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风声再起（4）

天子转头看范睢，示意他上前来议事，问道`范先生对佛王传教布道之事有何看法？`范睢对着那难佗曲身行礼，口中直道愿追随佛王习经悟道，那难佗伸出右手在范睢头顶摩摸数下道`范先生夙有慧根，证因成果，指日可待！少时且随贫僧到静室受法！`

姬贞出逃，赵侯身亡，范睢此时已俨然是百官之首，众文武百官见状，纷纷上前来给阿难佗见礼，阿难佗来者不拒，一一摩顶施戒，百官无不个个欢喜！待百官受戒完毕，天子命范睢在朝歌城中建一大禅院以为阿难佗驻毕传法布道之所，在传法道场落成之前，阿难佗暂居皇宫为众人讲经传法！阿难佗听怒目摩诃说种种艰辛，本道来中士传法要颇费周章，谁知今日大出所料皆迎刃而解？他喜出望外，即在这朝堂金殿上讲经布道，当真是舌灿莲花滔滔不绝，天花乱坠，众人听得心悦诚服！天子此时也喜笑颜开，一洗方才惊恐颓废之色，把张龙泰陈春秋死于非命之事抛至九霄云外，张长房也得那难佗法外施恩给了恶蛊解药暂压蛊毒，那难佗劝他皈依释教，张长房先弯腰鞠躬谢了那难佗出手搭救之恩，随即婉言拒绝了皈依释教之请，范睢在一旁也良言相劝，张长房只是不允，见众人苦苦相劝，他最后长叹道`人各有志，不可相强！我与佛王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别无他意！我且先告罪少陪，后会有期吧！`他说完，便抱拳作了个罗圈揖，扬长而去！

今日听那难佗讲法直至深夜，范睢出得宫来，已是月影西移之时，他骑了匹快马，在随从侍卫陪同下回府邸，路上凉风阵阵，月光如银，路旁虫声喃喃，范睢一马当先走在前头，轻风吹拂发须衣袂，好不畅心快意！此时，他听到头顶有风拂衣袂之声，抬头一望，却见一人影飘浮在头顶空中，他一时福至心灵，不加思索，低头伏身滑下马背，仰望见那黑影一展长袖，将众侍卫随从扫得惨叫着跌去数丈，纷纷落地摔在肉饼血泥，范睢却间不容发的避开，未等他从地上爬起，那黑影落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范睢，用沙哑而又认人倍感寒意的口吻说到`范睢，你今日能免一死，也是天意，但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回去洗干净颈项等着，省得到时污了我的钢刀！`范睢闻言，料知今日已逃过一劫，内心顿时胆大起来，他从地上爬起问那黑影究竟是何人？那黑影也不答话，从一具尸首身上撕下一幅衣襟，蘸着犹在地上流淌的血渍写下几个大字，然后将衣襟扔给范睢，范睢接过一看，又是`姬贞逆天，夺人家国，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等十几个核桃般的大字，他如见鬼魅，身体不由自主一哆嗦，手中衣襟失手落地，那黑影冷笑道`凡与姬贞声息相通者都要死！绝无一人能逃？`范睢大声道`姬贞改制革命，上顺天意，下和民心！前朝宗室岂图螳臂挡车反攻复辟，天下人皆曰可杀！阁下妄言报复，岂不是倒行逆施？`黑影冷笑道`天下人皆曰可杀？那一众妇孺老幼也要杀？蛇蝎心肠，鬼魅伎俩，任你如何巧舌如簧，也难洗清尔等龌龊肮脏本质！`

范睢气极而笑，对那黑影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纵使你把天下人杀尽，也救不活那些枉死的妇孺老幼！`

那黑影闻言陷入沉默，思忖片刻后他对范睢道`你言之有理，以滥杀无辜报无辜被杀，实有背天道人伦！何去何从，待我仔细思思量！`说罢，未见那黑影任何动作，竟凭空升起，飘然而去，范睢见那黑影消失，才发觉口苦口干，身上汗流浃背，衣衫如水洗般尽湿！他抬手以袖擦额头汗水，心中暗呼侥幸！眼前尸相枕藉，血流满地，黑影的神通法力可见一斑，若非祖宗神佛暗中相助，自己决难逃出生天？

次日一早，那难佗又在皇宫内讲法，百官听得饶有兴致，那难佗却要在闹市中给草根百姓讲法布道，天子笑道`愚民劣顽大字不识一个，佛法高深玄妙，他们又如们听得明白！`

听了天子说话，那难佗收起满面笑容正色道`陛下明鉴，岂不闻古人云，真传法一言，假传法万书！若是有心度人，一言明之！只要有夙根，闻一字便悟，若无夙根，纵破万卷书也是凡铁俗器！`

天子闻言，便也不再出声，范睢抚掌大笑`好一句真传法一言，假传法万书！一语惊醒梦中人，范某受教了！`他边说边对那难佗鞠躬施礼，那难佗用手扶起他，见他脸色憔悴，印堂发黑，便问他是何缘故？范睢便把昨夜之事一一详叙，众人听罢，无不惊讶，那难佗双掌合十口讼佛号`阿弥佗佛、这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若有幸相遇，贫僧定要点化超渡，使其证因成果！`范睢笑道`这也是作怪，前朝宗室有名有姓全部登记在册，已因谋逆复辟全部连坐处死，这又是从哪里钻出一个漏网之鱼来复仇呢？`

天子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其旁支亲属或孤巨余孽复仇？`范睢摇头道`此人武功神通出神入化，若非情不得已，他有一千种方式博一个功名富贵，替前朝宗室报仇雪恨是最不可取的选择！`众人听范睢所说，也觉得言之有理，但除此之外，又没有其他合理解释，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那难佗见现场气氛凝滞，忙起身说话，提议众人随他一起往朝歌城中闹市开坛讲法，众人正觉尴尬，那难佗此说，正中下怀，纷纷响应附议，天子忙命范睢率千余黄门官内监士卒前往西市布告、开道，那难佗在天子及文武百官、怒目摩诃等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向西市而去，及至到时，范睢早已率人搭起了十丈高的讲经坛，那难佗人等拾阶而上，径直登坛讲法，十丈讲经坛周围坐十万八千众各类民众，有农 、有猎、有樵、有渔、有工、有商、有士、有兵，接踵摩肩，熙熙攘攘的十分壮观，那难佗传法，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总而言之一句话，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人生在世一应得失是非皆是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听法之人虽多是粗鄙之徒，听那难佗讲法也能会心一笑，听到奥妙领会之处，有人鼓掌，有人叫好，有人手舞足蹈，范睢命人燃起焰囗烧化纸钱香烛，烈焰腾空数十百丈，宛如火龙蜿蜒！天子传旨向西天佛祖献祭人牲三千，一众执金吾领命，即从天牢中提出死囚、从自愿献祭的王公贵族家中提出奴隶、仆人、子女凡三千跪在讲经台坛前，只待那难佗一声令下，便要人头滚滚，鲜血满地献祭佛祖！

围观众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候那百年难遇而又血腥的一幕发生在眼前，谁知这那难佗却迟迟不下令献祭，天子大惑不解的问道`祭礼具备，吉日吉时已到，请佛王法旨令开献祭！`那难佗从法座上起身，走到讲经坛边俯视着下边跪的密密麻麻的人殉牺牲，虽说是要上天伺候佛祖天神，这是无上荣耀，但蝼蚁尚有贪生之心，在生死关头，人殉们都在簌簌发抖！那难佗双掌合十，闭目颂佛号阿弥佗佛，面有悲天悯人之色，在一旁的怒目摩诃见状，几步上前对那难佗施礼进言`佛王，这杀牲祭天之例古来有之，天生万物以养人，唯有献祭人牲能报万一天恩，大可不必心生怜悯之心！`那难佗听怒目摩诃说完，心中一动，生死祸福，命中注定，念及此处，他面容突变，正要下命开祭，忽听台下有人高呼`周王姬贞曾与天下四十八路诸侯勒石盟约，永废人殉陋习！今天子仍以人牲祭天，一则言而无信，二则逆天行事！就不怕遭天诛地灭吗？`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围观众人议论纷纷，跪着的人殉们也开始交头接耳骚动起来，天子在讲经台上无地自容，面有愧色！阿难佗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在那里作手足无措之状，怒目摩诃恼羞成怒道`一派胡言，姬贞是见邪教升米教荒淫无度，故而与众诸侯约定共力拉升米教下台，废献祭人殉！今日我佛祖释教已取而代之，佛光普照，苦海慈航，理听当然享人牲血食！何谓背信弃义？又何谓逆天行事？`

台上又有人高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周王姬贞曾说过，天地既然不仁，敬他何必？鬼神不仁，怕他何必！今日事已至此，我们何妨效狗急跳墙一回？姬贞在曙光城招兵卖马，大张旗鼓反复辟旧制！我们齐去投他吧！`这才是晴天霹雳，石破天惊，讲经坛上的众人被惊的目瞪口呆，台下的人殉闻言如遭当头棒喝，纷纷跳起来抢夺兵器反抗，众祭祀官吏，侍卫将士不提防有此一变，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的手慌脚乱，混乱中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众人殉及众多对朝廷不服不满者汇集成滔滔不绝的人流向城门涌去，守城的将士见来势汹汹，也不敢阻拦，只得任由人流狂泄出城！

在讲经坛上的众人见现场空空如也之时才回过神来，天子命范睢火速调配人马，追击叛乱人殉，范睢左顾右盼，找不出一名可用之将，无奈只得向张桂芳投去目光，以示求助之意，谁知这张桂芳对那难佗喧宾夺主早就衔恨怀怨，对天子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举止满腹牢骚，今日见人殉叛乱，他乐见其成，范睢要他去追击叛军，可谓是病急乱投医！张桂芳佯装惊讶，侧头避开范睢目光，不再理会！

范睢见状，早知张桂芳之心，也无可奈何！只得自己点了三五千虎贲营骑兵径直出城追赶叛乱人殉！出城未及十里，身后一骑快马，蹄声如雷疾驰而来，马上锦衣使者放声高呼，要范睢速速回城！范睢见这天子朝令夕改，竟一时也无所适从！锦衣使者到得近前，只见他一脸张皇恐惧，范睢忙追问原委，锦衣使者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范大人速回京城，怒目摩诃让人剌杀，血溅当场！陛下命范大人回朝主持大局！`范睢追问凶手是谁？锦衣使者告诉他是一身着黑衣衫的蒙面人所为，蒙面人神通广大，一击必杀，得手后腾空御云而去，谁也没看清他的面目！

范睢心中格登一下，料定便是昨日黑影人来下手格杀怒目摩诃！当下不由心里长叹，这噩梦何时才能到头？城中此时乱成一团，他不敢怠慢，忙令人传命领兵校尉将领火速回营，他自领了百十骑亲兵调转马头，往朝歌城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