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
再繁华的城市也会有不为人知的角落,当赵天行顺着导航开到浅草街时,一排排让人犹如置身江户时代的老屋让他略微有些惊讶,原来这种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也会有这种看上去被时代遗忘的建筑,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很好地运用了自己在鹿学院所学的一切,就连情绪的波动都被他下意识隐藏了起来。
木南纯夏下车后朝赵天行挥了挥手“不用送了。”但她并未转身,而是望着赵天行,看到赵天行不为所动坐在驾驶座上后又眨了眨眼睛,在某个字上加了重音重复道“不用送了。”
赵天行见状只好拔出车钥匙“我送你上去。”心想真是个变扭的小姑娘,明明可以直接说出来,却偏要人猜。
真的是很像,很像啊。
木南纯夏这才满意地转身向前走去,赵天行则沉默地跟在身后,继续想着该怎么和凯瑟琳他们取得联系。
木南纯夏按了按正门处安装的门铃,“浅井秀秀,浅井秀秀在吗?”
片刻后一位身穿睡衣的少女打开了门,赵天行立刻警觉了起来,他二话不说一把拉过少女,出乎意料的是浅井秀秀并没有惊慌失措,她反而顺势让开了身位,任由赵天行压低身位冲进了门内,大约十秒钟后一个戴着口罩的青年被扔了出来,赵天行留了一点力道,所以那名年轻人仍有余力起身,他连稍微一点像样的抵抗也没继续便头也不回的逃离。
“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人,我都还没来得及使眼色呢。”看到赵天行利索的身手,浅井秀秀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安全感。
“因为不打扮就开门的女生或许会有,但不可能有女生连头发都不整理一下就直接开门。”赵天行语气依旧平淡,他又想起了她,那些过往明明很普通却总会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再次想起。
浅井秀秀这才想起自己还顶着个鸡窝头,她脸上微微一红,赶紧用手梳了几下头发。
“走吧,浅井秀秀小姐,你最好带上一笔钱,因为这段时间这里可能并不安全,等到过几个月后再回来吧。”赵天行连门都没进就转身向楼下走去,他看了看时间随后扔下一句"我会在楼下等十分钟。"
自知自己不会成为这场逃亡女主角的浅井秀秀没有任何犹豫,她一边化着妆一边抓紧时间报好了去奈良的旅行团,对于自己这位神经大到粗线的友人,饶是木南纯夏早已了解她的为人也不禁询问,“你为什么这么冷静,难道你不想问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非得和三流恐怖片里的配角一样大喊大叫你才安心吗?刚刚从我屋里出去的家伙询问的是关于你的事情,而且他甚至连我的名字都没问,也没有伤害我,很显然我只是漩涡中无关紧要的人,我那平淡的二十年人生里也没留下什么在这种时候能够帮助你的契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正确的劝告不拖累你们,等事情结束后去浅草寺帮你祈福感情顺利,后面的事情我相信外面的帅哥会帮你解决。”
木南春夏被她逗笑了,她短暂地忘记了心事,脸上久违地露出二十岁女孩应有的甜美酒窝,“什么感情顺利,你怎么比我都有信心?”
“哇哦,你在开什么玩笑,那家伙长得和木村拓哉一样,哪怕这世界是一场电影,他也不会是站在人群里的配角,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长得帅的家伙一般运气都不会差,我可是满怀信心等你的好消息哟。”说到后面,浅井秀秀促狭一笑,冲她眨了眨眼睛。
木南春夏白皙的脸庞如同附上一层淡红胭脂,她羞恼地看了浅井秀秀一眼,等她涂完口红抿了抿嘴,才伸手推了推她表示自己的不满。
浅井秀秀毫不在意,她冲镜中的自己露出满意的微笑,随后转身向自己这位总是忧伤的朋友说道,“最重要的是,人生实在是太短暂了,生活本就不该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果什么事情都要弄得清清楚楚,那么我们该怎么留下时间给自己呢?”
半小时后,目送着浅井秀秀走进车站,赵天行这才缓缓打动方向盘。
他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有人埋伏在浅井秀秀家?尽管那人很弱,但身上却有着若有若无的欲肉教气息。想到这他瞄了一眼正坐在副驾驶发呆的木南纯夏。欲肉教不可能是因为自己或者姬宁他们才会入侵浅井秀秀家,只有可能是因为木南纯夏,这么说来欲肉教根本就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欲肉教的目的就是木南纯夏,他们甚至不惜调查木南纯夏的人际关系,他很怀疑在木南纯夏任何亲朋好友的家外都有人监视。
为什么?欲肉教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
“你最近除了买下印鉴还买下什么别的比较奇怪的东西吗?比如像造型诡异的雕像,来历不明的护符等当之类的。”赵天行忍不住出声询问,那枚鹿学院的印鉴绝对不至于欲肉教做到这种地步,不然那位无所事事的东京分部部长绝对不会只把这枚印鉴卖出了基本的贵金属价格,铃木当屋所给出的价格甚至连铸造工艺的费用都没算进去。
“没有,我最近只买了那枚印鉴。”木南纯夏有些茫然,刚刚她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因为林秀秀刚刚在车上告诉她,那名青年在劫持她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让林秀秀给木南纯夏打电话,虽然电话还没打人就上门了,但木南纯夏并不是傻子,她知道有人或者说有个组织在针对她。
赵天行正在思考,因为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木南纯夏,这个有些害怕的日本少女此刻正跟在他的身后,半小时前木南纯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解释这一切的理由,她也许就是某个大人物的私生女,她花了十分钟试图说服赵天行,只要他保护好她,等到将来自己就会给他一大笔钱。
赵天行不是很能理解木南纯夏这跳脱的思维,但是他的观察力一直都很敏锐,木南纯夏一直在微微颤抖,她很害怕,但却倔强地想要掩饰。所以赵天行再次重申了一遍他的目的,他需要得到那枚印鉴,木南纯夏自然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信誓旦旦的说道,只要保护好自己,那么她不是不能舍弃这枚对她来说只是好看而已的印鉴。
“我要去一趟羽田机场。”赵天行调转车头按着导航向机场开去,在这种随处都可能跳出意外的时刻,他需要一点防身的武器。
“干什么?”木南纯夏有些不解。
“取回一点东西。”赵天行淡淡开口,他预感这趟日本之旅才刚刚开始,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鹿学院运送武器的地点一直都很固定,永远是在机场的储物柜,尽管赵天行很好奇鹿学院是怎样通过安检将他的刀和热武器运送到日本,但是他也懒得追根寻底,鹿学院总有办法,日本同样也是一个禁枪的国家,所以他只从储物柜里带走自己的刀。
原本赵天行还在思考如何将刀伪装的时候,木南纯夏已经看见了这柄刀,她惊呼一声“好帅的刀啊,原来skyline君也是玩coser play的吗?”
赵天行微微一愣随后他就看向了木南纯夏,木南纯夏还没有察觉到赵天行这异样的目光,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可以摸一摸吗?”自从木南纯夏在接受了自己正在被眼前的男人保护这一点后,她对赵天行的称呼就变成了这样,似乎透露着亲切的意味,但是对于赵天行来说,都一样。
赵天行点了点头,没有对少女的好奇有过多评价,只是淡淡道“你还可以背着它。”
在得到赵天行的答复后,木南纯夏迫不及待的背上这柄刀,但当她背上的那一刻她就开始后悔了,这么沉重的重量让木南纯夏有些惊讶,她疑惑地看向赵天行弱弱地问道“是真的刀吗?”赵天行再次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还给你吗?”木南纯夏隐隐察觉到了赵天行的目的,因为这家伙一点要接过她手中武器的意思都没有。
赵天行摇了摇头“很抱歉,比起背着一柄刀看上去是要参加coser展的少女,背着这柄刀的我看起来会很可疑的。”
相比于相貌清纯可爱的木南纯夏,淡漠的赵天行看上去的确生人勿近,如果他还背着一柄刀,那么大概所有看到他的警察都要过来盘问两句,赵天行可没有管制刀具许可证。
木南纯夏有些难以置信的愤怒,但赵天行对少女的目光视若无睹,他仍在静静思考着欲肉教的行为,但由于情报实在太少,他只能推测或许木南纯夏对欲肉教有特别的意义,至于失去联系的姬宁他们,他相信他们也许正在寻找自己,在他不断地推测中,每种可能他都做好了应对方案。
赵天行回头看了一眼正气鼓鼓的木南纯夏,阳光下的木南纯夏逆着光几乎和多年前的少女一模一样,赵天行想了想最终决定告诉她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异常,他可不希望在和欲肉教的异常生物战斗的时候,因为木南纯夏太过惊吓而拖累自己。
“木南小姐,接下来或许会遇见很多你无法理解的事物,甚至可能会与你的世界观相冲突,但请不要惊慌,我会处理好一切的。”赵天行站在木南纯夏面前像是在给学生讲解的教师。
木南纯夏有些摸不着头脑“skyline君你在说什么啊?”
赵天行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用一段极其简短的话告诉了木南纯夏这个世界的黑暗面“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或许无法用科学解释,但它们的确确存在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或许会跟着我看见那些东西,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但木南纯夏明显会错了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skyline君还是个中二少年,你该不会想要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小怪兽吧?skyline君会变成奥特曼吗?”
赵天行沉默片刻,然后转身向停车场走去,短时间内改变一个人的看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至少他已经让木南纯夏做好心理准备了,至于木南纯夏有没有做好,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事了。
临近傍晚的阳光有些懒散的照射在码头上,“真一,上面有个任务要你去完成。”满脸胡茬,脸上还挂着一道刀疤的男人敲了敲原本用来储藏渔获的仓库那冰冷的铁门,沉重的回声在空荡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悠长。
一个年轻的男子从床铺上起身,顺手将身边的衣服穿上,但黑色的西服遮不住他那蔓延到脖子上的纹身,虬结的肌肉让他看上去极具视觉冲击力。
“找到她,带回来。”刀疤脸语气平静,他留下照片,然后就转身离去,没有过多的话语,因为这名叫做筱田真一的手下从未让他失望。
并非电影中一脸横肉的黑帮成员那样,长期有规律的健身使筱田真一保持着如同希腊雕塑般的身材,如果忽视身上的纹身,筱田真一大概会因为清秀的相貌而格外受女孩子欢迎。
“为什么是个小姑娘啊?”筱田真一有些提不起精神,他隐藏身份加入山口组东京区底层的理由很简单,他厌倦无趣的生活,只有夜色下那些混合着暴力和无视法律而进行的活动才让他感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着的。
尽管奇怪但是他并没有多问,因为极道里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规则就是执行命令而不是询问,他大口呼吸着拂面而来的海风,随后就开始了每天必做的锻炼,尽管现在夜晚已经快要来临,但对他来说一天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在结束每日锻炼后的筱田真一擦了擦汗,片刻后他朝着最近的公交车站走去。
随着一双双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在见过那张照片后,从千代田区到江户川区整整二十三个区所有隶属于山口组东京分部的极道成员们都得到了一个新的任务——找到那个女孩。
而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赵天行正漫步在浅草地铁站里,他正在和木南纯夏等待下一班地铁,他决定将木南纯夏送回她亲戚家,顺便他也打算验证一下是不是所有和木南纯夏有关系的人都处于监视状态。
在等待的时间里,木南纯夏决定去地铁站外买杯奶茶,这种起源于台湾的珍珠奶茶可是俘获了万千少女的心,木南纯夏自然也不例外,“skyline君要喝什么味道的奶茶?”
赵天行看着满脸期待的木南纯夏一阵恍惚,他低低地开口“草莓味。”木南纯夏笑得很是开心“没想到skyline君也喜欢这种女孩子口味的奶茶。”木南纯夏并没有注意到赵天行的神情,她在得到答复后就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外走去。
“宫野前辈,就是那个女孩子。”一个因为兴奋而语气激动的年轻男子指着不远处的木南纯夏,于此同时在他一旁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则从口袋里掏出照片再次比对了,在确认后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很简短只有一条命令“所有在浅草站的成员们在十分钟内进入地铁站。”
宫野正雄察觉到了赵天行和木南纯夏像是同伴的关系,以一贯的极道思维,他觉得这次上面之所以这么兴师动众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存在,说不定他就是某个强力的打手,因为带着和某个大人物相关的这个少女私奔,毕竟这种情况他也不是没见过,上个礼拜他还陪着妻子和女儿一起看了部关于韩国黑社会讲述这方面的电影。
所以他把目标主力盯向了赵天行,虽然上面的要求是带回照片的女孩,但是他并不介意顺手多做一点,毕竟万一如果大佬回心转意说不定也要抓这个男人,趁着落单的机会他决定先将赵天行带走,避免因先抓住木南纯夏而导致打草惊蛇。很快随着包围圈步步逼近,赵天行陡然察觉到一丝杀气,他下意识寻找来源,正对上一双毫不掩饰杀意的眼眸,宽展领衬衫搭配宽肩夹克,过长的袖管目的是遮住被砍掉的小指,再配上目光中一闪而逝的寒芒,赵天行轻松就判断出了敌人的身份。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正当领头的宫野正雄准备动手的时候,一群由老师带领的小学生正蹦蹦跳跳的来到站台准备登上下一列地铁,宫野正雄默默和赵天行对视了一眼,双方默契地将手从准备拔出的刀剑上挪开。
直到小学生全部在老师的催促下登上了地铁,宫野正雄才来到赵天行面前“还请阁下和我们走一趟。”赵天行摇了摇头,宫野正雄见状点了点头,两人不再言语。
宫野正雄猛然转身挥手落下,一群伪装成上班族或是游客的极道成员如同得到命令的猎犬一拥而上,赵天行自然没有坐以待毙,当宫野正雄转身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狂奔。
这里不是电影,没有人能以一当百,更何况他还不知道木南纯夏的状况,所以他向着地铁站出口跑去。
他很快就看见了有些失落地走在街道上的木南纯夏,木南纯夏此刻正沉浸在奶茶店临时关门的伤感中,他抓住木南纯夏的手,大喊道“快跑。”受到惊吓的木南纯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得一踉跄,但当她看到是赵天行后还是跟着跑了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她就明白了过来。
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一群拿着管制刀具的男人在地铁站口如潮水般涌出,前方有一位正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男人,赵天行一把拉开他然后将木南纯夏塞到了副驾驶座上,他抽出那柄修长的唐刀,但还没等他威胁司机,坐在驾驶座上胖胖的中年男人已经连滚带爬溜的不见踪影,赵天行坐上驾驶座一脚踩下油门,随后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砸击声中扬长而去。
“晚餐想吃什么?”赵天行开出一段距离后,在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便语气平静的询问一旁的木南纯夏。
木南纯夏像是心有余悸不时回头看向后方,在听到赵天行这句话后她有些难以置信“我们在被人追杀,你居然还有心情问我晚餐吃什么?”
赵天行反问道“难道在你们国家还规定了被人追杀就不能吃晚餐了?”
“我们在被一群极道成员追杀啊!”木南纯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第一次遇见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如此郑重其事地问他晚餐想吃什么,好像吃东西是一件非常郑重的人生大事,与修学、就业、婚嫁能够相提并论。
“正是因为被人追杀所以我们才要吃饱饭,不然怎么有力气逃跑呢?”赵天行踩着油门声音带着淡淡的磁性,此刻的他像是换了一个人,甚至会开玩笑了。
木南纯夏心想好像也是,在发现无法反驳后就真的开始思考等会准备吃什么了。
“我想吃寿司,前面有一家料理店的寿司特别棒。”木南纯夏很快就做出了选择,哪怕是这种刺激的逃亡时刻,她依旧忠实于自己的味觉。
赵天行点了点头,他总是习惯用点头来表明态度,很久以前有个人值得他开口,但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他很快就将车停在了路旁。
赵天行的日语纯粹是依靠在出行前服用的魔法药剂才勉强达到沟通标准,至于日文他真的是一窍不通,更别提木南纯夏刚刚所说的那些细卷、军舰卷、太卷、握寿司,哪怕是在遗忘者之寻小组里,几次聚餐后,他也彻底和看菜单这份工作绝缘。
所以在他接过菜单后指了指坐在对面的木南纯夏,直接对着服务员小姐说了句“请给我来一份和她一模一样的餐点。”
服务员小姐温柔地笑了起来"这位先生,我们最近推出一款情侣套餐,似乎很合适两位所点的料理,会便宜很多哦。"
赵天行看了眼面带羞涩的木南纯夏,然后点了点头,他不太确定那种羞涩是不是囊中羞涩的羞涩。
直到服务员小姐离开后,木南纯夏才红着脸一副很凶的样子“你这家伙,乱点什么头呢。”
赵天行语气依旧波澜不起,他从口袋里取出餐巾纸“这样不是能便宜很多吗?”
“欺骗别人是不对的。”木南纯夏摇了摇头,尽管她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很生气,但是因为羞涩而微微发烫的脸颊却美得惊心动魄,赵天行看着木南纯夏的脸略微失神,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位少女和他为了便宜三十块钱的情侣票而假装成情侣去游乐园,他已经记不得究竟在游乐园玩了什么,他只记得他们错过了闭园前最后一轮的摩天轮,明明没有坐到很可惜,但不知为何那天他们站在夕阳下一起看摩天轮的样子却被一直记了下来。
但很可惜赵天行没来及品尝到这家料理店刚推出的情侣套餐,因为这世上不止他们会吃晚餐,极道成员也是会饿肚子的。
一位不速之客悄然来到两人的侧桌,筱田真一接过菜单随便点了几样料理后就转头看向赵天行,那赤裸裸不加掩饰的目光让赵天行提高了警觉“请问你认识我吗?”
筱田真一摇了摇头,但随后他咧嘴一笑“不过我们很快就会认识了,毕竟恐怕你不会束手就擒让我带走这位小姐。”
赵天行没有犹豫拉着木南纯夏向外跑去,这倒是让筱田真一楞了一下,他已经习惯了一言不合就暴起的黑道生活,这种掉头就跑的敌人实在太过罕见。
赵天行一边拉着木南纯夏一边随手从某位客人的面前抓起一个饭团,他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就朝着筱田真一砸去,筱田真一下意识的躲开放慢了脚下的速度,赵天行趁此机会已经拉着木南纯夏冲出乱作一团的料理店。
打开车门,将木南纯夏塞进副驾驶,绕过车头进入驾驶座,拧动钥匙,这辆蓝白色的老式雷克萨斯UCF30的引擎才轰然作响,赵天行扭头看了一眼后方,随后一个倒车摆尾如同离弦之箭窜了出去。
"我们去哪?"木南纯夏有些不安,这些无处不在的极道成员已经让木南纯夏极度缺乏安全感,只有当视线落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时,她才会稍稍安心,至少我并非独自一人,这个念头给予了她些许安慰。
“一个能甩掉尾巴的地方。”赵天行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黄色的“金丰”出租车,那辆车就像是被人用枪指着脑门似的,恨不得将油箱里最后一丝油都要榨干,毫无顾忌地朝着他们咆哮而来。
当然现在这辆出租车的司机并不是兢兢业业养家糊口的中年男人,筱田真一在跑出料理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上一辆正停在街边等待客人离开的出租车,也许是身上的文身也许是他随手扔出的钱包,当筱田真一开着出租车扬长而去,拿着筱田真一钱包的司机才后知后觉地叫了起来。
“你晕车吗?”赵天行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木南纯夏摇了摇头,但很快她就后悔自己轻率地回答了,就像做文学阅读题一样,无论什么问题都要结合上下文再回答。
赵天行直接将挡位推到D档,然后踩下油门,他甚至还不慌不忙地喊了声木南纯夏,“麻烦木南小姐帮我导航一下最近的高速公路。”
“首都高速公路入口可以吗?”木南纯夏握住手机,车窗的景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后射去,木南纯夏心想自己真是疯了,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说来也奇怪,她的确很害怕但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
随着目光落到一旁神情认真面带微笑的男人侧脸上,在木南纯夏的世界里,那股心跳声在一瞬间盖过了引擎的轰鸣声。
真讨厌,为什么要那么好看。
“日本高速入口应该有ETC吧?就是电子不停车收费的装置。”赵天行一边盯着车尾的出租车一边问着木南纯夏,当他问出口的时候,自己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就算有ETC又怎样,这辆破破烂烂的老爷车想一想也知道肯定没安装感应卡,自己又没有空停车掏驾驶证,看来又要闯卡了,不知道上次在德国执行任务时留下的记录鹿学院有没有帮助处理,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就连着这次的一起处理好了。
木南纯夏学着赵天行的样子点了点头,她在高中结束后曾经和朋友一起自驾游过,所以略有了解,但是她犹豫了一会说道“但看情况这辆车的主人也有可能没办理过。”
木南纯夏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这辆车实在是太老了,如果是自己大概也不会开着它上高速公路。
赵天行并没有说什么,自己除了走智能通道外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毕竟在来到日本前阿芙拉就曾经说过中国护照是不能在日本使用的,他还记得那天打算去办日本驾照的时候刚好碰上下课的姬宁,等自己从安布罗斯餐厅出来已经过了办理时间,就这样国际驾照的事就被无限期延长了。
筱田真一踩着油门眼神满是兴奋,他打开了一丝车窗,呼啸而过的风声让他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很多年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当年第一次开上自己第一辆超跑一样,尽管后来他开过的车从路特斯Evora GT一直到KoenigseggCCR,但再也无法让他感兴趣,他厌倦了当一个被人簇拥的阔少,厌倦了早已注定输赢的游戏,只有真正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游戏才能让他提起精神,而现在有个不会故意输给他的人向他发起了一场挑战,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木南纯夏看着越来越近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来到面前的高速收费站,她将刚刚准备说的话咽了下去,赵天行最终还是踩下油门一路呼啸着向高速公路入口冲去,泡沫所做的拦路杆在他眼中视若无物。
随着收费员小姐的尖叫,这辆老式雷克萨斯直接冲上了高速公路然后一骑绝尘,撞飞的路障落在了车身后,刚从地面上弹起就被另一辆车再次撞飞。
紧随其后的筱田真一自然不是什么好孩子,他踩着油门没有放松哪怕一丝,或许就连这辆车在出厂的那天设计师都不会想到,会有一天有人开着这辆车以一种决绝的态度将油门踩到底,对于筱田真一来说,哪怕这辆车在跑完后就报废那也是值得的,至于爆缸那就更不是他能考虑的了,此刻他只听得见哀嚎的引擎声和自己澎湃的心跳,眼中也就只有前方那辆同样疯狂的车。
直到两辆车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收费员小姐才哆哆嗦嗦地开始报警,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代,东京的交通警察倾巢而出,只为了抓住那些在都心环状线一圈又一圈飙车的”Roulette族“。
所幸此时已临近傍晚,此刻的京都高速公路上的车辆并不多,赵天行无所顾忌地让这辆雷克萨斯在黄昏中释放自己最后的生命。
赵天行注视着前方连身体都没动一下,再次握紧方向盘,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坐好了,会比刚才更颠簸
木南纯夏双手紧紧抓住坐垫,她想要尖叫但是淡定自若的赵天行却让她莫名感到一股安心,“skyline君,你不害怕吗?”
这种速度如果是阿芙拉坐在副驾驶的话,她估计会打哈欠,不过看来并不是所有女孩对于速度都如阿芙拉般不敏感,为了照顾木南纯夏,他想了想开口道“有些害怕。”
这个答案实在是出乎木南纯夏的意料,她本以为赵天行要么沉默,要么淡淡开口随便敷衍几句。
“可是我学会习惯了它,我的害怕,都在独自一人时仔细尝过了,味同嚼蜡,又被吐出去。”赵天行语气平静,全然不像一个正在京都高速高速公路上将油门踩到底的疯子,他说得轻巧,但其实习惯恐惧是非常难的特质,你必须有足够的知识和智慧,才能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才能够拥有在恐惧中保持冷静的底气。
“skyline君会因为什么恐惧呢?”木南纯夏的注意力短暂的转移到了赵天行话语中的恐惧上,不得不说人真是一种有趣的生物,明明木南纯夏甚至觉得可能自己在下一秒就会害怕到尖叫,但她还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出声询问。
“比如这个。”赵天行说完后还没等木南纯夏反应过来就在减速的同时,先向相反的方向稍打方向,然后迅速向着目的地方向回转,同时脚下调整油门深度以保持漂移的角度以完成了华丽的斯堪的纳维亚漂移,那一刻整辆车像一只山中的猛虎狂奔着越过本该减速的转角。
木南纯夏再也忍不住叫了起来,赵天行罕见地笑了笑。十分谦虚道“我们运气还不错。”
随后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一技巧是我一位叫阿芙拉的同伴教我的,她说作为一名在斯堪维亚半岛长大的人的同伴,这招可是必须学会的,这是我第一次有人坐在副驾驶上完成。”木南纯夏像是明白了为什么此刻的赵天行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默寡言,这个男人在肾上腺素激增的时候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轮胎的抓地声,引擎的咆哮声,空气的尖叫声,此刻都如同洇在水中,远去在另一个世界之外,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淡定的在阳光下将油门踩到底,在压力中保持着沉默的优雅的男人,他其实长得十分好看,富有东方男性内敛而深沉的俊秀,细细端详竟有种女性的柔美,只是平静如水的表情将这股本该柔和且动人心魄的气质都冷藏了起来,只有在这种彻底敞开心扉无拘无束的时刻,才得以窥见他全部的美貌。
木南纯夏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男人,仿佛只有在这种生死边缘这个男人才会露出这种柔和的笑容,那是一种沉默中的魅力,在压力下保持着真正的风度与优雅。
赵天行注意到木南纯夏没有说话,尽管他以往话就不多,但此刻他稍微变得健谈了一些,“不必害怕,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起伏得如同世界上最美的旋律,温暖得像世界上最强大的墨西哥湾暖流,仅一瞬,木南纯夏慌乱的心变得更加慌乱。
木南纯夏呆呆地看着飞速倒退的护栏,那些波纹状钢护栏板此刻就像往日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突然她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刚刚他失败了,自己是不是就要和这个男人死在一起了,这就是他们此刻之间的联系吗?
筱田真一红着眼睛,这场追逐已经持续了二十分钟,油针已经快要指向底部,嘶哑的引擎正拼命接受着活塞里的能量,像最后一名发起冲锋的骑士,可恶啊!如果这辆车是他车库里的任何一辆,那么这场追逐战早已结束,可现在纵使他心有不甘也只能看着前方的雷克萨斯逐渐消失在视线中,但很快他就等到了机会,那辆雷克萨斯降下了速度,几乎肉眼可见的自己快要追上它,这时筱田真一才发现原来是前方出现了一群货车,他丝毫没有松开油门的迹象反而像个冷静的猎手死死盯着前方的车厢,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只有降速降得比这辆雷克萨斯还要晚,才有机会赶超。
直到货车臃肿的车厢像个巨人朝他奔来,他仍在脑海里默念着再等一会再等一会。
轮胎即将失去抓地的摩擦声,大力刹车的啸叫声,引擎转速极降的变轴声,但是并没有任何碰撞声,车辆奔跑在年轻的高速公路上,尚有流淌的活力。
筱田真一赌赢了,他已经领先赵天行一个车位,他相信在接下来的行程里自己的技术足够让赵天行永远无法超过自己,更何况前方的货车群注定了赵天行不可能用任何方式超越,这场追逐战的胜方已经出现。
接下来筱田真一所要做的就是等到下一个出口将赵天行逼停,想到这他打开车窗伸出大拇指,然后缓缓向下。
但赵天行已经看不见这个手势了,早在筱田真一超过自己的时候他就突然降速,此时他已经将车停在应急车道上,当筱田真一做手势的时候,赵天行已经背着木南纯夏拉着速降绳跳到了高速公路外的地面上。
对赵天行来说,这从来都不是不是一场追逐战而是一场逃脱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