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回忆
第二日，将军果然依照约定，持弓来到了城外。
城外一片炼狱，河流干涸，只剩下裸露的河床和散落的鹅卵石，在烈日下泛着沉闷的微光。
十只金乌在天空嬉戏追逐打闹。
在太阳的映衬下，将军是如此的渺小。
一只金乌好奇的飞到他的面前。
“羿叔叔，你是来陪我们玩的吗？”
将军沉默，以弯弓射箭为答。
他双目紧闭，唯独额间神目神采奕奕。
“啊！好痛！”
那只金乌痛呼出声，他是兄弟几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看着他们长大的叔叔，竟然会用弓箭射他！
它挣扎着扑腾翅膀，想要重新升起，可是将军射出的箭，又岂是凡物。
在它不甘的哀嚎声中，从九霄之上，坠落凡间。
尘土纷纷扬扬，看着自己的弟弟被将军射杀，剩下的九只金乌怒了。
他们竭尽全力的发散着他们的光和热。
“烧死他！烧死他！”
拉弓、射箭。
整个过程中，将军一言不发。
第二颗太阳。
第三颗太阳。
…………
太阳一颗一颗坠下，伴随着的还有他们的咒骂声、痛哭声。
“父君不会放过你的！”
“下一个轮回！我要九黎城城毁人亡！”
“父君！好痛！”
直到天上只剩下一轮太阳。
将军才放下射日的弓。
将军此时也好不到哪去。
他全身焦黑，满身的伤痕却无一丝一毫血液流出。
血液早在流出的一瞬间，就被持续的高温蒸发殆尽。
额间神目失去光彩，此时此刻的他，脆弱的连一个三岁的孩童都能轻易将他杀死。
可他依旧立在城外，没有回去。
他在等一个人。
如果那个人的九个儿子死在他的弓下，都不能将他引出来，那或许说明，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站在城外等了很久。
直到日落西山，月升东方，才等到那个他想找的人。
他站在广阔无垠的平原尽头，身后是皎洁的圆月。
明明他远在天边，可只是一步，就走到了将军的面前。
“为什么？”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地上金乌的尸体。
他只是看着将军，目光死寂如同一口枯井。
“她回来了。”
将军三目皆盲，声音嘶哑。
他将头转向那人所在方向。
“她来兑现承诺了。”
“她来了？”
那人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瞬间，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平原。
这可惜，这一切将军都看不到。
“她在哪！”帝俊抓住将军的肩膀。
将军的肩膀，连同手臂，仿佛被岁月侵蚀的枯木，层层破碎。
黑色的碎屑在空中飘舞，如同纷飞的蝴蝶，在帝俊略带诧异的眼神中飞舞。
“你的身体？”
将军没有回答。
他已经死了。
“父君。”
最后一只金乌落地，他化身成一个十三四岁的俊秀少年，他看向帝俊的眼神，又敬又怕。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羿。”
这位天地间第一的强者沉默的看向将军残破不堪的遗体。
“你以为你逃得过吗。”
帝俊转身看向最后一只金乌。
“重启轮回。”
“下一个轮回，本尊要亲自问他！”
下雨了。
雨水落在地上，与泥土混在一起，浑浊不堪。
将军的遗体倒下。
雷声大作！天地恸哭！
就连在游东山内的三人都心有所感。
司雪翎坐在床旁，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悲恸。
“雪翎，你怎么了！”
冯无忧惊讶出声。
司雪翎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我这是……哭了？”
她看向冯无忧，明明是笑着，可脸上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无忧……”
“别过来！”
金色的符文从她身上浮现，不知何处又响起了那首古老而悠扬的小曲。
“你们该走了。”
冯无忧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司雪翎的手放在胸前，此时她如同九天下凡的神女，神圣而遥不可及。
“雪翎！”
冯无忧还想试试，她想将司雪翎一起带走。
金色的传送阵在她脚下出现，巨大的吸力拉扯着她。
“无忧，我走不了的。”
“无忧，保重。”
冯无忧又做梦了。
“爹！娘！”
“救命！”
“天杀的魔族！老子和你拼了！”
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冯无忧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满是血污的城池内。
火光、打斗声、惨叫声、还有魔族猖狂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这又是哪里?
是梦？还是现实？
街道两旁，破碎的房屋像是被巨人粗暴地撕裂，残垣断壁上还留着暗红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血腥的气味，令人作呕。破碎的尸体散落在街头巷尾，有的残缺不全，有的面目全非。
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仅剩冷冰冰的尸体，他们的眼睛空洞地瞪着天空，不甘、愤怒、恐惧，死亡将他们永久的暂停在了这一刻。
“救……救我……”
冯无忧行走于废墟之上，突然，她的脚下踩到了一只手。这突如其来的触感让她心中一惊，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才发现废墟之下竟然埋着一个人。
“救……救我……”
那个人显然还没死，冯无忧透过砖石之间的缝隙，终于看到了那张满是血污的脸。
“坚持住！”
她立即动手，试图搬开压在那人身上的巨大石块。
下一秒，一只黑色的大脚狠狠踩在了废墟之上。
那只手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彻底失去了力量。
“不——”
冯无忧瞳孔骤缩，她的目光顺着那只黑色的大脚上移。
——是魔族。
这个魔族不过金丹期的修为，长得肥头大耳，肚子圆滚滚，浑身上下满是浓烈的腥臭味。
踩在上面似乎还不够解气，又碾了碾，直到听到血肉爆开的噗噗声，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魔族……”冯无看向魔族的眼神充斥着怒火。
那个魔族就像看不见冯无忧一样，它费力的弯下腰，将地上残留的断肢捡起，放入口中大口大口咀嚼。
“果然，还是人肉最好吃。”
魔族一边吃，一边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城外继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