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清姨娘

“……所以我想想也是有道理的，阿芷现在也大了，是该去见见世面了。这次席会，你跟灵儿带上阿芷一起去吧，如果期间有什么事情，你得多照应些。”

万安怡回过神来，看着万夫人习惯性地扬起微笑。

“好的，母亲。”

出了霁月斋，万安怡仍在想着刚刚万夫人交代的事情。

这次知府夫人早早就把帖子送过来了。因此万安怡早就知道大概是什么时间地点，按照以往就是她陪着万安灵去，这次竟然多了一个万安芷。

本来这种席会就是为了让未婚男女相看的，万安芷去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个由万夫人提出就有点新鲜了。

“也不知道八姑娘用了些什么手段，要不然夫人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巧儿走在万安怡身后一步左右，小声嘀咕。

万安怡在想着自己的疑问，没有回应她的话。

“八姑娘好手段，才满十三就开始为自己张罗前程了，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巧儿继续嘀咕。“她能嫁多好的人家？如果不是小门户做正室，就只能是高门里做妾室罢了。”

万安怡闻言，回头看向巧儿，目光中带着凉意。

巧儿闭上嘴，垂头不敢与她对视。

“你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可想过我也是庶女？”万安怡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也许旁人也像你看待芷妹妹这样看待我呢。”

“怎么会呢，您可是嫡女啊！”巧儿瞪大眼，“谁敢乱说什么？”

“是庶出嫡女，”万安怡说道。“万家唯一的嫡女是灵姐姐，她才是正经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而我，哪怕记在母亲名下，也改变不了我是庶出的事实。”

“灵姑娘就算是嫡出又如何，在夫人面前，还不是您比较受宠爱吗？”巧儿话刚出口，就被万安怡喝止，她从没见过万安怡这样生气，生生吓了一跳。

“你是被我纵容太过，才会这么不识分寸，什么话都敢说是吗？”万安怡满脸严肃。“你难道不知在万家非议主子是大不敬？要是让杨先总管听到你刚刚的话，非得打你一顿板子后再将你赶出去。”

“我……我只是觉得姑娘您不必那么看轻自己，心急口快才说出那些不敬的话……”巧儿知道自己说什么都只是苍白无力的理由，声音不由得越说越小。“对不起，我以后定会更谨言慎行，不给姑娘您惹来麻烦。”

万安怡静静地看她片刻，一腔无奈化为长叹，转身继续向前走。

“有些话，哪怕在自己一人独处，也要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能从嘴里吐出去。须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

藏春园位于万府的东面，是万府除了主院以外，最大的一个院落，里面安居的是万易楼的妾室们。

万安怡刚踏入藏春园，迎面就走来一个中年妈子，一见她就凑了上来，小声在她耳边说。“姑娘，姨娘在找您。”

万安怡闻言，马上跟着对方走向藏春园东侧的小楼。

路上万安怡匆匆问了一句。“今日娘心情如何？”

没料到那妈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把万安怡领到一个不容易引人注意的角落。四处确认无人走动之后，那妈子愁着眉眼，忧心忡忡地开口。

“早上当家是从姨娘房里走的，我去准备洗漱的时候也没见有什么异样。可……等当家走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姨娘忽然在房里发起脾气来，屋子里的东西砸得乱七八糟。后来姨娘叫我把您找来，我出来的时候看她还面带怒容，看来余怒未消，怡姑娘您见姨娘的时候，可得小心应对。”

“我知道了，娘由季妈妈你照顾，我很是放心。”万安怡温声道，“哪怕将来我嫁人了，也不用怕她在家里没个知冷知热的。只是有些时候还须得让你多担待着。”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呢？我自小就跟在姨娘身边，与她情同姐妹，当然是要多照应她的。”季妈妈拍拍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里有着心疼，又道。“姑娘，姨娘是个有嘴无心的人，有时候或许说话难听些，您听了可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的。”

来到小楼外，里面隐约传来些杯盏碎掉的声音，还伴着几声压抑着的咒骂声。万安怡敛眉，沉默了一下后示意巧儿和季妈妈都不要靠近，便敲响了门。

“谁？”门内声音娇娇柔柔，却带着些喘息声。

“娘，是我。”

一听是万安怡，里面又响起瓷器碎掉的声音，门忽然被拉开，万安怡尚未回过神来就被人用力扯了进去。

小楼的花厅一片狼藉，里面碎了一地的杯子茶碗，铺在圆桌上的桌布被扯了大半，歪歪斜斜地挂在桌面上。紧扣着万安怡手腕的女子顶着一头乱发，杏目发红，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又跑去那个贱人那里讨好卖乖了？”

“娘，您不能叫母亲的。”万安怡无奈，“若是被人听到了，你可是大不敬，是得挨罚的。”

“你不用吓唬我，我可不怕那秦淑元，如果不是她娘家势大，今天是谁坐万府主母的位置都很难说。”女人目光发狠，用力甩开万安怡的手，冷笑。“明明我和楼哥哥情投意合，他原是要娶我作正室的，就是因为那不要脸的秦家横插一脚……”

看着她如同着了魔一样的状态，万安怡默不作声。

她亲娘是万易楼娶回来的第一个妾室，闺名有清字，所以万家人都称她为清姨娘。

清姨娘时常对万安怡说，她与万易楼是青梅竹马，自幼的情份。

她说万易楼深爱着她，要娶她作正室夫人。面对他的深情相付，清姨娘以身相许，可是没想到自己美梦成真之前竟然杀出万夫人这么个程咬金，让她花嫁不成，委身作妾。

她恨万安怡是个女娃，不值钱的赔钱货，也觉得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无法母凭子贵，万易楼才没法将她抬为平妻。

满腔的不愤让清姨娘对万安怡没有好脸色，平日里若是觉得心气不顺，对万安怡没少打少骂。

幼时的万安怡在清姨娘的洗脑下对一切都半信半疑，父辈们的事情又无从考究，只能相信清姨娘所说的。可自从她跟在万夫人身边接受教养学习之后，沉在迷雾中的很多事情也就慢慢浮现出轮廓。

她这才发现清姨娘所说的事情里，多数都不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