”明容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徐照朴见女儿脸色发白,赶紧摆摆手道:“圆圆不必紧张,不是什么……”他刚要起身,又坐回去,正色道。

“算命的说,圆圆,是皇后之命。”

明容一瞬间瞠目结舌,犹如被扔了个炸雷在头顶,整个人定在原地。

良久,她才问道:“圣上可知道?”

听她这么问,徐照朴有些放下心来,摇摇头:“此事只有我与你阿娘知道,如今就是你知道了。”

徐明容知道,且不管这算命的准不准,她是钦定的三皇子妃,而皇帝虽未立太子,可明眼人都知道,太子之位非赵叔文莫属,此事若是传出去,难免生变。

“阿爷相信吗?圆圆会成为皇后。”

徐照朴一时被她问住了,看着女儿明亮的眸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凭心里话,他觉得徐明容完全配得上当皇后,可若她当上皇后,要么是重新许配给叔文,要么就是宫廷生变,叔元即位,总之都会出乱子,这么一想,倒不如当个混饭吃的三皇子妃,叔元那孩子瞧着也不是个坏的,大家都相安无事。

明容看着徐照朴的脸色,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心里生出几丝力量来。

“女儿不觊觎皇后之位,可来路种种,现在觉得若是当了皇后,兴许能做更多的事。但又瞧着皇后娘娘,也不过是在宫里过日子罢了,说来真是矛盾。”

明容笑得天真明媚,她是真不在乎当不当皇后,她的打算只在眼前。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女儿只希望现在,可以多为百姓们做些事,也不枉做了这个昭阳县主。”

徐照朴闻听倍感欣慰,搓了搓大手:“明容有这份心,阿爷甚是高兴,你日后要抚恤孤弱,不必有所顾虑,也不必与阿爷报备,若有大事,再来与阿爷说便可。”

明容嫣然一笑,她要的就是这样,于是站起身,团团作揖:“说了这样许多,阿爷为了明容这点小事搁了灵州的大事可不好了。”

徐照朴“腾”的站起来,指着她笑道:“你这小丫头,阿爷为你担心,你倒这样不识好歹来!”

父女俩笑着往外面走,徐照朴拿起方才没看完的东西,明容继续站在一旁研墨。

她忽然想起来那个腼腆不爱说话的男孩子,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们这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就这样从未出生起就被决定了后半辈子与什么人过日子。

“可我好像,没有反抗的力气。”

明容缩在被窝里,她今晚拒绝了雁行要挤一个被窝筒的请求,只说今日身子不适,怕影响她,要一个人休息。

“我想做更多的事……更多的事……我想在成为三皇子妃之前,做更多徐明容可以做的事……”

翌日,还没等徐照朴去探听,灵州刺史就先登门拜访,说自己有些许私臣在城中帮着安稳局势,担心有所打扰几位钦差大臣的工作,自己先来赔罪。

虽说这位刺史只是远房宗室子弟,可到底这赵姓摆在这里,有几个私臣并不为过,三个钦差大臣就也没有揪着此事不放,只说不妨碍,如今各处都安排得妥当。

接着户部尚书薛大人就动身前往府库,要一一过目这几个月来灵州的账,老人家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刺史立刻请了人过来带他去。

另一边朱大人要了灵州黄河沿岸的各处水利施工图和重点城防图,收拾行装动身前往黄河沿线,徐照朴带着明容,同刺史一起将他送出城,又拨了些许铁骑兵过去。

等徐照朴和刺史谈完事,明容又“很巧”地出现在了徐照朴的书房,一脸笑眯眯地给他研墨。

“阿爷今日又辛苦了。”

徐照朴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女儿头上薅了一把,转身在太师椅上坐下。

“说吧,圆圆又想知道什么?”

明容往砚台里又加了些水,道:“虽说灵州受灾最为严重,可这一带到底不只是灵州有难,咱们总不好在这儿耽误太久……阿爷打算什么时候派人去别的州?”

徐照朴听出来,明容问的是“派人”,而不是问他们何时去。

于是他先不回答明容的问题,转而问道:“你这几日,可有与阿史那公主出去转转?”

明容讪讪地笑了笑:“这才来了三日,都在阿爷书房这儿晃了,还未多去城里打探。”

“你这丫头,张口闭口打探的,可有我侯府小姐的样子。”

徐照朴佯怒盯着她,明容挠了挠头,知道若是程夫人在场,一定给自己头上敲个毛栗子。

“你若无事,大可去城里转转,再来阿爷书房也不迟。”

明容停下动作,恍然大悟,徐照朴是说她舍本逐末了,放着近在眼前的事情不做,却在他们官员之间的事情上花心思。

明容行了个万福:“阿爷,圆圆受教了。”

说着把东西一放,转身就跑了出去。

徐照朴一回头看见被明容扔在宣纸上的墨条,洇开了一大片墨团团,又好气又好笑,指着被女儿敞开的大门,看着她背影喊道:“臭丫头,什么时候改改你这猴急的毛病!”

外面几个小厮忍住笑,过来帮忠勇侯把书房门轻轻阖上,吴山几个忙不丁地冲上去追自家小姐。

明容回到院子里,与雁行说了自己要出去转转,她可愿与自己同去。

雁行是个在屋里待不住的,自然是一百个同意,听明容说了方才的事,还提出要派自己的人去别处帮着探听。

“可千万别!”明容拉住她,“峪伦部与大梁交好,可别的部落未必是,这一带的百姓与突厥人交恶已久,眼下到处乱,你的人贸然派出去,恐怕反而出事。”

雁行一想也有道理,遂作罢,跟着明容在灵武城中视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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