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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坠崖

然而,想是这么想,但是她能想到的,未必燕无臻会预想不到。

跟在燕无臻身边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要不就这样过一辈子就算了,别想着结束生命。

可他是皇子,他有着自己的使命,她不一样,她每日只能被圈养着,被迫接受一些残忍的事实。

譬如看着天晟朝的覆灭。

曾经国泰民安,爹爹用生命守护的天晟,如今早就千疮百孔,民不聊生。

她不想再跟着一个屠戮者。

突然心生一计,原计划不是要去临州吗?现下她逃了出来,燕无臻肯定因为在四处寻找她,而无暇再去想找璩半烟的事。

这时她早点去找璩半烟,然后再告诉她身份暴露,通知她早点撤离莹荌楼,这不就完了?

这么想着,三人便也就这样继续开始了行程。

一路上,她不再穿着女子的衣服,而只是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麻衣。

蒋炼与殳高义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三人一路行程不仅需要吃喝还需要以马代行。

于是只能靠沈曦沄身上的首饰。

她拿出身上的金钗,钗身细小却精致有光泽,上面镶嵌着一颗珍珠,圆润而明亮。

金钗是宫廷样式,如若直接典当说不定商品流通起来会被察觉,于是她拆下珍珠,将金钗拿去铁铺熔了,再跑去当铺,单单只卖这颗珍珠。

珍珠不算是什么稀奇物,都长一个样,应该不易察觉。然而只是她这么认为,当她拿到当铺时,当铺老板却说这颗珍珠他有印象。

说是月前他在京城分店当值时,有个贵公子特地斥巨资买下,这颗珍珠乍一看平平无奇,可是底部却有一小圈粉色。

说来他也搞不懂,当时他记得是给了他一张图纸让他制作成了一枚金钗,这小圈粉色贵公子反而将它镶嵌在金钗里,不让人察觉。

沈曦沄听完微微一怔,这才发现珍珠底部的那抹粉晕。

那个贵公子便是燕无臻吧?

这支钗是之前在晋王府的时候下人送上来的首饰,他吩咐下人送来的首饰很多,不止这珍珠这么一件,这珍珠钗是她瞧着洁白无瑕,非常衬自己平日里喜爱的净白衣裳才选的。

难道,燕无臻送给她的所有首饰都不是皇宫里的贡品,全是他精心为她挑选的?

他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她不是他圈养的一只讨趣儿的小鸟吗?只需要让她吃好的穿好的就行,为何还要这般花心思待她还不让她知道?

罢了,就算是肯为她费心思又如何,他身上这么重的杀戮,她可承受不起。

知晓珍珠的来历之后,便不能再典当珍珠了。

这个掌柜今日见过她,此地也不宜久留,她速度将手里融的金子换三匹马,朝着临州的方向连夜赶路。

夜里的风凉飕飕的,因为有了蒋炼与殳高义两位阿爹的得力部下在,这让沈曦沄一下子又有了从前随着父亲远征时的感觉。

只不过现在父亲与兄长都不在了。

她再也不会有机会跟他们一起远征了。

夜里黑,赶了一段路之后瞧着离城有了一定的距离,三人便就地坐下生了火休息。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千金大小姐,并不娇养,就算是餐风露宿也能睡得着。当然,这也多亏爹爹的两个好部下轮番守夜,她才有机会酣睡。

然而这一夜并不太平。

鼻翼间本来平和的晚风突然一阵急蹿,接着便传来蒋炼的喊叫声。

“小姐,快醒醒!有人杀过来啦!”他拔出箭速度挥扫着砍开射过来的箭。“快,高义,带着小姐快跑!”

情况危急,二人速度跳上马,飞速往前疾驰。

夜太深,看不清楚路,也不知方向,只能策马甩开追兵。

“是晋王的追兵追上来了?”疾风中,沈曦沄艰难开口。

殳高义摇了摇头,答:“看着不像,更像是这一带的山匪。再说了,如果是晋王,一般都是想活捉我们,夜黑风高的,怎么会直接放箭?”

她闻言垂眸反思。

怎么不会,他这般冷血的人,从来都不允许有人忤逆自己,现下她直接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即便有蒋炼留下来断后,但是仍抵挡不了多久,二人很快又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

她心下一阵酸涩,蒋炼大概已经凶多吉少。

“小姐别伤心,能再见到你,能护下你,我们已经很开心了。你先走!”殳高义说完,直接拔出剑轻划马臀,一瞬间马儿吃疼嚎叫,风一般消失在黑夜里。

这是迫不得已的下策。

马疾驰而跑虽然有可能伤害小姐,但是却是唯一能幸存下来的一线生机。

身后的山匪马速极快,加上对这山形极度的熟悉,即便有他的阻拦,追上小姐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山匪不比寻常的盗贼,入了山匪窝的女人,根本无清白可言,所以这般举动就算是要了小姐的命,也好过让小姐落到山匪手中。

然而他的命大概也就如此,家国不复,此生做不到为将军死,能为小姐死,已无遗憾。

劲风呼啸,因为夜睡,系住头发的粗布头绳本来有点松散,被大风吹掉,大风好似一张张手疯狂拉扯着她的头皮。

如此风速,她根本没有办法睁开眼看清前方的路,只能任由马儿疾驰。

她不知马儿是否能看清夜里的路,做好着随时摔得粉身碎骨的准备。

终于,马儿冲破森林中的阴霾,马蹄踏在空中,一轮明月悬挂头顶,接着,一人一马重重朝着悬崖底处摔去。

心中绷紧的弦终于在此刻断掉,朦朦胧胧之间,她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

又回到了沈家,有阿爹阿娘还有兄长,他们陪她上街买纸鸢。

那时候的天晟有好多好多各种各样的纸鸢,国家的繁荣促使着手艺人的创新,花样儿是一年比一年多,挑得她是眼花缭乱,各个样式的纸鸢她都想买回去。

可是阿爹阿娘不让,说做人不贪心,那时候她便想着,反正年年到了放纸鸢的季节都会有很多新款,自然就不强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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