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0章 救赎

只见智善禅师说完这些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那架势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在等死，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众人不是不明白智善禅师的想法。试想一个人，自己生前始终渡化别人，与人为善，劝人向善，大有当初释迦摩尼割肉喂鹰的精神，自然是想着死后修成大功德的。只是谁知最后自己却害怕死亡，更是抛弃了自己生前一直守护的人。而那些原本被救赎过的人也一定会恨他，不会念及智善禅师之前的半点好。

因为人心人性就是这样，你对他千次好，一次不好，他就会认为你就是原形毕露，将你记恨在心里。你对他千次坏，只要有一次忘记揍他，他就是觉得你大大的善良。佛家教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不公，没想到会有一天，应验到自己的宣教徒的和尚身上。

而智善禅师的迷惘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死。如果是寿终正寝，其实也不失为一种超脱，说不得智善禅师能修成正果，成就果位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智善禅师一定不会沦落至此如此。

但是如果终究只是如果，禅师千年道行一朝丧，成为了无法改变的过去。

这个不得不让人唏嘘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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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众人在听闻禅师的说明之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于是都看向了叶枫。

叶枫看着智善禅师道：“大师，在下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智善禅师闭目，默然不语。

叶枫笑道：“我答应你，等你回答完这些问题，我会如你所愿，杀了你。”

熏儿忙道：“枫！？”

毕竟这个智善禅师说到底罪不至死，或者说禅师自己以为的罪过，根本就不算是罪过。

叶枫回头对着薰儿眨了下眼睛，而薰儿似乎明白了叶枫要做什么，于是也就不再出言。

智善禅师闻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点了点头，道：“好。”

叶枫道：“如果两只船上因为漏水即将沉没，一只船上有5个人，而另外一只船上只有一个人。两只船相距甚远。而大师你只有一艘小船，剩下的时间只够你救一只船上的人。大师，在下想问你，你会怎么选？”

智善禅师沉默地思考着。

叶枫道：“大师，先说下，即便你愿意牺牲你自己，也救不了两只船的人。当然还有一种选择， 那就是两边都不选，而是把小船交给别人去选择。不过你觉得那样的的人能被称为圣人吗？”

说白了叶枫问智善禅师的问题就是个列车难题。

智善禅师闻言摇了摇头，合十道：“阿弥陀佛，逃避选择，将选择推给别人的人，没资格被称为圣人。”

叶枫道：“既然如此，那么大师你会如何选择？”

沉思良久之后，智善禅师终是摇头道：“我不知道。”

叶枫道：“其实大师已经做出了选择，你选择了就那5个人，放弃了那一个人。不过大师你也不必过于在意，因为那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师你自己。

“而且从一开始，大师你并没有能力凭借着一己之力以及自己的意志去救任何人。你能救的，你能渡化的，就只有那些能自渡的人。

“佛曰：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门广大，难渡不善之人。如今大师你的迷惘，只是因为你渡人却不能自渡的结果。

“畏死求生，不是罪过，乃是人之本能。这一点，无可厚非，不必自责，也不能自责。何况大师若不知道死亡之畏，又如何理解众生对于死亡的畏惧。

“在我看来，大师只是在悟的途中，只不过并未悟透而已。”

“我们常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是大师你也看到了，刚刚我的问题，即便是圣贤也做不出正确的选择。因为我刚刚的问题，本就无解。身处其中，只要做出选择，无论怎么选择，都已经无法再配得上圣人之名。而我刚刚所说的问题，在红尘俗世之中比比皆是。所以红尘之中不可能有所谓的圣人，亦或者圣人就要远离俗世，不染红尘方才可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大师感念百姓疾苦，深入红尘，施药救人，这个已经是大功德，足以被称为善人，却万万不能、也不该被称为圣人。因为大师你没圣人那么冷酷。”

大师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方道：“但是我依旧罪孽深重。”

叶枫道：“罪孽吗？既然大师还是认为自己有罪，那么可曾听闻过功不抵过。过错无法被功劳掩盖，但是同样的道理，过错也一样无法掩盖功劳。大师你或许认为自己有罪，但是你曾经的善举，会因此消失吗？难道，你曾经帮助过的人怨恨了你，你就可以自己去否定，自己曾经帮助他人的行为了吗？

“人非圣贤，并不是说，圣人可以达到，只是人不够努力才达不到圣人的境界。它的真正意思是这个世上圣人根本就不存在。那么大师以圣人之名自居、以圣人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甚至因此而认为自己犯下罪过，岂不是很可笑？

“如果大师仍不能释怀，依然认为自己有罪，那么我想告诉大师：既然世上没有圣人、人人都会犯错，那么又何必执着于圣人的无过呢？何况，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大师能知过赎罪，已为至善。又何必拿不存在的‘圣人’要求自己呢？

“这个世上，本就无魔无佛，亦或者说佛即是魔。最大的佛就是最大的魔，大师又何必执着于将本就相生的二者剥离开呢？

“只要做善事，说善言，起善念，其他的顺其自然就行。何必把自己框束在活佛、圣人的这种沉重的枷锁里面呢？”

说着叶枫顿了一下，看着智善禅师，道：“您已经为人们奉献得够多了，您该让自己自由了。”

智善禅师看着叶枫，身子微微的颤抖，道：“这样的我，真的可以吗？”

叶枫温和地道：“可以呦。”

智善禅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而此刻他的全身开始发出白光，原本肉身佛表面的那些描金都开始成片剥落。随后在一阵柔和的白光之后，变成了几团纯洁白色的光团飘向了天空。而蒲团之上，就只剩下，世人给他穿上的华贵的僧服以及那虚伪的描金片而已。

也就在这个时候，结界开始破碎。而随着结界的消失，一道碎裂的痕迹飞向了远方，而那里正是虚无空洞的支点位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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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出了峡谷，白龙对叶枫道：“叶枫，你又说谎了，你不是说，大师回答问题就杀了他吗？”

叶枫笑道：“小白，你不叫人家腊肠了？”

白龙瞪了叶枫一眼道：“听了他的事迹，我觉得再叫他腊肠就不对了。”

叶枫笑了笑，看来白龙节操还没丢光啊。

于是叶枫道：“谁规定，杀人就一定要动刀剑，嘴巴不一样能杀人，我刚刚不就演示给你们看了吗？”

古灵儿道：“那族长，刚刚明明是你在问大师问题，怎么变成了你在开导大师。”

叶枫道：“结果好就行了，不必在乎过程细节。如果我不骗大师，大师如何能听得进我想说的话，而且我本就是一个大骗子。大骗子会骗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何况我认为有一个好的结果，过程什么的可以不重要。”

古灵儿不懂了，道：“但是你之前不是说，过程正义比结果正义重要吗？正确地做事不是要比做正确的事情重要吗？”

叶枫笑了笑道：“所以我早就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好人了啊，而且我还都是魔王了。你还指望一个魔王做正义的伙伴，去做正义的事情吗？”

说着，叶枫笑了笑就要往前走，但就在这个时候，薰儿挽住了叶枫的胳膊，和叶枫肩并肩，一起往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即便我是魔王，即便我不是好人，也愿意和我在一起，和我并肩前行，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