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雅言

“雅言？”韩子高道：“我知道，属下在建康的时候学过，师父教我《荈赋》的时候，说的就是雅言。”【雅言，指官话，通俗地讲就是官方通用的普通话。】

陈蒨道：“好，你说几句给我听。”

韩子高道：“灵山惟岳，奇产所钟。瞻彼卷阿，实曰夕阳。厥生荈草，弥谷被岗。承丰壤之滋润，受甘露之霄降。月惟初秋，农功少休；结偶同旅，是采是求……”

陈蒨摆手道：“可以了，子粲说的是金陵雅言，是吴音和洛音的结合，自永嘉之乱后，京城迁至建康，朝廷从上到下多是吴人，金陵雅言遂成我朝的官话。但我所说雅言是洛阳雅言，是洛阳太学里读书的标准语音，孔子诗、书、执礼皆雅言也，不管朝代如何更替，洛阳读书音一直是我华夏正音。”

“为何要学说洛阳雅言，原因有两个，其一，世家大族说的都是洛阳雅言，在与他们交往时，如果你不会说洛阳音，或是洛阳音说得不标准，即使你用金陵音说话，他们也会耻笑你，其二，士大夫多中原旧族，以能说洛阳雅言者为士族楷模，如果你能说一口标准的洛阳读书音，会更容易融入他们，与他们沟通。后面我教你读书时，会用洛阳雅言与你说话，你也要克服你浓重的吴音，尽你所能用洛阳雅言与我对话。”

韩子高点点头，道：“属下明白，属下会认真跟您学习。”

陈蒨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皱了皱眉，抬眼看少年：“上回和你说过，以后我的茶，由你来煮，你忘了么，怎么这还是庖厨煮的茶，你去厨房取茶器来，我想喝子粲的茶。”

“可是……”少年面露难色。

“可是什么？”陈蒨问。

“其实，我只煮过三四回茶，师父虽收我为徒，但他正在病中，没有力气手把手教我，仅是口授而已，师父说……说我煮的茶没法喝。”少年低下头。

“这怎么行？难道子粲的茶道就此失传？”陈蒨摇头叹道：“子粲既然传授了你方法，厨房里的茶叶、茶器，你尽管使用，我的茶还是由你来煮，你不要有顾虑，煮得难喝没关系，我不会怪罪你。我相信一句话，没有办不成的事，只有办不成事的人，坚持你想做的，不要管他人怎么看，一定会有所成就，别辜负了你师父的期望。去吧！”

“诺。”少年高兴地点点头。

府后花园的凉风榭里，几个女人坐着闲聊。

“你们可知道，前些日子，夫君亲自去山阴，带回一个孩子，听说，那孩子在当地可是漂亮得出了名，有城西周小史之称呢！”严氏道。

潘氏搭腔：“怎么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夫君给那孩子主持成童礼，来看热闹的百姓把府门都塞满了，听下人说，那模样儿比之前的孩子美过十分呢！”

“呵呵呵……，浣纱溪果然是出美人的地方。”刘氏笑道。

“什么时候，咱们姐妹也去见识见识！”王氏道。

“好啊！看看倒底是啥样的玉人，迷得夫君失魂落魄的，呵呵……。”张氏掩嘴笑道。

沈妙容一脸平静，淡然道：“长得再俊俏，至多不过是一年半载的新鲜劲，我还不曾见太守对谁有长情，有什么好看的。”

“夫人说的是，那孩子就算美若天仙，美到天上去，终归还是男儿身，没有名份，不能生儿育女，在府里哪能长久呢？”韩氏点头道。

旁边一个丫鬟插嘴道：“夫人们大概不知道吧，这回不一样，那孩子不是做娈童，而是太守的备刀侍卫。”

“有什么不同么？真是好笑，呵呵——，是白天当侍卫，晚上做娈童吗？”潘氏道。

众人闻之都笑起来。

沈妙容微笑道：“倒是个聪明的，哪天被嫌弃了，也还是个侍卫，总不致被赶出府去。”

“那孩子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严氏问。

刚才插嘴的丫鬟道：“姓韩，太守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子高’，原来的名字好像是叫‘蛮子’。”

“哦，我的天哪，蛮子，好粗俗的名字。”潘氏惊讶道。

“子高……”沈妙容眉头微皱。

“听说夫人这胎又是个男孩呢！夫人真是好福气啊！”刘氏换个话题道。

“哇——，真是羡煞人呀！”众人一片感叹。

沈妙容舒展眉头，心中欢喜，脸上却未有半点流露，略带怨怪的口气道：“我相貌平平，不及你们年轻漂亮，若不是和夫君囚禁在一处，因祸得福，哪有这样的福气。你们要想想法子，留不住太守的心，也要留住太守的人，严妹妹、潘妹妹，别以为生了女儿就算完事，我呀！巴不得你们个个都能为太守诞下子息呢！这子嗣兴旺，家业才会兴旺，亘古不变的道理。”

“夫人贤德，妹妹们谨遵教诲。”严氏等人站起，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