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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林惊容笑着说,“正是。”

谢春朝:“这是首离别诗。”

林惊容道,“我母亲没有文化,唯一拿手的事就是刺绣了。”

“她年轻时是当地有名的绣娘,许多大户人家都争抢着要我母亲绣的物件。”

“她靠本事吃饭,哪怕此生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可她却爱上了我爹。”

“我爹未发迹时家里没钱,单是束修就掏空全家人的口袋,更何况那些笔墨纸砚,吃穿住行。”

“我爹生得俊朗,又有几分才气,写诗做赋更是信手拈来,所以广受女子追捧,亦深深吸引了我的母亲。二位年轻的男女就这样互相生了情愫。”

“我母亲也一直靠刺绣供养我爹,这钱一送就是三年,三年间两家也都默许了他们的婚事,我爹更是许下承诺,待他考中必定风风光光地回来迎娶我母亲。”

“这首诗也是我爹临别时送给我母亲的。”林惊容说到这顿住了,他接下来的声音有几分酸涩,“后来的事你应知晓了。”

后来啊,林御史高中探花,却抛弃旧日的情人,迎娶了大户人家的小姐。

“我母亲一直等一直等,却一直等不到我爹,这首诗也被她念了一辈子。”

“那你母亲是……?”

“自杀。”林惊容说,“被所爱之人抛弃背叛的女子是活不下的。她不愿相信自己的失败,不愿承认情郎的变心,在日复一日的相思中走向了毁灭。”

谢春朝:“你爹可真够坏的。”

“若换了是我,我定要手刃你爹,我才不要自己去死。”

谢春朝说完,想到梦中的自己,梦中的她何尝不是在一切破灭后,选择了自我了断?

她握了握手,现实中的她绝不会走上这条路,无论是谁都不值得她付出生命。

林惊容却轻笑着摇头,说,“你不会。”

谢春朝:“你是说我不会自戕?”

林惊:“我是说你不会手刃负心人。”

谢春朝不服气了,“谁说我不会了?”

“别看我这样,我其实心狠手辣得很!若有人背叛我负了我,我定要杀了他。”

林惊容却只是笑,仍然坚定地说,“你不会。”

“你若真是这样的人,宁衡焉有命在?”

谢春朝有点心虚了,“他……他不算,他还不配我杀他,脏了我的手。”

林惊容并未反驳,却只是用含笑的眼看着她,但有时候表情比语言可有力多了。

谢春朝别过头不看他,走出阴暗闭塞的小屋,站在阳光下道,“门上的符还是撕了吧。”

若真有灵魂,林惊容的母亲生前不得不困守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若死后也只能被封在其中,那也太难过了。

愿她死后能自由无拘。

“嗯。”

谢春朝在庄园睡得这一夜格外安稳。

背后之人并没有再次出现谋害她,也不知是因看见隐在暗处的护卫还是暂时改变了计划。

谢春朝和林惊容在外游玩了数天,终于打马返回上陵。

郊外猎场,远山如黛青,近处旗帜漫天,黄土飞扬,谢春朝身着胡服骑烈马,抬手举弓,一箭射中前方奔跑的羚羊。

这儿是谢春朝最近最爱来的地方,她几乎成了日日都来的常客。

这里的猎场是专属于上陵贵族们的骑射之地,听说背后的主人是某位亲王,但具体是谁大家都不太清楚。

这里素来是男子居多,当谢春朝第一次出现在这里要拉弓射箭时,大家虽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但心里却并不认为谢春朝能射中猎物,只当她是大小姐一时兴起随便玩玩。

纵然她父兄都是楚国有名的将军又如何?

她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怕是连弓都拉不起来吧。

可最后的事实却让这帮只知玩乐的贵族子弟惊掉了下巴。

谢春朝……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箭术了?!

无论是她拉弓的准头还是力量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

好面的公子哥们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女人,于是卯足了劲的要与谢春朝暗自比试。

可几番下来,竟都败给了谢春朝……

这日,谢春朝又是满载而归,却在出林时遇见了久未谋面的一人。

来人骑着高头骏马,身着锦衣玉冠,风姿卓绝似神仙,“朝朝,你变了。”

谢春朝打量着对面的宁衡,从前她在马下看宁衡时,总觉得他高大伟岸像是一座可靠的大山,能够庇护她的大山。

可如今她也坐在马上看他,却忽而发现原来她也可以平视他,而不是站在他的脚下俯视。

比起依靠一座大山,不如让自己成为一座大山。

宁衡眼中是惊艳是怀念,他哑着声音说,“原来你穿胡服也这般美。”

从前宁衡认识的谢春朝是端庄的,温婉的,可原来她也可以褪去裙装,翻身上马,拉弓射物。

谢春朝不打算理他,正欲离开,却又被宁衡叫住,“朝朝,你现在连和我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吗?”

谢春朝阴阳道,“你现在是驸马了,我可不敢和你多说话,万一让西瑶公主知道,又不知准备怎么告我的状了。”

宁衡心中一刺,追上前来,“朝朝,纵然你我此生无缘做夫妻,但到底也曾相伴数十载,我也算是你哥哥吧?”

“哥哥?”谢春朝挑眉,心道,真不知他哪来这么大脸。

“我只有一位哥哥——谢宁玉。”

宁衡看着谢春朝远去的背影,不甘心地又叫住她,“等等!”

谢春朝充耳不闻,反而加快了骑马的速度,彻底将宁衡甩在身后。

“郡主!不好了。”雨凝白着脸跑上前来,“前方……前方有信传来!世子他……他身受重伤!人似乎是不行了!”

谢春朝闻言险些从马上栽了下来,急声问道,“可是盛国出兵犯我国土?”

雨凝强忍着泪意,道,“前日盛国突然出兵袭击,世子领兵御敌,不料却被敌将一箭射中心脉,那箭上淬了毒,世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谢春朝顿感一阵天旋地转,怎会如此?

她不是提前给哥哥说过了吗?

为何哥哥还会落得和梦中一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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