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万人敌

大堂里，少年站在原地，愣愣地打量那两个字。

“子高。”

少年还没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直到那人拍了一下少年的背，少年才回过头来，见是华皎。

“都录事。”少年拱手。

“恭喜你，有了这样的好名字，真叫人羡慕啊！”华皎微笑道。

“属下不识字，都录事能告诉我，我这个名字有什么好的意思？”少年问。

“当然。”华皎抚须笑道：“春秋末，楚国令尹沈诸梁，字子高，他帮助楚惠王平定内乱、兴修水利、开疆扩土，楚国百姓爱戴他，称赞他‘国人望君如望父母焉’，子高可是名垂青史的一代名相啊！太守给你起了这个名字，可见太守对你的期望。”[沈诸梁，提及此人，可能读者觉得陌生，但是“叶公好龙”的成语，想必都听过，没错，那个号称龙粉，见到真龙却吓尿了的叶公便是沈诸梁，当然这个故事是神话，不是真的，历史上的叶公可是忠心耿耿、智勇双全的楚国丞相，身兼令尹、司马文武两职，在他的治理下，楚国疆土达到东海之滨。]

“原来是这样，谢谢都录事。”少年喜不自禁，小心地把那张纸折好，收进袖里，高兴地拜别而去。

……

这天之前，韩蛮子叫韩蛮子，这天之后，韩蛮子叫韩子高。因为太守称他子高，府里的人也都跟着称他子高，蛮子的本名反而被人渐渐淡忘。

日上中天，陈蒨在三堂里批阅完公文，放下笔，转了转脖项，见站在身旁的抱刀少年，满脸喜色，左手摩挲着腰间玉佩，不时地来回走上几步，聆听玉佩发出的撞鸣。

陈蒨微微一笑：“你走来走去地做什么呢？”

少年赶忙松开玉佩，手足无措道：“没、没做什么。”

“喜欢吗？”陈蒨一指少年腰间的玉佩。

少年“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喜欢就好。”陈蒨微笑道。

“那我给你起的名字，喜欢吗？”陈蒨问。

“喜欢。”少年点头。

“知道它的含意吗？”陈蒨问。

“都录事告诉我了，子高是楚国名相，属下身份低贱，配不上这样的好名字。”少年道。

“不要妄自菲薄，身份不是问题，我陈蒨用人不看门第出身，一看品行，二看能力，配不配得上，就看你今后的努力了。”陈蒨道。

“诺。”少年点头。

陈蒨道：“子高，你要学着读书写字啊！”

“可属下更想学骑射，学武艺……”少年急道，心想，每天晨练，队副只让我站马步，这要站到猴年马月呀，什么时候才能学到真功夫？

陈蒨摆手：“我听都录事说，你想做我叔父那样的大将军呢。”

少年的脸微微泛红，低头道：“属下信口胡说的，都录事怎么也跟您说了，让您笑话了。”

陈蒨道：“志向高远，是好事啊，我怎么会笑话你。但是，我要告诉你，只会武艺做不成将军，充其量也就是个十人敌、百人敌，成不了万人敌。就像队副宋微，论武艺，骆牙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他只是队副，以后累积军功，至多是个军主，当不了将帅，谁叫他不读书。你应该听说过我叔父麾下猛将侯安都吧，他不但武艺超群，还写得一手漂亮隶书，涉猎经史书传，善作五言诗，鼓得一手好琴，真正的将帅就该像他一样文武兼备。不读书不识字，不懂兵法韬略，怎么能带好兵、打胜仗？”

侯安都……，少年听说过这个名字，据称此人是陈霸先帐下第一勇士，谢书佐也告诉过自己，那天晚上亏得此人出手相救，否则自己就没命了。

一直以为侯安都是个赳赳武夫，没想到他还会写诗、鼓琴。

又想起自己曾想帮骆队主做事，却被骆队主一句“你不识字”给凉在一旁。

“太守，属下想读书、想学习写字，您能教我吗？”少年拱手道。

“好。”陈蒨很高兴，对骆牙道：“旗门，你派人去买些启蒙的书籍回来，如《急就章》之类。”

“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办。”骆牙点头出门。

“当下，先学着写好自己的名字吧！”陈蒨在桌案上铺开一张纸，拿起笔，招手叫少年坐在自己身前。

陈蒨的手握住少年的手，笔尖润染浓墨，如雪的白纸上出现“韩子高”三个大字。

“太守的字写得真好！”少年欢喜地看着纸上的三个字。

“子高，这是汉隶，汉隶庄重雅正、古朴自然，是我常用的字体，横画长而直画短，讲究蚕头燕尾，一波三折，你用心体会。”陈蒨颇为得意，握着少年的手，又写了两遍，问道：“子高，你可记得了？”

“嗯。”少年点点头。

“那你好好练习吧！我去休息一会。”陈蒨放开少年的手，去里间午睡。

陈蒨小憩了半个时辰，从榻上坐起，披衣走到外屋，见少年竟还在桌案前认真地写着，陈蒨悄悄靠近，不禁暗暗称奇，这孩子实在聪慧，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三个字居然写得有模有样，不知道的人，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个不识字的孩子所写。

“写得真不错！”陈蒨道。

少年一惊，赶忙放下笔，站起行礼。

“你临摹的能力很强，不过，不能刻意模仿，你为了写出跟我一样的字，这里、这里、这里……，都有描画的痕迹，这是不对的，一笔下去就是一笔，不能描画，写得不好没关系，重要是养成正确的书写习惯。”陈蒨道。

少年连连点头。

“除了学习读书、写字，你还要学习说雅言。”陈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