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海龙萧文

难道黑道在一千年的时间变化有这么大吗？

林凤仪是见过一些黑道要角，甚至大哥大、大哥大大，但是很少看过像海龙这样，说话文雅有礼，有身段架子但又不让人觉得屈之于下而不舒服，能讲客套话，但又能立刻简要地切入重点，有内容。

这样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喜怒不形于色，外人无从知其好恶，是最厉害的角色，彭让、龙飞都不如。

喜怒不形于色的海龙，故意做一个变脸的动作，带着苦笑，表示不高兴、但不是真的很在意，他真的在意什么，大概不轻易让人知道。

海龙说：“官府将此案栽赃于我店，甚是可笑。”

林凤仪在想，要怎么试探比较好，就说：“似乎高修确实带着银两离开官府，而马于湖滨被发现时，已无银两。”

海龙不管林凤仪罗列的这些证据，只是很有自信、不容质疑的说：“言本店有人打劫杀人，或言本店辖下有此事者，对海龙萧文皆是污辱。”

林凤仪本来想过一种可能，就是渤海帮底下的徒众有人偷偷干了这事，没让帮主知道。

不过看起来，如果跟海龙提这一点，他也会觉得是污辱。

林凤仪改采开放性的问法：“然萧兄以为，此案究竟如何？”

海龙说：“官府不犯本店，本店亦不犯官府。”

这有两种意思，要么是说查案是官府的事，他不管也不谈；

要么是说他知道官府搞鬼，但他不管也不谈。

林凤仪很想问清楚是哪一种意思，不过海龙的表情很明显，他要让你知道他并不想继续谈这件事。

林凤仪觉得，旁敲侧击，已经到了极限，现在要开始明说了，就说：“实不相瞒，昨夜在下于茶庄看到萧兄。”

海龙喝了一口茶，但显然是一种不惊讶、不在乎的态度，和林凤仪常常搞的那种为了掩饰尴尬而喝茶不同。

继王爷和郡主等人之后，林凤仪又兴起一个要带海龙穿越回去的念头，只差一根烟或一支烟斗，这个海龙要演起黑道老大来，实在太酷了，一定要带他去拍电影。

过了一个在电影里，黑道老大会抽一口烟斗，然后吐出烟来的时间，海龙说：“公爷认为公子身份不寻常，欲入房搜索，或半夜劫人。”

林凤仪吓了一跳，昨夜睡得很死，该不会有人进来不知道，连信被拆了又封回去也不知道。

难道大家都知道她是谁了吗？

林凤仪急着问，又不知道怎样才看起来不急，就说：“我看你们似乎在争论事情。”

海龙说：“在萧某之客栈里，不能发生此等事。”

林凤仪一颗心放下了一半，看来她被这个海龙保护了一夜。

海龙又说：“彼等未对萧某言明，怀疑公子为何等身份来历，以及为何来到敝县。”

一般来说，这就是在发问了，而且林凤仪为了感谢，也应该坦诚以告；

但为了查案，林凤仪还是有顾虑。

海龙仍是一副“我宁愿你对我说，但你不说也无所谓”的样子。

林凤仪觉得，海龙心思很深，但不表示他待人不诚；以他这样有自信的人，大概不会说谎，他说拒绝了程爷、孟爷，应该就是真的。

想了一下，林凤仪说：“林某感谢萧兄相助。然请给林某七日时间，必对萧兄坦诚以告。”

海龙做了一个满意的表情。

此人的表情并不透露他的心理状态，而是一种沟通、意思表示，和说话一样。

人们常常说话也不是直接反映心里的想法或感觉，而是希望对方认为我有什么想法或感觉。

海龙说：“萧某不强人所难，唯亦相信公子非平凡之布商。萧某所言欲结交在京人士之意，不为难公子，唯愿公子留在心上。”

此时细雨已停，天色复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响起了鸟鸣声。

海龙说：“天色尚早，公子用膳完毕，仍可于天黑前下山，不知公子是否赏光，亦让我店上下人等拜见？”

林凤仪无可无不可，但是既然帮内的人瞒着海龙自己犯案是一种可能性，多见见几个人当然好。

林凤仪点头称谢，海龙就起身，示意林凤仪跟着走到屋外。

海龙说：“此处已是潍山之最高处。我店平日约三十人在此，四十人在山下办事。本无此数，然近月来新投奔十余人。”

林凤仪点头，跟着海龙走进另一间屋子，里面已摆好三桌酒菜，还有男男女女正端菜出来。

海龙请林凤仪坐在身边，其他人也陆续入座，就直接开动。

海龙介绍了同桌的人，大概都讲了名字或绰号。

海龙介绍在店里的人，有本来种田的不想种了，打渔的渔获不好，或是地主分家没分到什么但又不想找工作谋生的，做生意失败的，他乡犯法、欠债跑过来的最多。

别桌的人也一一过来跟林凤仪打招呼。

一下子很多名字，林凤仪记不得，但特别留意刚刚的领路人，叫阿庆，渔村来的。

很多人来敬酒。

林凤仪想等一下要骑马走山路，不敢喝多，大多只碰了嘴一下，海龙等人也不劝酒。

差不多了，海龙问：“公子欲何往？回潍城，或续向西北行？”

林凤仪本来也没有确切的计划，只知道应该要沿着高修平生最后一段路走一遍，就说：“本欲访友，今日下山已晚，且再回潍城，明日再行。”

海龙问：“则今晚子牙客栈有荣幸再接待公子？”

林凤仪点头说谢。

海龙交代阿庆领着林凤仪下山，直到客栈。

店员来迎接，同时和阿庆交换了眼色，就带林凤仪到三楼房间，但不是昨夜那一间，而是一间很大很宽敞的房间，连浴桶都有，锦缎枕，蚕丝被。

店员说：“海龙交代，请公子宿此，一切由本店处理。”

林凤仪觉得很为难，不管是警察也好，御史也好，怎么可以接受黑道的招待，住这么好的房间。

想一想就说：“你跟海龙说，谢谢他的好意，我住下了，但我自己付钱。”

店员点头，问要不要吃饭或洗澡，林凤仪说洗澡；

不久，就有几个人提着热水进来，三两下就倒满浴桶。

然后一个姑娘来问，林凤仪当然不要。

这不只是不要的问题，而且她还在女扮男装，当然是一万个不要。

林凤仪确认门窗关紧锁好后，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