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亓官弈经脉内还没被理清的魔气确实不多。
随着这几日的修行，少年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久，进度比李月红预计的快了许多。
本来是昨日就能做完的事情，却因为缺少严无伤的困灵枷而暂时搁置。
此时她的手中，那枚金色的小巧枷锁正缓慢悬浮转动着。
此物的用途与安全性，今日她已跑遍遥天仙宗，找信任的道友与长老确认过——当然，这种伤感情的事情，她并不会告诉严无伤。
她左手一股真气分为九根针，分别刺入亓官弈背后穴窍。
接着她将亓官弈转过来面对自己，右手掐起法诀朝着亓官弈一点——
——那金色枷锁瞬间没入亓官弈眉心！
一股无形气流瞬间以亓官弈为中心散开。
与此同时，李月红右手收至身前，随后闭上了眼。
气流逐渐平息，她长发与袍绣缓缓落下，唯有额间红月似乎微微发亮。
-
李月红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昏天黑地的血河。
“年纪不大，却给我留下这么大一个难题……”
李月红轻叹一声，手中出现一道光晕。光晕缓缓消失，一柄木剑被她握在手中。
此处正是亓官弈的内景。
内景，即修士体内真气运转情况的反映。能否感应到内景，便是一个人是否踏入修仙之路的分界线。
金丹以前，修士们对于内景只有类似灵力在经脉中流转情况的模糊感应，直到结丹后，方可触碰到主动构建内景的门槛。
亓官弈并没有修为，若是只有他本人，是并不能出现在自己的内景之中的。
虽然本人不可视，可从他出生起，他的内景便已经存在于此，并随着他的经历与心境变化，是以李月红能够到达这一片地方。
然后亲手带着困灵枷封印他体内魔气。
李月红步伐轻盈地走在血河上，那些血液却粘在她的鞋底，发出粘稠的水声，留下一串脚印。
她原本预想中，最简单的情况便是在一个虚无的世界中抓住先前被她悉数理出的魔气化身，打败并收押进困灵枷。
但封印天魔根体内的魔气何其不易，又要保证封印的过程中不伤及亓官弈自身，李月红早就做好了一场苦战的心理准备。
……却没想到现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或许是天魔根，或许是他从小在混火界挣扎求生，那原本不应如此具象的内景地也有了真实的形态——
——一个天生便适合魔气生存，并且抑制清气的地方。
“当初虽然跟上官说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却没想到以人修之法教导魔根，还真是逆天之举。”
李月红苦笑一下，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找到这片血河中魔气的根源。
她闭上双眼，仔细感应起四周。
寂静无声，血河如死水，静止而并不流动。
就在此时，一股寒意突然从她背脊蹿上天灵盖！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一道声音仿佛贴着她耳根似的突然响起——
“李，月，红……”
李月红猛地睁眼，身形已向前飞出数步，转身抬剑作格挡式，同时在原地留下一道真气。
真气爆开，溅起一人高的血花。
血水落下，一道身影完全显现！
那是一个瘦削而高大的男人，身穿绣着血色修罗的黑色长袍，皮肤惨白如纸，白色长发披散脑后。
李月红微微眯眼，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清瘦却棱角分明的脸颊，五官俊美，相貌堂堂，薄唇勾起一个略带讥讽的弧度。
她盯着男人那双形状锐利的眼睛，血红色的瞳孔，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亓官弈……”
听到她的话，男人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他往前走了一步，嗓音既沉又轻柔：“认得出我，却不认识我。”
李月红木剑指向男人喉头，警告他不要再往前，沉声问道：“你当真是亓官弈？”
……不，眼前这人虽然二三十岁模样，周身气质却告诉李月红，他绝对不止数十岁，甚至数百岁也不止。
可亓官弈的骨龄和经脉却绝对不可能超过十五岁。
但若他不是亓官弈，又怎么解释那与亓官弈五分相似的眉眼，和他出现在亓官弈内景的事实？
“难道这就是师妹说的……人格分裂么……”
“师妹，”男人挑眉，向前走了一步，“霓丛云？”
“停下。”
李月红声音冷淡，木剑顶部已将面前之人的脖颈压进去一块，随着对方说话的动作而将那些颤动再传回手心。
“你真的想杀我，就不会用木剑了。”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徒弟的内景里？”
“徒弟？”
男人一愣，随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李月红鸡皮疙瘩直冒。
过了半晌，男人终于止住了笑，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师妹，徒弟……原来你们还在玩小孩子的过家酒？李月红，你那不合时宜的慈悲心肠愚蠢得令人发笑。”
李月红右手发力，那剑尖又向前刺出几分，若是不躲，就算木剑并不锋利，也会将对方的喉咙碾碎。
男人果然向后撤身，双手夹住木剑。
李月红冷冷看着他：“我不喜欢猜谜。不会说人话，那就不要说话了。”
她来此的目的是帮亓官弈封印魔根，拖得越久便越凶险，并没有时间被这个陌生男子动摇心神。
既然不愿爽快说出，她便逼他爽快。
再不愿说，一起封印了便是——反正她要找出这块内景里散发魔气的物事，而这个自称“亓官弈”的家伙就是最大的异常。
“亓官弈”勾起唇角，那表情却并不能称之为“友善”，反而异常不怀好意。
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李月红也不犹豫，一股真气自剑身爆开，将“亓官弈”震退两步。
接着脚尖一点，剑尖直刺向对方面门，刹那间竟发出万钧气势凝成实质的白光，如同白虹贯日——
——白虹剑诀第一式，点斜阳！
“铛”一声巨响，二人足下血河爆开，李月红那一招点斜阳竟被“亓官弈”面前化出的猩红色屏障挡下！
“竟一上来就用白虹剑诀这种杀招……”男人摇了摇头，“看来你对你那个徒弟也没这么上心。你就不怕杀了我，让你徒弟也跟着殒命？”
李月红仍与他僵持，闻言神色一凛：
就算他真的是亓官弈的另一人格……亓官弈也是决计不会认出《白虹剑诀》！
青虹峰弟子修行大部分皆为《青虹剑诀》，《白虹剑诀》早在数千年前就已失传，后却由李月红悟出并补全。
整座青虹峰，除李月红外，无一人修习《白虹剑诀》。
而除去将剑诀交给师尊浩然真人外，李月红也从未在同门面前展现过这套剑法。
原因之一是她平日对战只几招基础剑招便能应付，甚至连青虹剑诀都用不到。
原因之二……
“这世上见过白虹剑诀者，还活着的人不多。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