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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机关算尽

“怀铛姐姐今日怎么心情不好?”

明容端着酒杯,在怀铛身旁跪坐下,侧身与她碰了下杯子。

“也不是什么事,宋郎他……”怀铛眼睛红红的。

“宋家郎君惹你不快了?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别被这些琐事坏了兴致,咱们今天都是来吃酒的。”

明容轻声劝慰道,余光时不时往康夫人那里瞟。

“我瞧康夫人与太子妃的叔母不同,倒像个精明算计的,你且高兴些,别给她瞧了去。”

“哼,不过是个起居郎家的夫人,难道还敢为难我钦封的平阳郡主不成!”

怀铛眉毛一竖,张口骂道。

“耐不住康彤儿如今是太子妃,你也为宋公子想想。”

想到未婚夫还要在康彤儿叔父手底下过日子,怀铛泄了气,只好勉强扯出些笑意。

“你从前可不会劝我做这些假模样。”她长叹一声,看向明容。

“从前咱们都只管吃喝玩乐,哪里有这么多烦心事,你离了我们姐妹几个先一步嫁人了,可不得先尝尝这受制于人的滋味?”

明容笑着打趣她,怀铛撇撇嘴,又不知如何反驳她,只好认栽。

“你别高兴的太早,早晚也轮到你。”

“那也比你晚,我且乐呵几年呢。”

“对了。”怀铛吃了一口甜酒,撂下杯子,“我阿爷去南境也有些时日,侯爷那里可有消息?”

明容思索片刻,摇头道:“这我不知晓,等回去问问阿爷。怎么了?晋王府没收到回信吗?”

“没有呢,不过是去探望闽王叔,怎么也不报个平安回来。”怀铛蹙着眉头。

她不知道父亲南下的其中缘由,明容却是知道的,又不好说,只好道:“兄弟情深,可不得接风洗尘误些时日,你放心,晋王不会忘了你这个宝贝女儿的。”

怀铛被她说动,点点头:“那待我回去告诉阿娘,让她也别多心了。”

酒吃得差不多,宫人来报,说前面男人们要送太子回东宫了,众人知道是洞房,小姑娘们有些不好意思,明容瞧了瞧周围,只好拿帕子捂住嘴装装样子。

程夫人把明容叫过去,又让人去前面看看徐照朴醉了没。

“舟儿必是要去搀太子殿下的,咱们且等一会儿,待他回来了再一起走。”

同样留下的还有大徐氏,沈潭溪和徐光舟一起去东宫了。

“除了他们俩还有些年轻子弟,放心吧,不会出岔子的。”

大徐氏本就比程夫人年长些,加上有渠国公府一大家子要操心,这些年白头发多了不少,眼角也多了许多细纹,面相更显得严肃。

“大姑姐坐会儿去吧,我看你这一晚上也累的够呛,这吃酒席素来是考验定力的。”

程夫人扶着大徐氏在一旁坐下,明容跟过去,坐在程夫人斜后方。

“真是快,如今太子一成婚,才发现咱们下一代的人都要成亲生子了,我们也是要老了。”大徐氏扭头看了一眼明容,无不感慨地对程夫人道。

“这一年又一年过去,不老,难道还能变年轻不成?咱们老了也一样貌美如花。”

程夫人笑起来,她的眼睛比年轻时更大了些,少了稚气,多了沉稳和不怒自威。明容有时候也觉得很难想象,一个出身江南水乡书香门第的大姑娘,是如何成为现在一个威严的将门主母的。

“阿娘怎么样都好看。”

明容说的是实话。

“行啦,知道你嘴甜。”程夫人笑着摸了摸明容的头顶,帮她把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

“如今容丫头的婚事有着落了,我家那小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对哪家姑娘有心思呢,也老大不小了。”大徐氏叹道。

“连我都知道的事,大姑姐这忠勇侯府的嫡长女还不晓得?川延志在军中,你又有什么好催促的?我家可比你多一个小子,你看我急吗?”

程夫人握住大徐氏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若有你那心态倒也好了,只是国公府家大业大,若川延能早日娶个新妇回来,我也落得清闲,沈家香火也后继有人。”

沈潭溪是独子,大徐氏能放任他在军中打拼已是不易,铁戟易折,每有战事,大徐氏和渠国公都要好一番为这个儿子担惊受怕。

“放心吧,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哥儿们爱把事情憋在心里,你又不是不知道,兴许早就有中意的了,不告诉你们罢了。”

程夫人宽慰道。大徐氏缓缓点头,心里好受些。

又过了会儿,下人来报,说是小郎君们都回来了,留下的女眷们于是相互告别,出了殿门找自家的男人们,步出宫门,坐上马车回去。

光舟直到回侯府,仍看着闷闷不乐,脸上没一点笑容,明容知道他心里有事,在担心赵叔文。

“如今木已成舟,总会好的。”

明容在后院里追上光舟,光舻大步跟过来,走在大哥另一边。

“我只是为殿下不值。”

“殿下自己都同意的事情,也是有他的考量,况且大哥之前不是告诉我,殿下说以后也不会只有康家姑娘一个妃妾,这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光舟仍提不起劲来,勉强笑了笑。

“好啦,你还不懂大哥,他也不全是为了这个,毕竟非常时期,东宫大婚后才是真正要开始戒备的时候,南境势态不明,阿爷和大哥且有的忙呢。”

光舻伸手搭上光舟的肩膀,身子歪着挂在大哥身上往前走。他不比光舟运动多,年纪又小了五岁,自然个头也矮了有大半个头。

“我今日看到元禾了,她打扮成宫人模样,可是大哥要她探查什么?”

明容看向徐光舟,见他点了点头。

“装扮成宫人方便走动,我让她去太子妃和康家那里都探了探。”

“可有什么不妥的?”

“未曾有,我留她在东宫,明日一早我便去东宫寻她,只求今晚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你怎么把她留在东宫?!”

明容瞪大眼睛,只在宴席上假扮一会儿还成,直接留在东宫,苏元禾又没有宫中令牌,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是重罪,光舟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殿下认得她,不会为难的。”

“叔文殿下认得,别人可不见得,只盼别给康彤儿身边的人瞧出端倪才好。”

“你自己手底下出来的人,你还不放心吗?”光舟轻笑一声,看向她。

“我再放心,也没大哥这般胆大,真是不像你的作风。”

三人在岔路口分别,明容自带着人回到别寒居,晚上吃了几杯酒,现在困意上来了,恨不得直接躺床上倒头大睡,奈何还有满头珠钗和几层衣衫,只得强忍着困意,吊着眼皮由吴山几人服侍她沐浴更衣。

“姑娘今天可累着了。”

江潮把发钗一根根摆好,替明容把头发松了松,用手指按了按头皮。

“那可是,我长这么大还没参加过这么大的宴席,这人多得可真吓人,听说阿爷他们那儿还有使臣带来的歌舞,可惜咱们没福气。”

“东西市自有胡姬可看,姑娘惦记那个做什么。”山迎笑道。

“你可仔细你这嘴皮!”

吴山瞪了一眼山迎,山迎笑嘻嘻的。

“咱们又不去平康坊,那也是正经街头卖艺的,有什么说不得的。”

“山迎说的是。”明容笑着附和道。

吴山摇摇头,叹了口气。

第一波晨钟刚传到侯府,侧门便被人匆匆打开,灰袍的来使带着一身寒气冲进了侯府,一旁的家仆赶紧拦住了,又好好地搀着他去昭觉居寻徐照朴。

到了昭觉居,老仆上来说徐照朴昨日和刘师爷一道歇在书房了,赶忙留了来客,再去寻了徐照朴过来,徐照朴揉着眼睛大步流星,刘师爷跟在后面提拉着鞋子。

来者几乎以头抢地扑在徐照朴面前,上气不接下气说了些什么,徐照朴和刘师爷神色一凛,连忙正了正衣冠,叫人备马,并去把徐光舟叫来,还没等徐光舟穿戴整齐出来,两人便已骑两匹快马直奔皇宫。

直到最后一声晨钟响完了,明容才睡眼惺忪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梳妆后去诸言居找程夫人吃饭。

刚踏进院门,便见程夫人在廊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后面钟妈妈在屋里指挥着人布菜。

月怜恰好从外面跑来,见到明容,便站在原地看着她,明容心里没来由地一动,摆了摆手,快步上前向程夫人行了个礼。

“阿娘,发生什么事了?”

程夫人停住脚步,一手捂着胸口,明容想起来她自程皓过世后心就有些不好,经不起过度惊吓和大的情绪起伏,赶快上去扶着。

“你阿爷一早便和师爷去宫里了,早上宫里来了人,说是昨日南境送来的贺礼出了问题,给太子妃的胭脂里有蛊虫,伤了太子殿下。”

“蛊虫!”明容脑袋嗡的一下,闽王封地不在西南,她是一点也没想过这种东西,且素来南方蛊虫传的神乎其神,在长安却也从未亲眼见到,她一直就当个传说听听。

“是闽王送来的东西吗?为什么不提前查一查呢?!”

“不是闽王,是……”

“晋王。”程夫人面色难看。

明容愣怔,松开手,大口喘着气。

“……怎么会是晋王?怀铛姐姐明年便要出嫁,若以谋反论那是全家杀头的死罪,怎么会是晋王……”

她忽然回过头,看向被她拦在门口的月怜,月怜会意,小跑过来躬下身。

“回禀夫人、姑娘,属下一早得了消息,说是晋王妃和平阳郡主已跪在朱雀门外谢罪,如今怕是全长安的百姓都涌过去看了。”

程夫人扶住额头,痛心不已。自从明容与怀铛交好后,两家也常有往来,晋王妃从前嘴上不饶人,总爱阴阳怪气一番,渐渐地也愿意坦诚相交。

“怕是晋王着了闽王的道,一时失察才至如此,因为若是闽王的贺礼,必然被细细检查,想来……闽王也能猜到。只可惜晋王妃和怀铛姐姐了。”

“太子怎么样?”

明容望向月怜,月怜摇了摇头。

“宫里的消息都封锁了,咱们的人也进不去,只是因为晋王府的人在宫门口谢罪,这才知道了些事情。”

“元禾不是被大哥留在了东宫,她没送消息出来?”

是了,苏元禾没有信鸽,人又出不来,如何能传递消息。

明容有些头痛,倚着栏杆坐下,钟妈妈在屋里担忧地望着这里,又想让她们进去吃饭,又知道主人家有要紧事,不能打扰。

“不行,太子出事,东宫必定人人都要问审,到时候查出元禾怎么办?连大哥也要受牵连。”

东宫没出事还好,出了事便草木皆兵,况且如今赵叔文还不知人怎么样,能不能为苏元禾说话。

“真是烦死了,先是圣人再是太子,到底让不让人好过!”

明容气急,狠狠一甩袖子,身上的玉佩“当啷”一下,她忽然顿住。

对了!别人进不去,但她有宫令在手,或许可以试一试。

“阿娘,我进宫去瞧瞧。”她转身就要跑,被程夫人一把拉住。

“你二哥一早去程府上学了。”

言下之意,势态不明不要轻举妄动,没被牵扯进去的人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千万别上赶着往火坑里跳。

“现在皇宫里不是好去处。”

“想必没过多久圣人便要用兵,无论看不看忠勇侯府的颜面,舟儿不会有事,至于……”她看了一眼月怜,“至于你摘星楼那姑娘,保不住便保不住了。”

“阿娘?”

明容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夫人,眼眶渐渐湿润了。

但她不是为了程夫人的狠心,而是自己在这一瞬间竟然迅速权衡利弊,发现程夫人说得有道理。

因为摘星楼的人曾经立誓,生死之际绝不背主,而大局当前,不过一个苏元禾又能怎么样呢?

月怜“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两行泪涌出来,她哀求地看向程夫人,而程夫人只是定定地望着明容。于是她又低下头,她也知道程夫人说得有道理,知道如果难逃此劫,这是苏元禾身在摘星楼的命。若一时事发执意要保她,恐怕对侯府不利。

“我得去。”

月怜恍然抬起头,目光中迸发出希冀。

“我得去。”

明容又重复了一遍,目光坚定地看着程夫人。

“苏元禾是我从扬州救回来的姑娘,好好的一条命我救回来就不能扔掉,不管她还有没有暴露,这条命可由不得什么宫规说了算。”

她拉上月怜转身就跑,叫贴身丫鬟都留下,程夫人冲上去想拽住她,却被钟妈妈先一步拉住,钟妈妈朝她摇了摇头,然后抓着两张炊饼追上去塞给明容,再小跑回来。

“妈妈为什么拉住我!”

程夫人的手紧紧扣住栏杆。

“夫人,吃饭,身体最要紧。”

钟妈妈叹着气,过来掺着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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