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穷途末路
南门城楼上,王頠听见城外号角声声,看到一架架钩住城垛的云梯车纷纷脱离城墙,刚才还在拼命攻城的陈霸先军队,突然像落潮一样地撤退,虽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绷紧的心弦和疲惫的身躯总算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他喜忧参半地对父亲说:“敌人撤兵了?难道是久攻不下,陈霸先畏惧地不敢攻城了?”
王僧辩摇头、苦笑一声:“你太小看司空了,法生岂是轻易就畏惧的人,当年在此围剿侯景,为父与诸位将领尚在犹豫,他一语道破柳仲景等诸路数十万勤王大军败于侯景的原因,并率先出兵击破了侯景的铁骑阵,他的判断力和他部下的攻击力,连为父都不得不佩服啊!”
“大敌当前,大司马如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都说陈霸先战无不克,不也被我们打得撤兵了?”徐显之有些沾沾自喜。
王僧辩轻叹口气,所谓英雄惜英雄,这种惺惺相惜的情感,不是徐显之等人能明白的。
“敌人又上来了!”有士兵叫道。
“尖头木驴!呵呵——”王僧辩往城下望了一眼,冷笑道:“怪不得法生撤兵,原来是想挖地道,火烧我们的城门和城墙。徐显之,你命士兵做雉尾炬,施铁镞,以油灌之,投掷到车顶上。”
“诺。”徐显之拱手领命。
石头城下,杜棱惊讶地问司空:“为何敌人投下如此多的雉尾炬,而我们的轒辒车却烧不起来呢?”
“这轒辒车表面看起来和尖头木驴差不多,而内里多了两层,除了外面裹的生牛皮,里面是一层生铁,再一层湿毡,不但矢石,灰火也不能入。”陈霸先微笑道。
“哈哈哈,原来如此,这是谁想出来的啊?堪称是完美之作啊!是司空您的设计吗?”杜棱佩服地竖指道。
陈慧纪微笑道:“是信武将军。”
“不要再扔了!住手,快住手——!”发现情形不对的王僧辩,向正在投掷雉尾矩的士兵们高吼着,但是他的吼声很快被淹没了,随着“哗啦”一声巨响,南门城门在熊熊大火中倒塌。
城外鼓声大噪,胡颖的马军首当其冲,铁骑纷纷踏过烈焰,杀入石头城内。与此同时,侯安都率领的突骑营勇士也杀至南门城下。
至此,陈霸先的军队里应外合,士气高涨,喊杀声震天动地。
侯安都挥舞长刀,第一个登上台阶,往城楼上冲,南门守军阻挡不住,不断后退,徐显之急得跳下台阶,举刀砍向侯安都,结果交手没几下,被侯安都一刀劈掉半个脑袋,守城士兵见没了主将,有的逃命,有的投降,尽作鸟兽散。
王僧辩见身边只剩三子王頠,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叹:“老天,连风都在帮他,是你要亡我吗?”
他一手执剑,一手拉着儿子王頠,在原地转圈,却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窘迫得不知所以。
“父亲,我们已经无路可走,呜呜……”王頠悲泣。
“与其被捉,终是一死,不如现在自尽,免受陈霸先的羞辱!”王僧辩横剑就要自刎。
王頠抱住他,夺下父亲手中剑,流泪道:“父亲,或许司空不会杀我们,都说司空宽厚大肚,他的手下大多曾是他的敌人,他的目的是废掉主上,扶立太子登基,那我们全依他便是,毕竟您与他并肩作战,白茅湾歃血为盟,总要顾念袍泽之谊,再者,我和他嫡女婚约早定,咱两家是姻亲,不置于把王家斩尽杀绝吧!”
“你对他还抱有幻想?一山不容二虎,这天下有他陈霸先,便容不下我王僧辩,他谁都可以不杀,唯独不会放过我们王家。”王僧辩摇头道。
“活着还有一丝希望,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听儿子一次吧!我陪父亲下城出降,忍受一时胯下之辱,求司空留我们性命。”王頠劝道。
“唉——”王僧辩叹息一声。
王頠扔下剑,王僧辩对杀到跟前的侯安都道:“侯将军,烦请带我们去见司空。”
侯安都喝住左右军士,对王僧辩拱手道:“安都多有得罪,大司马请随我下城。”
王頠搀扶着父亲,在一片刀光槊影中,走下南门城楼。
“贤弟,你我结为姻亲,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商量,非要弄到兵谏的地步吗?”王僧辩边走、边向立马城下的陈霸先拱手微笑。
陈霸先冷冷道:“我有什么错,你要和齐国串谋,一起讨伐我?”
王僧辩听得莫名其妙,道:“司空说什么?明明是你率兵打进京城,怎么说是我讨伐你呢?”
“齐国军队来犯,你全无戒备,是什么意思?”陈霸先又质问。
“我让贤弟驻守京口,扼据建康北门,又派江记事通知你做好防卫,怎么说我对齐国军队没有戒备?”王僧辩辩解道。
“哈哈哈……”周围军士发出一阵哄笑声。
“唉——,现在司空怎么怪我都行……”王僧辩躬身作揖道:“总之是我无能,我让贤,求贤弟看在咱俩曾经一起讨伐侯景的份上,饶我父子性命,从今往后,我父子俯首甘为司空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