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是女扮男装

沿途，蛮子看到道边的树上吊着许多死人，其中一个，是不久前还在敲锣的里长，他敲的那面铜锣，大半被塞进他的肚腹里，露出一截在外面，里长的眼睛睁得好大，嘴巴也张得好大，树下是一堆血肉模糊的内脏和肠子！

突然，里长的眼珠动了一下，瞟向蛮子，原来，他竟还没有死去。

蛮子扭过头，闭上眼，不忍心再看他。

贼兵押着蛮子，走出城外，进入军营，蛮子发现这里站着、坐着许多年轻女人和女孩，她们低声抽泣着，也有一些跟蛮子差不多大的清秀男孩。

贼兵把蛮子推到一座大帐门前，门口站着个身着绛色官服的年轻人，他的皮肤白皙光洁，容貌可称俊美，但一开口，却是怪腔怪调：“唷，瞧这小娘子，长得真俊，啧、啧、啧，可怜啊！女扮男装也没逃过你们这些臭男人的贼眼！”

“天使，您弄错啦！可不是女扮男装，他就是个小子！”贼兵笑道。

蛮子羞愧地低下头，从小到大，他都恨别人这么说，说自己长得像个娘子，就像说他是个怪胎一样。

“真的？假的？”年轻人不相信地伸手就往蛮子裆下一摸，然后翘起兰花指，笑得浑身乱颤道：“哎唷！我的娘呀！当真是个小子呢！你们几个这回发大财啦！我来引你们进去，带给刘公查验。”

蛮子又羞又愤，被贼兵推进大帐，大帐里面站着几个人，他们正在说话，见有人进来，眼神齐刷刷地都聚在蛮子身上。

他们当中有一个穿绛色纱袍、年纪五十来岁、面容威严，像是个大官的模样，奇怪的是，像他这样的岁数，颌下竟然连一根胡须也没有。

“刘公，属下还没见过长得这么标致的孩子，您看中不中意？能否留下他？”年轻人指着蛮子，对中间那人道。

“刘公，这可是个男孩儿，您瞧他模样长的，比娘子还漂亮！兄弟们千挑万选才找到的，为了抓他，咱们还死了个弟兄，您老可要多给赏钱哪！”贼兵一脸谄媚的笑，点头哈腰地对那人道。

那个被尊称为刘公的人，上下打量着蛮子，眼珠转来转去，和颜悦色地问道：“孩子，你多大啦？”

蛮子沉默着没有回答。

“问你呢！快回话啊！”贼兵狠狠地拍了一下蛮子的头。

“问我多大做什么？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别废话！”蛮子把心一横，挺直了腰，怒目大声道。

“呵呵，这模样儿倒是不错，可脾气就……”刘公脸色一变，摇了摇头。

“刘公，小孩子脾气不好，您老可以调教啊！有句俗话，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寻。您老就是伯乐，把他调教好了，可是周小史重生哪！”贼兵讨好道。【周小史，西晋着名娈童】

“把他衣裳脱了，让老夫看看再说！”刘公道。

贼兵们围上来，七手八脚地解开蛮子的衣裤，虽然蛮子拼力挣扎，但贼兵人多、力气又大，被他们扭住手脚，根本动弹不得。

刘公弯下腰，伸手仔细检查蛮子的身体，蛮子羞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时间就像突然变慢了，查验了许久，刘公才抽回手、站起身，年轻人端来铜盆，刘公一边洗手，一边点头道：“会稽果然是个风水宝地、辈出美人的地方。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老狗，啰嗦什么？快给爷爷痛快一刀！”蛮子愤怒到了极点、嘶声怒吼。

“哎呀！瞧这刚烈的性子。不过，就像丞相喜欢烈马一样，越是有脾气，丞相越是喜欢。”刘公微笑道。

“刘公是要让他服侍丞相吗？”贼兵们兴奋地问。

“那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福份，先留下他吧！重光，赏他们每人五百钱！”刘公道。

“诺。”年轻人点头称是。

“乖乖，小子值这么多钱呀？谢谢刘公！谢谢刘公！”贼兵们一个个眉开眼笑，蛮子则气得快要吐血。

随后，蛮子被带进另一间营帐，里面有床榻和被子，生活器具一应俱全。

“你这孩子，为何使性不说姓名，不过，也没甚关系，刘公说了，从今往后，我们就叫你‘蕖华’，好名字哪！ 《尔雅·释草》曰：芙蕖，其华菡萏，你现在就像那未开的菡萏。呵呵……”那年轻人走了进来，以袖掩口，怪腔怪调地笑着。

“什么蕖华？跟狗屁一样难听！我叫韩蛮子！我是韩蛮子！”那个刘公居然改了阿爷起的名字，蛮子怒不可遏地一头撞向他。

“哟，人长得像个娘子，咋起个俗不可耐的名字？”年轻人一吐舌头，转身跑了出去。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蛮子跟着也往外跑，守在门口的两个士兵抓住他，把他拖回营帐里，他们刚放下蛮子，蛮子一转身又跑了出去，再次被他们拖了回来，如此往复多次，惹得两个士兵一顿拳脚把蛮子揍得昏晕过去，然后把他的双脚也用绳子给捆上，拖进帐内，扔在床榻上。

等蛮子醒过来的时候，帐内漆黑一片，而帐外灯火通明、人影重叠，耳朵里全是喧闹嘈杂的歌舞声、男人粗野放荡的笑声和女人凄惨的哭喊声。

蛮子悔恨没听父亲的话，阿娘和弟弟，他们现在怎样了呀？不知是死是活？

一直煎熬到下半夜，帐外的歌舞才息止，整座营帐终于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