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悄然推动

很快时间又到了周五，此时离年节已经只有二十来天时间了，而岭北官场上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让人丝毫没有感受到节日即将到来的那种欢乐气氛。

因为按照岭北核心组成员数次开会沟通的结果，都一致表示要在年节前完成岭北省范围内地厅级干部的调整工作，因此，对于一帮地厅级的干部们来说，此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一些细心的人可能会发现这里面有一个很特别的现象，领导们在处理一些事关大局的事情时，比如像对一些重要岗位上的领导干部进行调整，往往是通过极小范围内的核心人员会议来讨论调整方案的。相反，对于一些跟大局没有特别大关系的事情，却往往会通过召开大规模的会议来进行讨论。

就像民间顺口溜里说的一样，“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要命的事情不开会。”

很多人都会拿这句话来讽刺一些地方的开会文化，搞得好像全世界只有那些地方才会这样小题大做似的。但实际上这是太片面了，应该说地球人都会有这样小题大做的倾向，只是时候有没有到了的问题。

就拿北方某大国来打个比方吧，到了后面的一个时期，他们的干部绝大部分都官僚化了，氛围非常污浊，也常常屁大点事儿，就开会个没完，然后就是喊口号，打倒花旗，解放世界。但一旦遇上要紧的事情，那一个个就跟鸵鸟一样蔫了，都在那缩着呢。

西边某小国不也是吗，前几年他们的国会，一个共商国是的地方，居然一群议员会讨论起一个马戏团里的两只动物去向问题（大象和骆驼），这场面还被记者拍了出来，引得哄堂大笑。这么点小事，至于被搬到国会里面讨论吗？这也是小事开大会的一个写照，和国家制度和意识形态什么是无关的。

有句话叫做存在即合理，说明每一种现象的出现，总会有它的各种外部原因的，那么为什么要大事开小会？

毕竟起决定性作用的就那么几个人。而且小会上，每个人都能够充分发表自己的意见，表达自己的态度，赞成还是反对，都能够清晰的表达出来。只要这几个人同意了，其他人也不会有反对意见，剩下的就是走程序的问题。

为什么要小事开大会？这主要是扩大会议的影响力，表明自身的态度。比如一个街道开一个扩大会议，再邀请一些企业代表、群众参加会议，会议上领导照着文稿说要如何如何服务好企业发展，扩大企业规模，当好服务员，有事上门，无事不扰，表明发展经济的决心，增加企业家信心。

你想想，如果将一件没有经过协商、确定的事情拿到大会上来讨论吗？几百个人一个人说一分钟，加起来就是几百分钟，可能花上几天的时间都开不完一个会。

那为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要关起门开会或者是不开会？这主要是怕跑风漏气。比如说在组织人事部门工作，干部处的办公室，每天要关几十遍。

有的时候人还没进门就关起门来；有的时候有些人刚进门就被请出去，为的就是尽量减少人员的知悉范围。就像某电视里所演的，在抓捕一名违纪的副市长时，本来电话请示就没有一点问题，然后还非要再开会进行通报情况，结果因为消息走漏，造成最后未抓捕成功的后果。

同样的，对于岭北省范围即将进行比较大规模和范围内人事调整的消息，虽然已经悄悄的在岭北官场各个角落传播，但中途却完全没有召开过一次涉及相关内容的大型会议。

讨论这些内容的只有几次核心组成员会议，对于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甚至都不会拿到核心组成员会议上讨论，而是由岭北最高层的两三人个先进行磋商，还有的就是某两位之间进行一对一的单独沟通。

当然了，像这些事情，就算胡文霆跟余跃平的关系再近，余跃平也不会直接把一些重要内容透露给胡文霆的，一来是因为组织纪律的要求，另一方面是因为胡文霆的层次还相对较低，对于其中的一些安排的真实意图还未必能完全理解，知道多了，反而可能会让他受到伤害。

但余跃平还是明确的告诉了胡文霆，说他并不会出现这次干部调整范围之内，因此胡文霆就把精力放到了完成学业上面，在周五下午的时候，胡文霆吩咐路明和卫子慧取得联系，让她在下午下班的时候来接自己。

路明在打完电话之后，就来到胡文霆的办公室，向他汇报说已经和卫子慧联系好了。说完之后，路明并没有马上离开胡文霆的办公室，而是继续站在办公桌前，于是胡文霆就开口问道：“还有事？”

路明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胡文霆看到之后，就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在我面前还扭扭捏捏的干什么，有事就直接说好了。”

路明嗫嚅着说道：“胡大哥，我晚上不送你去机场行不行？我…”

胡文霆马上反应过来，于是就问道：“是不是卫子慧不让你一起跟着去的，她都跟你说什么了？你一五一十都告诉我。”

路明犹豫了一下之后小声说道：“她说，信州方面的领导有些话要让她当面向胡大哥你进行转达，因为可能牵涉到一些比较私密的话题，于是卫子慧就让我自己决定是否还要在场。我在仔细想过之后，才自己决定不跟在你身边的，不关卫子慧她的事。”

毕竟已经经过了近一年时间的相处，胡文霆对路明还是比较了解的，相信他绝对不会在自己面前撒谎。

于是，胡文霆在仔细权衡了一番之后，开口对路明说道：“也行吧，这里面有些事情你知道得太多了，反而会对你不好。另外最近也可能会有人通过你来接近我，这其中的分寸你自己也要把握好。”

路明连忙对胡文霆说道：“胡大哥，您放心好了，所有想通过我来接近您的人，我都会一概将他们拒之门外的。”

看到路明一脸认真的样子，胡文霆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笑着开口对路明说道：“我们现在只是随便聊天，你那么认真干什么，你呢也完全没必要那么做，我并不是要禁止你和别人接触，而只是提醒你凡事要多个心眼而已，免得到时候被别人给利用了。

当然了，对于那些你认为对你有恩，或者说是确实值得帮助的可靠人选，你也可以和我说一说，我会再帮你分析一下，如果真有必要，我也会出手相助的，毕竟在这个人情社会中，任何一个人想要成就一番事业，都离不开朋友或者是同盟的支持。

所以我们为人处事的第一原则就是，尽量让自己一方的朋友或者同盟多多的，而对手则是尽量降到最少。”

路明连忙向胡文霆表示感谢，并表示以后有事一定会及时向他进行汇报的。

因为胡文霆预订的是晚上八点的机票，因此，在下午临下班的时候，卫子慧就先把胡文霆接到办事处用餐，用餐结束之后，才往机场赶去。

由于当时正遇上晚高峰，卫子慧只好先专心开车，直到到达机场之后，卫子慧才在车里把相关情况向胡文霆进行了汇报。

原来卫子慧是信州电视台的编外人员，信州政府把她临时从电视台那边借调到办事处来，并承诺只要她和胡文霆搭上关系，信州方面不仅可以解决她的编制问题，还可以视她的贡献大小，给她一定的级别。

听完卫子慧说的一些情况之后，胡文霆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这种做法叫做慷他人之慨，用别人的身体向胡文霆交换自己需要的利益，随后又用国家的利益来给卫子慧相应的回报，自始至终几乎没有影响到他们自己的利益。

然而这又是官场中一种最常见的做法，只要他们最终信守了承诺，给当事一个满意的安排，对此谁都不会多说什么。甚至有些当事人还会为此感激不尽呢。毕竟一个编制是可以让自己终身受益的啊。

胡文霆对此也不能多说什么，于是就把话题转移到另一方面，他开口对卫子慧说道：“好了，你先跟我说说他们的想法，然后我再决定应该让他们给你什么回报，想用一个编制就把你给打发掉，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卫子慧小声的嘟哝了一句：“对我来说，一个编制的诱惑力已经足够大了，何况我也并没有损失什么呀？”

胡文霆顿时加重了语气说道：“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看到胡文霆有些生气的样子，卫子慧低下头不敢再作声，于是胡文霆放缓了语气说道：“好了，你的账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跟你算，现在你行赶快跟我说一下他们要你转告给我的话，我好尽早抽空进行安排。”

卫子慧就把信州那两人让她转告给胡文霆的话学了一遍，其中信州县的政法委书记兼局长表示想到市里工作，而信州市的那们副市长兼局长则表示想从政府方面转到组织方面。

卫子慧说完之后，发现胡文霆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于是就小声的问了一句：“领导，他们这都是正常的岗位变动啊，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不惜人力物力找到省里来吗？”

胡文霆苦笑了一下之后，对卫子慧说道：“这里面的门道，一时半会之间跟你也说不明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你只要记住，如果能顺利帮他们办成这两件事，你应该得到绝对不是一个编制这么一点酬劳。有时间你还是多想一想自己还需要得到什么吧，趁现在这个大好机会，抓紧时间向他们提出来，说不定他们就答应下来了呢。”

说到这里，胡文霆忽然有了一个腹黑的想法，于是就忍不住嘿嘿的笑出声来。而通过几次接触之后，卫子慧发现胡文霆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除非触碰了他的底线，否则他是轻易不会发怒的。

于是卫子慧就大着胆子调侃了一句：“领导，你刚才的笑声有点让人碜得慌，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算计人的坏主意。”

此时的胡文霆心情还是比较好的，因此也没有计较卫子慧的出言冒犯，而是依然保持着笑容对她说道：“你这是狗咬那什么，不识好人心呐，我在费心为你争取利益，你还敢嘲讽我。

生意上有句话叫做漫天要价、对半还钱，我告诉你啊，到时候你也可以用这种方法向他们提出你的要求，你不是在电视台工作的嘛，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说你想当电视台台长，实在不行，给个副台长也行。”

还没等胡文霆说完，卫子慧就插嘴说道：“领导，您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我一个还没有编制的人，就想直接升为台长，他们就算不把我吃了，也得骂我是个疯子，说我是异想天开。”

胡文霆笑着说道：“这只是开价嘛，又不是说不准他们还价，经过还价之后，他们顶多也就给你安排一个部门主任，那只是一个科级干部而已，相比于你对他们贡献来说，那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总之，你只记住，向他们提出要求时，一定要比自己的心理预期高些，给他们留出一个还价的余地，这样到最后，会成为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要进去候机了，你回去之后，好好琢磨一下，我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争取彻底的领会其中的精神。以后你在体制内混，早晚都会用到这些招数的，我这是提前给你进行培训了。”

说完，不等卫子慧下车给自己开门，胡文霆就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大步往候机大厅走去。留下卫子慧一个人还在车上发愣，因为胡文霆所说的话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一时半会之间，她还消化不了。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胡文霆的踪影，于是，她只好继续坐在车子上等着，直到确定胡文霆乘坐的班机已经起飞，她才开车往回走。

由于时间比较紧迫，于是胡文霆在抵达东海之后，还没来得及休整，就把信州那两个人的情况及时向余跃平进行了汇报，同时把卫子慧的相关情况也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余跃平。

余跃平听后，满意的在电话里嗯了声，然后开口说道：“在对待小姑娘这件事上，你能想到这么多，说明你小子已经变得成熟了，不过重感情这点还是没有多大的改变。

看来老祖宗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还真一点都不假，得了我以后也不再强求你这点了，都说人无完人嘛，如果一个人一点缺点都没有，那不成圣人了吗？

还有，你说的那两个人，因为都没涉及到关键的岗位，处理起来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我还是要先调查一下他们的背景和口碑，只要不存在什么严重的问题，就算能力方面有所欠缺，也可以先扶他们一把，把他们拉我们的阵营当中来。

谁让我们目前在岭北的根基太浅了呢，这些能和你扯上一丝关系的人，就先凑和着用吧，希望能在尽量短的时间内，也能帮你建立起一批自己的班底。”

胡文霆从东海回岭北的班机，是下午六点左右从东海起飞的，因此到达岭北机场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七点，来接机的依然只有卫子慧一个人。

于是胡文霆就笑着问卫子慧道：“你又把路明打发到哪里去了？”随即他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唉，看来我连自己的下属都管不住了，真是失败啊。”

卫子慧连忙向胡文霆解释道：“领导，我这不是还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嘛，所以路科长就主动给我提供了这个机会，您可千万别怪路科长他，要怪您就怪我好了。”

胡文霆笑了笑，对卫子慧所说的话不置可否。于是卫子慧又转了个话题问道：“领导，您看现在时间也有点晚了，咱们是先在机场这边吃点东西，还是等回到办事处再安排。”

胡文霆淡淡的说了一句：“我还没那么娇贵，回办事处去吃吧。”

吃过晚饭之后，卫子慧建议和胡文霆一起到房间去，她要向胡文霆汇报一下相关的情况，看到胡文霆有些犹豫的样子，卫子慧知道他是为了避嫌，于是她就凑近胡文霆身旁小声说道：“领导，我知道您是为了避嫌，可是不管我们怎么做，旁人都认为我们已经有了那层关系，那我们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接触好了。

再说了，我还巴不得别人认为我们有那种关系呢，这样，以后他们因为忌惮着您的身份，就不敢轻易的欺负我了。只不过可能会对您的名声造成一定的不好影响。”

胡文霆听到卫子慧的最后一句话之后，马上霸气的说道：“你一个女孩子都不怕名声受损，我一个大男人不什么好怕的，况且，不是还有身正不怕影斜这句老古话吗？既然我们没有那回事，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就和卫子慧一起来到了三楼的房间，但胡文霆生怕卫子慧一时心血来潮，又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来，于是在进房间之后，他并没有把站关死，而是留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后，卫子慧就把信州市副市长和信州县政法委书记，在这两天时间里相继打电话来向她打探情况的事情向胡文霆说了一下，然后好奇的问胡文霆道：“他们想让您帮忙办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啊，这事是不是很急也很棘手啊？”

胡文霆看了卫子慧一眼之后，笑着对她说道：“看你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你难道没听说过好奇害死猫这句话吗？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小心反而被拖累。这方面你真应该学一学我们路明啊。行了，今天我心情好，就简单跟你说一下吧，就当是给小朋友讲个故事吧。”

说到这里，胡文霆停下来捋了一下思路，想着应该用什么样说法才能让对方更容易理解。

而卫子慧听到胡文霆说，权当是给小朋友讲个故事，顿时感到有些气恼，本想跟平常一样拍打一下胡文霆，但最终还是迫于胡文霆的身份和威严，没敢太过放肆，而只瞪了他一眼。

胡文霆并没有理会卫子慧，过一会之后，他接下去说道：“那个政法委书记说是想调到市里工作，但实际上他的真实意图是想往上升一级，因为他仍然留在县里的话，已经基本上升无可升，除非让他当县长或者书记，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他的真正目标应该是市局的常务副局长，或者是排名比较靠前的副局长，如果一步到位让他坐上了常务的位置，那就是正处级的干部了，换算成价码，那至少值像你这样的两到三个编制。

如果不能一步到位坐上常务的位置，而只是排名比较靠前的副局长，那他们也不敢太亏待你，毕竟他们还指望着下一步往前挪呢。

另外那个说想要从政府转到组织，他的潜台词就是想进市核心班子，因为政法委书记默认是核心组成员，因此他真正想要的应该是政法委书记一职。这个可比前面那个还要值钱得多，至于值多少个编制，你自己去想像一下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文霆又停住话，不由自主的又发出和前面一样的嘿嘿笑声，卫子慧一惊，脱口而出问道：“领导，您怎么又来了，看到您这个样子，我心里还真有些害怕。”

胡文霆正色说道：“现在才知道害怕，似乎已经有点晚了吧。你以为体制内是那么好待的吗？在很多时候，不是你算计人，那就是被别人算计。在里面，斗争是永恒的主题，我也不知道自己帮你达成所愿，到底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

这样，你给他们回话的时候就说，我已经帮他们向上面反应了，至于能达到什么程度，就看他们的表现了。我呢，什么也不缺，让他们把心思用在你身上就可以了。

至于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兑现对你的承诺，我想不用我再详细的教你一遍了吧，一些含糊含糊其词的话，能给人留出充分的想像空间，这在官场上是非常管用的，明白了吗？”

卫子慧若有所思的看了胡文霆一眼之后，最终红着脸点了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