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

吃完早饭，蛮子抱着备身刀，跟着冯渊，站到凝香阁门前，这里已经站着十来个侍卫了，还有两个年轻侍女，捧着铜盆、手巾等梳洗之物。

这时候，天还是黑的，众人恭恭敬敬地站着，没有人说话。

等了一会，门开了，只着泽衣的骆牙走出来，返身把门轻轻地合上。

两个侍女上前侍候骆牙洗漱梳头，然后，两个侍卫上前帮骆牙穿戴戎服。

穿戴整理完毕，一个侍卫摆上胡床，骆牙坐下，另一个侍卫单腿跪着把食盘捧到骆牙面前，骆牙开始吃饭。

除了这些动作发出的声音，从始至终没有人说话。

好想解手，怎么办？蛮子看看站在自己前面的冯渊，想问冯渊，如厕的问题，见没人说话，也不敢开口，只得硬憋着。

“旗门。”

凝香阁里传来太守的声音。

骆牙立刻吐出嘴里的一口粥，从胡床上站起，对侍候自己吃饭的两个侍卫摆了摆手，转身推门进了凝香阁，两个侍卫把胡床和食盘都撤了下去。

蛮子心想，冯渊说的没错，骆队主真心不容易，饭都不能好生吃完，随时要侍候太守。

“太守起来了，你们进来侍候！”凝香阁里传来骆牙的声音。

冯渊和另外两个侍卫进去了，两个侍女捧着梳洗之物也跟着进去了。

过了一会，骆牙在里面喊道：“把早膳送进来。”

一个侍卫提着食盒，一个侍卫捧着鸡首壶进去了。

两个侍女捧着梳洗之物又出来了。

蛮子抱着刀，心想，太守起个床，要这么多人围着侍候，难怪宫里养着几千号人，皇帝不知要怎样被侍候呢？

正瞎想着，门口露出冯渊的脸，他对蛮子招了招手，道：“蛮子，太守叫你进来。”

“哦？！”蛮子忐忑不安地学着前面侍卫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小步入阁。

见陈蒨正坐在围榻上吃饭，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碗白粥和葵菹、豆豉、鲊脯三样小菜，还有一盘十字开花的枣泥蒸饼。[葵菹，葵菜做的咸酸菜。鲊脯，腌鱼干。蒸饼，用蒸法做出来的面饼，有的蒸饼面上裂开十字花，里面嵌有馅料，是现在包子的雏形。]

蛮子心想，看太守起床的气派，以为太守的早膳定是什么翅羹燕粥之类的珍羞，原来跟我们侍卫吃的一样。

“别站那么远，近前来。”陈蒨道。

蛮子抱着刀，往前动了一步。

“我是老虎吗？怕我吃了你？站到我身边来。”陈蒨抬眼道，忽然噗哧一乐，嘴里含的粥差点喷出来。

“哈哈哈——”陈蒨大笑着，对骆牙道：“你看这孩子穿上戎衣像什么？”

骆牙转头也打量了一下蛮子，不解地问陈蒨：“我觉着挺好的呀，哪里不妥了，引得太守发笑？”

“哈哈哈——”陈蒨止住笑，道：“你不觉着像木兰将军么？”

骆牙愣了愣，随即也笑起来。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陈蒨高声吟唱起来。

蛮子心里郁闷，虽然没读过书，但《木兰辞》是听人唱过的，木兰是魏国的女子，代父从军，在外面打了十二年的仗，愣是没人知道她是女郎，但蛮子不信真有其事，只是首歌罢了。那男人怎么说我像她，我又不是女扮男装。

心里这个气，那男人笑话我像个婆娘还不够，居然意犹未尽地唱起歌来，真是快被他气死了。

“今天晨训学的什么？”陈蒨不唱了，问道。

“扎马步。”蛮子回道。

“扎马步好啊，练武的有句话，‘要学打，先扎马’，把功底练扎实了，打起来才不是花拳绣腿。”陈蒨道。

蛮子心想，好什么好啊，队副显然是不待见我。

“把食具都收了吧！”陈蒨站起来，走上门侧的楼梯。

骆牙跟了上去，蛮子见其他侍卫并没有跟上去，自己不敢妄动，呆立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韩蛮子，太守叫你上来。”楼上传来骆牙的声音。

“诺。”蛮子抱着刀，上了二楼。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书架，上面层层堆叠着一卷卷纸书、帛书和竹书，书架前是一张桌案，案上放着笔墨纸砚。

蛮子心想，原来二楼是书房，想着冯渊昨晚的介绍，早饭后，太守会在寝阁处理公务。

陈蒨坐在桌案后，展开手中一卷纸书，眼皮没抬，道：“我才说过的话，你就忘了？我再说一遍，你身为备刀侍卫，必须跟从在我的左右，不得离开一步，明白了吗？”

“诺。”蛮子答应一声，抱刀站到陈蒨身边。

陈蒨拿起笔，开始批公文，骆牙在旁忙个不停，蛮子忍不住道：“队主，让属下帮您做点什么吧！”

骆牙道：“不用，你负责抱刀就行了。”

“属下想帮您做点事。”蛮子又道。

骆牙摇头道：“你不识字，帮不了忙。”

“哦……，可我总能做点什么吧？”蛮子有些不服气。

“嘘——”骆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蛮子再不敢说话。

真是郁闷，蛮子心想，我不会就这样抱着备身刀站上一天吧？这叫什么当兵啊？到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能干，太守亲自跑到山阴，就为了招我做这个？

一直站到辰时，陈蒨放下笔，骆牙整理桌案上批好的公文，陈蒨站起身往楼下走，蛮子也跟着下了楼。

到了一楼，陈蒨转过围榻，蛮子也跟着转过围榻。

见围榻背后，左边是一张镂刻精美的雕花大床，床檐垂挂金线织成蝙蝠如意纹的紫绡帷帐，右边是一座十二扇的黑漆钿花曲屏，屏上用白色螺钿镶嵌，那些贝壳凹凸有致，闪着珍珠的光泽，绘的是七个男人在竹林中，有的喝酒，有的弹琴，有的纵歌，有的对弈，有的坦胸露背……，他们的举止神态各异，煞是有趣。

蛮子跟着陈蒨走到屏风后面，那里竟然摆着一只大浴桶，浴桶旁边的木架上整齐地摆放着洗浴用的细巾和粗巾、干巾、换穿的布衣，还有让蛮子很糗了一次的澡豆。

陈蒨推开木架后的一扇门，走进去，蛮子也跟了进去，旋即红着脸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