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誓约（3）

见也速先惨死于姜朱之手，军臣单于跳下马，抚尸大怮，范睢在一旁怒道`这也速先也是同族兄弟，你致其于死地，何其残忍？`姜朱一面诧异，心道这两军交战，本就你死我活，范睢骂我残忍，真是无理之极！

范睢见姜朱并不还骂，只是一脸茫然，心中更是无名火旺，大声道`军臣单于已决定策应周邦，你杀也速先，亲痛仇快呀！`姜朱听到此处，如遭雷击，手中大刀掉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其中原委，你为何不早说？我杀也速先，成千古罪人呀！`军臣单于站起身，抬起手以袖拭目，对姜朱道`太子不必自责，也速先生死有命！宿命如此，怨不得别人！`

范睢在一旁长叹道`姜朱太子，犬戎与你羌国同气连枝，其先祖因与周邦战斗落败，不堪我为鱼肉，远遁塞外，已历二十余世数百年，若论辈分，你应该称军臣单于为叔祖，周邦摄政王姬贞天纵英才，应运而生，上应天命抚育生灵，下服民心四海归心，天覆地载，终归一统！军臣单于顺天应命，愿以犬戎举国之力助周邦一统天下！与姜朱太子也算同道啦！`

姜朱闻言，益发悲痛，与军臣抱头痛哭，众将佐军士莫不落泪，范睢在一旁劝说许久，军臣姜朱二人才止住悲声，相携回雁门关城内，爷孙相认，喜出望外，军臣宰牛治酒，大宴众将士，狂欢三日，范睢一扫往日忧郁，喜笑颜开，酒至大醉，竟也放浪形骸，与众将士高歌狂舞起来。

正欢娱间，又有巡城小校进来禀报，原来赵侯督中军大队至城外结寨扎营，要进城求见，姜朱忙上前禀告单于，说明赵侯身份，单于大喜，命范睢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赵侯！

范睢领先骑高头大马，文武百官或骑或轿紧随其后，冠盖如云，旌旗蔽日，吹吹打打出城，赵侯一见，不明其中就里，忙使副将上前来询问原由，问明是已化干戈为玉帛，军臣单于来迎接进城共商大计，不由得大喜过望，急忙随范睢进了雁门关城内来见军臣，军臣曾与赵侯交锋数十阵，互有胜负，慕名已久，今日相见，赵侯英明神武，军臣异人异相，互起惺惺相惜之意，当即对饮烈酒十余碗，范睢笑着将军臣美意对赵侯道明，赵侯捶胸顿足，连称可惜，军臣大异，姜朱忙追问详情，赵侯便将姬贞已被选作人殉，美其名曰`通神使`，不日即往商都朝歌升天的事一一道来，众人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唯有姜朱暴跳如雷，扬言要带兵打回京都，解救姬贞，赵侯赶忙制止，众人商议半天，也没搞出个所以然来，面面相觑茫然无计！

范睢无奈，只得毛遂自荐，主动请缨往京都觐见皇帝陈情，希望能拯救姬贞！军臣知道范睢一片苦心，原来范睢本是中原饱学名士，家中有良田万顷一望无涯，山林连岗接岭不计其数，屋宇连栋，骑马一日难到头，骡马千头，佣仆家奴数以百计，是为中原名门望族，树大招风，东商少盘皇帝借言祭天，要征范睢为人殉，范睢不肯就范，少盘便诬其为盗，命地方官府将其缉拿归案，九族之内，三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亲友全部征为人殉，家产族财，全部抄家充公，范睢得江湖朋友掩护，仅以身免，星夜逃离故土，到犬戎避祸，数年来，南望故园，椎心泣血之痛，无时不耿耿于怀，灭族亡家，不共戴天之仇也！昔日劝单于攻东商，今日毛遂自荐使周邦，皆报仇心切矣！孤臣赤子之心，不忍拂也！

念及至此，军臣欣然应允范睢之请，其实，个中原委军臣也未尽知，范睢族人茧被征为人殉，但尚在人世，倒不是少盘悲天悯人，只因百年一度祭天大典所需人殉众多，一时难以聚齐，也免天神祖宗因祭品数量不足而降罪，少盘提前数年开始筹集人殉，巧立名目姑且不论，大搞莫须有的欲加之罪更是腥风血肉，一时间，朝野民怨沸腾，千夫所指！范睢接到江湖朋友密信，信中告知其族人大部仍健在人世，被软禁圈养于朝歌，万望搭救！

看完信，他又惊又喜又忧，惊的是以为天人永隔的族人亲友尚在人世，喜的是与亲友相逢有期，忧的的朝歌戒备森严，要救族人，有心无力！姬贞被征为人殉，肯定不甘束手就范，与朝歌那帮草营人民的贵族定有一番争斗，自己若能陪同前往朝歌，可伺机搭救族人，想到此处，范睢打定主意，要往京都与姬贞会面！

事不宜迟，范睢带着军臣单于手书，带了些金银珠玉之类的贵重礼物，在几十名随从的陪同下，星夜兼程，赶往京都，赵侯情关益友，带了一队亲兵随行，要为姬贞出言声援！

朝歌城内，未央宫中，弦月初上，凉风习习，金銮宝殿之中，此时正酒池肉林，急管繁弦，少盘大帝正坐龙案之前，他年方四十，生得隆额准鼻，剑眉星目，颔下几绺柳须，飘飘然有仙风神气，头戴朝天冠冕，身着五色衮龙袍，龙案左放尚方宝剑，右放传国玉玺，睥睨天下，气象万千，好一副人间帝王，富贵至尊之象，朝堂高大巍峨，金壁辉煌，众王公大臣分文武侍立两班，衮衮诸公，位重权高，文官峨冠博带，双手捧玉笏连称万岁，武官顶盔披甲，手按剑柄舞蹈扬尘！

今日是少盘大帝新得美人褒姒，能歌善舞，温柔貌美，恰得少盘欢心，故而宰牛治酒，大宴群臣！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师陶赤上前禀奏，要杀牺牲祭天，与天神祖宗同乐！少盘欣然应允，命执金吾大将带上来十八名人殉，跪在大殿之上，大殿正中有一祭坛，高约数尺，上置一祭台，镣铐叮叮，陶赤上前，拿一份文书，口中念念叨叨一番后，将文书烧化，执金吾大将带了一名人殉至祭台仰面朝天躺下，用铁环镣铐将人殉四肢、头部束缚固定，然后拉动铁链，使人殉倒悬空中，陶赤卷袖绾衣，用刀割开人殉喉咙，人殉痛苦万分，身体扭曲挣扎，喉部伤口喷出鲜血如雨，纷纷浇淋在祭坛，人殉嚎叫不已，许久方才气绝身亡，洒落在祭坛上的鲜血顺着逢隙滴落在一青铜铸成的四足大鼎里，陶赤又手舞足蹈一番后，命执金吾将下一名人殉带上祭坛，又如此操作一番，十八名人殉牺牲完毕，铜鼎中血四溢而去，少盘命文武百官自行取饮鼎中鲜血，陶东用酒爵率先取饮，百官纷纷上前效法，顷刻之间，满鼎四溢的鲜血被饮食一空，少盘满脸血迹的哈哈大笑`今日人殉来自名门贵族，血汁竟也异常鲜美，祖宗神灵享用后，定然高兴欢乐！`

陶赤忙道`皇帝孝感动天，上帝定会降恩示宠`文武百官纷纷出言附合，满朝一片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之声，少盘得意忘形，狂笑不止，命人唤出美人褒姒，叫其跳霓裳羽衣舞助兴，大殿上众人喝了血酒，已近魔疯状态，齐声叫好，褒姒倒也大方，合乐官的伴奏节拍翩翩起舞，一颦一笑，风情万种，举手投足，媚态入骨，歌声似黄鹂鸣柳，人似空谷幽兰，果然人间尤物，红尘绝色！

一曲舞罢，少盘连声喝彩，大殿内欢声雷动，褒姒轻移莲步，袅袅婷婷上前替少盘斟酒劝饮，少盘益发轻狂，命文华殿大学士为今日诗歌舞酒之乐赋诗一首，大学士也有八分醉意，步伐虚浮，踉跄着上前，醉眼直盯在褒姒身上，良久才说`请陛下赐笔墨，待微臣为贵妃娘娘赋诗一首`

少盘哈哈大笑`来人啦，给杨大人上文房四宝，久闻杨大人诗酒双绝，作的绵绣文章！今日倒要见识见识`

原来这大学士姓杨名珏字美玉，才高八斗，书通二酉，乃当今文坛翘望，但性情狂狷，一贯恃才傲物，只见他用笔饱醮墨汁，笔走龙蛇，在纸上一挥而就，几名黄门官上前用手端着绢纸至少盘面前，少盘一看，纸上字迹横枪弯勾，苍劲有力，上书七言绝句一首:

云想衣裳花想容，荣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定向王母瑶池会！

果然如椽巨笔，一字千金，满堂顿时欢声雷动，少盘命褒姒独为杨珏舞一曲，以酬巨眼识人之义！褒姒也是大家闺秀，见杨珏将其喻为九天仙天，内心甚是欢喜，便应少盘之命为杨珏起舞，刚过数个节拍，杨珏起身上前鞠躬`陛下，贵妃娘娘之舞我不能看，除非？`

少盘追问他如何打算，杨珏便毛遂自荐，要为褒姒弹琴伴奏，少盘见杨珏放浪形骸，故意轻薄褒姒，内心早就酣海翻波，褒姒献舞之时，一双妙目脉脉含情搁在张珏身上，少盘看在眼里，怒在心里，此时，杨珏又要为褒姒伴奏，两人定有苟且之意，少盘无名火起，以掌击龙案，起身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