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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桔梗花

天色已经陷入一种寂静的黑暗,唯有不远处大厦上的灯光点缀着夜幕,皎洁的月光下木南纯夏半跪在地上干呕,赵天行变戏法般地从背包里掏出半瓶水,这是他和木南纯夏在街上游荡时所购买的矿泉水。

赵天行并不是某位拥有黑卡所以可以肆无忌惮挥霍的少年,所以他的生活一直很节俭,这半瓶水一直都放在他的背包里。

木南纯夏喝过后才想明白这瓶水为什么只剩下半瓶,但是她只是微微脸红并没有多说。

赵天行自然地接过了木南纯夏的手提包以及那把从机场取回来后就一直被木南纯夏背着的长剑,他抬头看了看远处不时有汽车飞驰而过的高速公路,随后开口道“木南小姐,请察看一下我们所在的位置。”

木南纯夏顺了一会气才掏出手机道“我们现在位于江户川区。”

赵天行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不然等会警察就会顺着车子找到我们的。”

木南纯夏摆了摆手“再等一会行不行?”

赵天行思索片刻俯下身体背朝木南纯夏“上来,我背你。”

尽管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这种几乎命令式让木南纯夏无从拒绝,她只能红着脸俯在赵天行的身上,那陌生却又好闻的男性气息让她在一瞬间就开始后悔,那是造物主隐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本能,年轻男性的费洛蒙对年轻女性来说就像是对恶魔般的诱惑。

或许是因为这里都是已经关闭的工厂的原因,这里的夜晚格外的宁静,就像是东京里一块无人的世外桃源,两颗心脏的跳动声如同月光下越来越汹涌的潮汐,直到远处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才让木南纯夏收起有些迷离的目光。

"skyline君?"“嗯?”“没什么,只是觉得像skyline君这样的人很奇怪。”“哦?”

木南纯夏缓缓开口“明明skyline君不认识我,明明有很多方式直接拿走印鉴,为什么要花费精力保护我?原本我以为像skyline君这样的人应该很冷漠的。”

赵天行步伐依旧不紧不慢“或许我是个好人吧。”

"skyline君意外地很可爱呢。"木南纯夏忍不住笑出了声,谁会这么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是个好人啊?

"咕咕......"正当木南纯夏笑的时候或许是动作太大,没有吃晚餐的少女的肚子,清秀的脸上瞬间被羞涩的红晕所布满。

也许是今晚的狂飙太过疯狂,此刻的赵天行格外的放松。“前面应该就有一家居酒屋,应该能找到点吃的,木南小姐就不要再催促了。”赵天行的声音悄然响起,木南纯夏看不见他的脸庞,但她能猜测得到此时的赵天行的嘴角大概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想到这她有些羞怒地用小拳头轻轻砸了砸赵天行的后背。

“一份海鲜天妇罗,一份烤鲈鱼。”木南纯夏满脸期待地坐在位子上,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念出那句“我要开动了。”

“请问先生您需要什么呢?”戴着印有居酒屋名字帽子的服务生看了看两人,然后微笑着补充道“本店同样提供情侣套餐,相同的定食是有优惠的。”

赵天行想到了不久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没否认,后来就被一个极道成员追杀得连饭团都没吃上,虽然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为了能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所以他决定换种选择。

“没错,请来两份一样情侣套餐。”木南纯夏已经替他开口。

直到服务生离开后,木南纯夏才一脸坦然地看向赵天行。

“这样不是能便宜很多吗?”

半个小时后。

“我们找个地方睡觉吧。”结束晚餐的赵天行决定先找个地方过夜,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了身旁少女的气息略微紊乱了起来,他想了想补上一句"我身上的钱足够开两间房。"

赵天行车还没停稳,“砰”的一声,木南纯夏就已经头也不回地将喝光的矿泉水瓶子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向了宾馆,赵天行微微叹了一口气,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敢肯定如果自己提出只开一个房间,恼羞成怒的少女绝对会将可怜的矿泉水瓶砸得更响。

北川千代已经四十多岁了,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前台看电视剧,有客人来就收钱然后登记一下,这份独特的工作让她见识过许多有意思的客人,因为自家宾馆靠近大学的缘故,她见过的情侣成千上万,当木南纯夏气鼓鼓地走进来说要开一间房时她面不改色地收钱登记递房卡,随后不动声色地暂停了电脑上的电视剧,果不其然一分钟后独自一身的赵天行走了进来,同样也是开了一间房。在听到赵天行出声询问刚刚少女所在房间时,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将他安排到木南纯夏旁边的房间,看着赵天行道谢后上楼的身影,北川千代笑出了声,这世上最有意思的就是不解风情的少年。

赵天行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少女可以赌气耍小性子,但是他不得不为她考虑周全,"我是skyline.”

话音未落木南纯夏就打开了门,虽然表情不动声色但却让出了身位,赵天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房间。

"我就在你隔壁。"

赵天行率先打破沉默,但话音未落气氛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最终脸红得快滴出血的木南纯夏再也忍不住幽幽开口“那些人是冲我来的。”

赵天行明白她的意思,欲肉教和那些黑帮的目标都是她,今晚如果她单独睡的确很危险,所以他敲门的目的就是来布置一些警报装置的。

他刚要开口抬头却正对上木南纯夏幽怨的目光,房间灯光故意被调得很暗,从赵天行的角度看过去,他几乎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个忘记和自己说再见的少女,木南纯夏再次触动了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看她的样子,果然还是有些害怕吗?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如果不介意的话,今晚我打地铺。”

狭小的空间里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深夜的寂静,两人能听见彼此的心跳,看着赵天行从柜子里取出备用被子铺在地上,木南纯夏有些慌乱,她只是希望赵天行能和她交换联系方式,这样至少第一时间有问题她可以打电话给他,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天行大胆的提议。正当木南纯夏决定说点什么的时候,穿过墙壁远远传来的一阵开门声打消了她刚刚鼓起的勇气,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太好,也许这正是这家宾馆生意一直不冷不热的缘故,洗浴声,娇笑声,重物倒在床上的撞击声,随后就是不堪入耳之声。

赵天行虽然是个正人君子,但他不是一个不晓人事的孩子,他有些尴尬。

木南纯夏已经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但楼上的女人的职业大概是在乐团充当女高音,其声荡气回肠,穿云裂帛,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大概十分钟后,有人站了出来“注意素质,小点声行不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这还有别的客人呢。”女高音戛然而止。

木南纯夏这才悄悄地探出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有些好奇赵天行睡没睡,所以微微转身目光向地下看去,又是一场尴尬的对视。

赵天行默默转过头,他真的只是因为察觉到床上好像有动静才扭头扫视一眼。

木南纯夏尴尬得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枕头,她刚想出声缓解一下气氛,但墙壁再次体现了其隔音效果之差,女高音再次开始了表演。

一夜无话。

第二天木南纯夏顶着黑眼圈怒气冲冲,她真的很想冲上楼问问那个女人是不是吃了一整瓶的润喉片,就算是远在大洋彼岸的悉尼歌剧院也少有女高音能完成持续一晚上的音乐会。

赵天行睡得也不算太好,但终究浅浅地睡了一会,他冲木南纯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开始洗漱。

尽管木南纯夏很困,但她还是坚持着用冷水洗了把脸,虽然睡意并未完全消散,但她已经收拾好了随身物品。

“skyline君,我们现在去做什么?”从前天遇到的事情开始,木南纯夏陷入无所适从的状态,所以她选择求助。

“调查你被追杀的原因以及还有是哪些人,不过现在我需要你帮我确认一件事。”赵天行的确很好奇为什么木南纯夏会被这么多人追杀,或许除了已知的欲肉教,黑帮成员,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都想要得到她,尽管这个女孩除了面容姣好外赵天行再也找不到任何异常的地方,但是他还是决定保护她,毕竟欲肉教那帮人脑子里装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先去租一辆车吧,如果没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已经被警方追踪。”赵天行摆了摆手,一个外国人强闯高速收费站,虽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但也是一件值得日本交警们忙活一阵的事情。

直到木南纯夏开着一辆黑色的英菲迪尼来到停车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赵天行才钻进车门。

赵天行开着车停在了自己和姬宁他们一行人居住的酒店对面,他想了想然后看向木南纯夏“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帽子?”

一个小时后,戴着口罩,顶着一顶白色太阳帽,全身服饰焕然一新的木南纯夏珊珊然走进了酒店大堂。

赵天行确定自己和姬宁他们一起入住的模样已经被监控拍下来过,如果姬宁他们真的遭遇不测,那么背后凶手也一定调查过这家酒店监控,必定知道自己的相貌,最关键的是木南纯夏不会开车,所以他选择让木南纯夏代替自己来打探。

五楼客房,加上楚朝颜在内的五人正端坐在沙发上。

“你们有一名组员联系不上了?”今天一早就过来继续准备行动的楚朝颜神情严肃。

"从昨晚开始就联系不上了,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前天下午的银座。"凯瑟琳皱着眉头,单人作战能力最强的赵天行居然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难以想象他遭遇了什么。

“他的通讯器也于前天傍晚8点左右在世谷田区停止了信号。”秦墨调转膝上电脑,将具体位置在地图上标示了出来。

“今天早上我和阿芙拉走访了周边商家,目前没有人在前天8点左右看到任何突发情况或者异常。”姬宁坐在阿芙拉旁两人都忧心忡忡。

“根据目前已掌握的情报推测来说,欲肉教正在准备某种仪式,而赵天行可能是遭遇了欲肉教。”楚朝颜心里微微叹息,不出意料又一名欲肉教的牺牲者。

这时敲门声缓缓响起,众人面色一变,没有人有动作,直到木南纯夏在门外透过门铃上的传声器说明自己是收赵天行之托,众人这才稍稍放下警惕,兴高采烈的阿芙拉打开了门“学长......咦?怎么是你?”

在看到木南纯夏摘下口罩和帽子后,原本不动声色全身蓄势待发的楚朝颜才放松下去,欲肉教的人是不会有那样纯净的眼神的。

其实木南纯夏三分钟前就来到了五楼,但她在听见房间内的动静时犹豫了很久,很久。

木南纯夏抬起手的那一瞬间想过很多,但她最终还是敲响了房门。

“赵天行让我来的,他的通讯器坏了。”木南纯夏阐述着事实,但却省去了最关键的原因。

凯瑟琳目光流转,她并没有对木南纯夏的说辞全盘接纳,她“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木南纯夏语气平静“他遭遇了袭击,目前不宜来到这里,所以他让我替他来和你们说一声。”这同样是一句真话。

“他现在在哪?”姬宁忍不住开口。

"他现在开着车,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见到他。"这也并不是一句假话,她等会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该怎么回复赵天行,所以她的确不知道要过多久自己才会去见他。

“他还说了别的什么吗?”秦墨倒是更加关心赵天行是否需要援助,虽然他是“遗忘者之寻”小组中担任顾问的人,向来只有他照顾别人的份。

“没有。”木南纯夏摇了摇头,赵天行的确没有多说别的,他并不认为凯瑟琳等人会出现在酒店里,他主要是想让木南纯夏来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凯瑟琳并不想在木南纯夏目前透露太多关于这个世界异常的事,所以她取出了一个新的通讯器递给木南纯夏。

“如果他来找你,请把这个交给他。”凯瑟琳更倾向于向赵天行询问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对着一个柔弱的女孩子。

木南纯夏点了点头,接过通讯器然后走了出去,直到房门被重新带上,她才缓缓长吐了一口气。

秦墨的选修里有分析肢体动作和神情来对象判断是否说谎的课程,她确认了木南纯夏并没有撒谎,众人交谈了一会最终得出,看来目前赵天行并没有什么事这一结论。

只要等待木南纯夏把通讯器给赵天行就能再次建立联系,对于这点了然于心的姬宁一行人这才放下心,开始讨论起关于欲肉教的计划。

楚朝颜也判断出木南纯夏并没有说谎,但她的直觉隐隐感到不对劲,最终她还是抛下这一念头参与到讨论中,比起一个人,处理掉欲肉教的问题更重要。

电梯内,木南纯夏盯着手里的通讯器有些恍惚,她的心如同显示屏上的数字渐渐下降,最终当电梯打开时,她握紧了那枚通讯器然后将其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赵天行并不意外木南纯夏这么短的时间就回来了,相反如果时间太长,他恐怕会实施方案B。

“你看到了什么?”赵天行启动车子,然后轻声询问。

“什么也没看到,我压根没有进去你所说的房间。”木南纯夏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你说的房间都已经有人在住了,所以我没进去。”木南纯夏转过头没有正视赵天行。

赵天行并没有在意到这一细节,他盯着前方,略一思索这家酒店的客流量的确很大,同时心里平静了不少,无论是姬宁他们出现了意外还是非正常退房,酒店都是不可能短时间内将客房继续投入使用的。随后开口道“你有没有按我的要求拍下照片?”

木南纯夏点了点头,然后拿出手机递给他。

赵天行扫视了一眼随后继续开车,木南纯夏拍得很仔细,照片上的走廊空无一人,紧闭的房门上连一丝划痕都没有,所以赵天行很容易就能推断出走廊里并没有爆发过激烈的战斗。想到这赵天行微微放心了一点,如果姬宁一行人真的遭遇了什么难以抗拒的危险,是不会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那么他们应该是因某些事不得不临时转移,至少并不危险,而且如果他们真的出现了什么危及到生命的意外的话,作为顾问的他是能通过体内的奇术契约感受到的。

木南纯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她像是被魔鬼引诱着,尽管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但所有人都陷入了谎言。

她稀里糊涂地跟着赵天行开着老旧的英菲迪尼在东京的街头游荡,这个本不该出现在她生活中的男人突如其来地闯入了她的世界,但她不仅不感到厌恶反而像是只找到了通往大海的河道的鱼,这让她在来到东京后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内心。

她偷偷看了一眼正专心致志开着车的赵天行,黑色的汽车穿过拥挤的街道,阳台上陌生女人正浇着花,一束阳光穿过云层刚好照射在她的心上,她握紧胸口突然感受一股无法抑制的胀裂感,她知道自己的心上已经开出了一簇向阳的紫色桔梗花。

二十岁的女孩子就像天上的云朵,任何情绪都会随着微风阴晴不定,同时来得快去得也快。

木南纯夏坐在肯德基里大快朵颐,赵天行和着姬宁在一起待了小半年,眼中自然也不把这些食物当作什么美味,他吃了两个汉堡随后便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但很可惜他并不是独处。

“你为什么不吃了?”木南纯夏一口咬在奥尔良鸡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出声询问。

“吃饱了。”赵天行并没有在意木南纯夏边吃边说话的不雅行为,因为他还见过一个吃相更加恶劣的人。

"怎么可能嘛?两个汉堡你就吃饱了?"木南纯夏像是听见了什么胡言乱语她瞪大了眼睛“你每天运动量这么大,就吃这么点?”

赵天行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木南纯夏面前堆积如山的鸡骨头,如果按照面前少女的标准来说,自己吃的两个汉堡的确只能算一点。

木南纯夏敏锐地察觉到了赵天行的目光,她面色一红,随后解释道“我不是每餐都吃这么多的,我,我只要情绪一激动胃口就特别好。”

情绪激动?赵天行点了点头,的确,前天还无所事事的木南纯夏已经在短短几十个小时里经历太多,或多或少会有些害怕,情绪有些波动很正常。

木南纯夏继续低头和鸡腿战斗同时心里默念“这也不算撒谎,是你没问我因为什么情绪激动的,其实只要看到吃的我就有点情绪激动。”

因为木南纯夏是按照自己的标准来衡量赵天行食量的,所以当她小肚子圆滚滚的时候,桌上还有不少吃的,木南纯夏满眼遗憾,赵天行看了一眼桌上开口道“你不喜欢吃鸡翅?”几乎所有鸡翅都没被动过,木南纯夏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说,赵天行自然不会追根寻底,他没有在意而是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将剩下的鸡翅一扫而光,两人迎着阳光一前一后走出餐厅。

“我们现在去哪?”木南纯夏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

正当木南纯夏准备和赵天行说些什么的时候,脸色就霎时变得苍白,她立马低下头,但身后的人已经看见了她。

"这不是木南纯夏嘛?"小泉纯子眼睛一亮,她挽着男朋友北野津下走到了木南纯夏面前。

赵天行没有转身离去,尽管场合好像并不合适,但他并不介意等木南纯夏和熟人寒暄完毕再走。

赵天行这才发现木南纯夏的脸色不太对劲,他刚要出声询问,木南纯夏已经抿住嘴唇像是快要哭了出来,她抓紧赵天行的衣角向街角走去。

小泉纯子并不意外,她转身对着男朋友介绍“喏,她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木南纯夏,可有本事着呢,不知道被哪个有钱的大叔包养了,学都不用上了,听说名下还有一套在世谷田区的公寓......”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快要消失在街头的两人听见。

木南纯夏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微微一颤,随后像只受伤的小兽落荒而逃。

赵天行将整整两大包衣服平静地放进了后备箱,然后重新回到了咖啡厅,木南纯夏一直低着头。

“她说的都是真的。”木南纯夏边往咖啡里加牛奶一边语气随意地开口。

赵天行愣了一下才明白木南纯夏说的是什么,他不知道该回答,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我知道你肯定瞧不起我,说不定还觉得我是个因为虚荣出卖身体的女人。”木南纯夏像是讨论着跟自己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你想的也不完全错,我的确是因为金钱的原因才走到这一步。”木南纯夏慢慢搅拌着,眼神飘忽不定。

“你是因为那枚印鉴才找到我的,但很明显你的情报并不充分,连我最基本的资料都不知道,你回去应该要考虑换个情报来源了。”木南纯夏语气略带调侃,但光线恰到好处地照映在她脸上,明暗之中赵天行看不清她的表情。

赵天行想了想凯瑟琳那张严肃的脸,摇了摇头,这可是小组为数不多可靠的人了,姬宁和阿芙拉自然不用说,他们俩如果提供情报的话,自己估计还真不敢百分之百相信,说不定他们俩就漏了什么,秦墨倒是挺认真,但她在电脑方面的技术并不如凯瑟琳。

“有兴趣听我讲一个简短的故事吗?”没等赵天行回答,木南纯夏就喝了一口咖啡随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我和我妈妈,但我并不恨他,因为我妈妈对我的爱多到足够弥补,我的妈妈在农村长大,你知道的,靠爱是没办法在城市里生活下去的,一个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还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想要生活下去只能依靠自己的相貌,她在一家夜店当陪酒女,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些男人看着我妈妈的眼神不怀好意,但我无法怨恨她。她给了我能给的一切,我已经无法再要求更多。"木南纯夏的语气很平淡,但却正是这种平淡印证了残酷。

“随着我慢慢长大,我也渐渐知道了她凭借什么将我养大,她本是一个腼腆到会在春天买风筝让小孩子代她去广场放风筝的人。”木南纯夏低下头,她依旧固执地不愿让人看到她的眼泪,那个怯懦的,爱哭的木南纯夏已经被她留在了屋久岛。

赵天行起身递了一张餐巾纸,木南纯夏没有接,赵天行也没有收回手,他将纸巾温柔地放在了木南纯夏的

赵天行不是傻逼,不会说什么"无论怎么样,一个人借故堕落总是不值得原谅的,越是没有人爱,越要爱自己"的屁话,肚子饿了就带她去吃饭,流眼泪了就递过去纸巾,但他却不懂得如何去安抚一个受伤的灵魂。

他犹豫了一会走到木南纯夏的身旁,他蹲下身子拿起餐巾纸动作温柔地擦了擦木南纯夏的脸庞。

木南纯夏很想抱住他,但她没有那样做,她知道他也许不会拒绝,但他不会抱住自己。

"谢谢。"木南纯夏抬起头,眼角红红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赵天行什么也没说,回到了原位。

“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躲得过流言蜚语,更何况那是事实,有一天我被骂作娼妓的孩子,那天我哭着回家,我妈妈也抱着我哭了很久很久,她永远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其实一直没睡,我看着她在半夜走到了阳台上,我知道她想干什么,因为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碰倒了花盆,那是她唯一一次为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她站在六楼上朝下看去,不过一步之遥,但她回头看了一眼我,她终究没有让自己解脱,而是独自站在那直到黎明,第二天她带着我搬了家,换了个新学校。”

“命运才是最大的婊子。”木南纯夏平复了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她病了,慢性淋巴性白血病,病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反应过来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我没有钱,那高昂的治疗费用也远远不是我打零工所能支付的金额。”木南纯夏的平静里蕴含着种无望的残忍,苦难是无法言说的事物,只能像求极限一样通过描述不断逼近,感同身受终究只是谎言。

“我把自己卖了,就像她曾经为我做的那样,可她养了我十九年,我却只能看着她一天天衰弱下去,我用尽一切也只换来了她离开的时候能好受一些,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并不好听,徒惹人发笑的故事。”

赵天行看见面前的木南纯夏在破碎的晚霞中像是覆盖上了一层雪,明明本该轻盈,但却如此遥远。

他没有说话,沉默像是被浸入了水中的气泡,一点一点升起然后碎裂,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怜惜,可仍是忍不住。

赵天行轻轻起身,走向前台要了一杯热可可,将冒着热气的饮料放在了低着头的少女面前,“刚刚好像忘记点饮料了,我曾听人说过,甜甜的东西会让女孩子心情变好一点。”

木南纯夏抬起头泪水划过脸庞,像是晶莹的水晶花绽放在阳光下,明明是那么笨拙的安慰,却温暖的让她觉得这句话迟到了太多年。

没有人愿意自甘堕落,但这世界上一切都是有价格的,所有的事物都是价值之间的交换,她只是个面对着母亲离去无能为力的孩子。

木南纯夏接过那杯温热的热可可,努力让自己露出微笑,然后轻声开口“谢谢。”

行驶的汽车自然而然成为了封闭的空间,狭小的空间内刚好能够容下两人,比独处要热闹一些,比人群要宁静的多,在这里的每一句话都避无可避。

木南纯夏一直侧着脸看向窗外,她一直很听妈妈的话,要珍惜这世上所有的善意,所以她捧着热可可,极为珍惜地小口啜饮着,每一点甜意她都全心全意的去感受,凭着这一点的温暖,她鼓起了勇气偷偷望着车窗上映着浅浅的倒影。

赵天行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他开始思考,木南纯夏本身并没有什么能和欲肉教扯上关系的东西,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身边的人?通过掌控目标的人际关系来达到目的听起来的确很无耻,但却很有效,而欲肉教一直是实用主义至上。

“你有没有接受过某些组织的帮助,或者是你的母亲,在患病后为了治疗......”后续的话,他没有说完,木南纯夏已经在生气地瞪着他。

“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如果你怀疑是因为她导致我们现在遇到了危险,那么你可以让我下车,我自己会去处理我母亲所留给我的事情。”

赵天行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有时候思考事情的确需要将感性因素也考虑进去,她的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那么爱她又怎么会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木南纯夏降下窗户,然后将喝完的热饮扔了出去,明明不管哪里都会总有些垃圾,但日本街道上的垃圾桶却格外的少,遵守了规则许多年的木南纯夏此时竟因这赌气的行为有了种莫名的快感,她讨厌东京,讨厌这座伪装成城市的加工厂,不管什么样的人来到这里最终都会被加工成这座城市需要的模样。

赵天行轻声抱歉,而后他将车缓缓靠边停下,木南纯夏静静地看着后视镜里那个捡起热饮包装的男人。

“送我回家。”木南纯夏讨厌赵天行的沉默,她不需要这种近乎怜悯般的容忍,难道他觉得她可怜?一想到这种可能,木南纯夏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如果你回到那座房屋,不出十分钟你就会被他们找到。”赵天行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年纪的女孩是不是都有着这种固执?

"那里不是我的家,只是我居住的地方而已。"木南纯夏昂起头,她从小就学会了通过一个人的眼睛去看他的心,从那澄澈目光里,她很庆幸没有看见那种怜悯,相反从这个男人的眼中她感受到的是一种名为怜爱的情绪,哪怕她知道是因为自己这张脸,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没有资格去要求更多。

“你的家在哪?”

“鹿儿岛。”

她其实并不住在鹿儿岛市,而是,如果只是这么说的话,听起来似乎要近那么一些,也没有太多的麻烦,她为自己之前的这点小小心思而稍稍羞愧,但很快她就说服了自己,究竟是鹿儿岛还是更远一些的屋久岛,真的很重要吗?只要面前这个男人答应了的事情,他就总会做到,她毋庸置疑地相信着这一点,

赵天行打开手机查找地图,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抱歉,我无法做到。”

“为什么?”

"无论是飞机还是新干线,在你购买下车票的那一瞬间你就会被盯上。"

木南纯夏沉默了一会,“你可以开车送我回去。”

“我的同伴们下落不明,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赵天行语气冷静的婉拒了木南纯夏,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的职责。

“可是我真的很想回家。”此刻的木南纯夏像个哀求再吃一块糖果的孩子,晶莹剔透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可以等上一阵子再回去,在不妨碍我的前提下,这段时间你可以跟着我,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不想再待在东京了。”木南纯夏的声音很细微,但赵天行还是听见了,然后他选择了沉默。

木南纯夏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但她却感觉自己才是委屈的那方,她从包包里取出一个小巧而又古怪的印章,对于赵天行来说印章上那只不怀好意的鹿已经成为他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图案。木南纯夏向车后方向走去,没有道别在她看来就是最好的道别。

仅仅五分钟后角色互换,木南纯夏在车外,而赵天行看着后视镜,他想起了《东京爱情故事》里独自走向火车站的赤名莉香,只不过离开的女孩更加年轻更加骄傲,这就是年轻的女孩们总会做出的事情,她们总会要求在自己给予的选项中做出选择,但这种蛮不讲理往往只针对在乎的人。

现在他最佳的决策就是踩下油门扬长而去,去寻找下落不明的同伴,至于木南纯夏他大可不必去管,他的任务不是保护她,印鉴才是他的目的,而他已经完成了任务。

赵天行扭动车钥匙,老式的英菲迪尼磨磨蹭蹭打起火,引擎传来呼吸般的声响,推动着这辆年纪并不比他小的车朝前开动。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不是神,这世界上有很多事自己无能为力,有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也不做。

可是他终究做不到无动于衷。

在经过第一个路口时,他打动着方向盘,可刚转到一半,这辆老旧的英菲迪尼就向赵天行的驾驶技术表示了不屑,它选择了熄火,赵天行怔了一下,随后他拔出车钥匙,然后重新插入,这次他直接调转了车头,向着木南纯夏离开的方向追去。

刚刚熄火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跳出了一个念头,他一直寻找的女孩此刻是否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如木南纯夏般同样的孤单?他有很多很多的理由说服自己就这样离开,但此刻仅仅是望着那穿越时空般熟悉的背影,他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过去错过的事情已经多到需要用无数个日夜来追悔,那些“本可以”将他困了太久,哪怕是在不断重复同一个错误,他也想要做点什么,但也仅仅只能是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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