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臣服
静谧的房间里只燃着一盏昏暗的烛火，影影绰绰。
听到他说睡觉，苏媞月便老老实实的钻进被子里去，一动也不敢动了。
萧鹤野跟着上了榻，躺下后便没有再说话。
他有些气恼，但他什么没有说。
萧鹤野并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原来她没睡着……
苏媞月刚才的模样大抵是被自己吓坏了。
可萧鹤野又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难道要他一脸平静的对苏媞月说：娘娘别怕，我只是出宫杀了几个人而已。
……
好像他们之间无需解释这么多，苏媞月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萧鹤野，他原本就是那样一个人。
上次在宫外，两人遇险，虽然苏媞月的眼睛被蒙上了，但萧鹤野也算是当着她的面杀人了。
她自己说的，有萧掌印在，自然是不害怕的。
所以对于萧鹤野杀人这件事情，苏媞月早晚都要习以为常的。
或者说，她不可能让一个本就喜欢杀戮的邪魔改变本性。
既然选择了萧鹤野，这些无可避免的。
哪怕真的有一天，萧鹤野当着她的面杀人，她也是无法阻止的。
可能，这些事情……习惯了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这就是萧鹤野不想做多余的解释的原因。
可萧鹤野不知道的是，苏媞月已经知晓了梦雪姬说的关于侍寝那件事情。
从前苏媞月只知道萧鹤野手段高明，运筹帷幄，事事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只知道萧鹤野是个很危险，很致命的存在。
如今苏媞月知道了，自己也在萧鹤野的算计之中。
虽然他那么做，并未伤害到苏媞月，反倒是帮了她。
可这一切，细思极恐。
苏媞月担心，终有一天，萧鹤野这把杀人的利剑，会指向她，指向苏家。
心里千言万语，但好像此时说出来并不妥当。
……
苏媞月平躺着，犹豫了许久才缓缓侧过头来，淡淡的看着身旁的男人。
萧鹤野躺得规规矩矩的，手和脚也老老实实的，双眼紧闭，面容清隽。
但苏媞月知道他肯定没睡着。
柔软温暖的锦被底下，苏媞月伸着小拇指慢慢摸索着，直到碰到了萧鹤野微凉的大手。
小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
还没等她去抓萧鹤野的手指，没想到他那只手倏地握住了苏媞月的手腕，然后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
“娘娘想说什么？”他率先开了口。
萧鹤野比谁都了解苏媞月的小心思，她今夜明明可以不用过来的。
就算过来，她也不用一直苦等着，等他到深夜。
苏媞月见他开口，于是侧着身子，往萧鹤野身边挪了挪：“掌印若是累了，困了，明日再说也行。”
“娘娘，你心里有事若是不说出来，今晚你如何睡得着？”他虽然开了口说话，但眼睛却没有睁开过。
嗓音也冷冷淡淡的，苏媞月只隐约猜得出，萧鹤野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嗯……也是。”
苏媞月想了片刻，抿着唇，怯生生的开口道：“掌印，其实梦雪姬今日来找过我，她的事情我也大概知道了。”
“所以呢？”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从苏媞月嘴里说出来吗，萧鹤野倒是有些意外。
他蓦地的睁开双眼，侧首淡淡的望着她。“她让娘娘来求情？”
“掌印，你们之间是大人的事情。可孩子是无辜的，而且梦雪姬也并未拒绝掌印的意思，她只说需要考虑考虑。”
“考虑考虑？她若是真想见女儿，就该干脆点答应我所说的提议。”
“难道掌印真的要让当朝贵太妃去给别人做妾吗？北凉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哦……听明白了。娘娘的意思是想管这件事情了？”他翻过身来面向苏媞月，松开了锦被底下的那只手。
苏媞月怕他生气，没有想要跟他争吵的意思，于是温声细语的道：“我没说要管。可我既然答应了帮她求情，哪怕掌印会生气，该说的我还是会说的。”
萧鹤野问她：“说完了？”
“嗯。说完了。”
“这事本就与娘娘无关，若是梦雪姬再来找娘娘，你就说……已经跟我求过情了，只是被拒绝了。”
萧鹤野揉了揉眉心，语气慵懒道：“时辰不早了，睡觉吧。”
苏媞月小声的又补了一句：“让她们母女见一面都不成吗？”
“成啊。只是娘娘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跟我说的这些，是不是越界了？”萧鹤野说着话，深幽的眸底染上一抹寒意。
萧鹤野知道她心善，想帮一帮梦雪姬，本以为她开了口，自己拒绝了之后，苏媞月会死心。
没想到她仍然不死心。
萧鹤野伸出手来捏着她软软的下巴，“娘娘，咱们不是说好的，我护住你，护住你们姓苏的。你只需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我做什么事，杀什么人，你别问，别管，也别插手。”
苏媞月点点头，软软道：“可凡事都有例外不是吗，掌印……只这一次，行吗？我求你了。”
“娘娘不妨想清楚，这个例外意味着什么？那是不是有一天我不小心杀了个姓苏的，然后告诉你，这也是例外……行不行？”
苏媞月摇头：“不行。”
苏媞月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助。
她想帮梦雪姬，也想着能够做些什么，把那个所谓的“人情”还回去。
尽管梦雪姬那么做也是因为听了萧鹤野的安排。
可如今看来，萧鹤野并不想松口。
正当她绝望之时，萧鹤野突然欺身而上，那双深邃的瞳仁阴恻恻的望着她，冷然道：“既然娘娘这么想帮她，不妨试着和我好好谈谈……条件也好，要求也罢，我都可以考虑应允了。”
“娘娘想帮她，不如拿点诚意出来？别随便动动嘴皮子，就想着让我做好事，我可不是活菩萨。”
苏媞月伸手推了推他，“掌印这话什么意思？”
萧鹤野忍着性子，一字一句凑在她耳边，慢悠悠的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娘娘能不能像昨夜那样乖一点？”
像昨夜？
难道他又想了？
苏媞月伸手打了一下他结实的胸膛，气恼道：“萧鹤野你是不是疯了，我现在浑身不舒服……那里也还疼着呢，这种话，你怎么开得了口的？”
“啧。”
萧鹤野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盈润嫣红的嘴唇，“娘娘，我也想好好心疼心疼你，让你好好休息几日。可梦雪姬这事，是你主动说要管的，不怪我。”
“那你下去，我不说了，也不管了……行不行？”苏媞月委屈巴巴的说道。
果然，萧鹤野这个人根本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手帮忙。
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些好处，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往往是在苏媞月承受范围之外的。
她会死掉的。
苏媞月在心底默默想着。
她这身子骨本来就弱不禁风，经过昨晚狂风暴雨一般的缠绵悱恻过后，浑身酸疼到差点连床都下不来。
若是今日再来一次……
苏媞月甚至不敢继续往下想。
萧鹤野真的太可怕了，真的。
话音落，萧鹤野也怕压疼了她，识趣的躺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娘娘，以后若是再遇到此类的事情，要想开口替别人求情，又怕我不同意，就到这儿来谈，懂了吗？”萧鹤野慢条斯理的说着，厚实宽大的手掌拍了拍身下的床榻，
“以后这些越界的事情就到床上来谈，我什么都可以答应，明白了吗？”
苏媞月攥了攥被角，望着他小声的说了句：“萧鹤野，你真无耻。”
“啧……嗯~。”萧鹤野勾了勾唇角，倒也没生气，懒洋洋的说道：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送到嘴边的小美人，自己不吃难道留着给别人吃吗？”
反正该说的，该做的，苏媞月也尽力了。看来这次真的帮不了梦雪姬这个忙了。
她身体本就不舒服，现在听完萧鹤野的这些混账话，心里也开始不舒服了。
还是不要留在这里了。
苏媞月坐起身，阴着脸冷冷的说了句：“掌印，你自己睡吧，我回去了。”
语毕，她掀开锦被，小心翼翼的爬到床尾，坐在床沿上准备穿鞋子走人。
萧鹤野见她要走，坐起身双臂被背后环住她盈盈可握的腰肢，下巴抵在苏媞月的肩膀上，温温柔柔的问了句：“生气了？”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耳畔，痒痒的，苏媞月用手推了推他的脑袋，想让他离自己远一些：“我可不敢生萧掌印的气，只是……今夜在你身边恐怕睡不着觉，还是回听雨楼好了。”
“娘娘，留下来吧，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好不好？”知道苏媞月生气了，萧鹤野这语气，像在哄小孩子一般。
苏媞月道：“不要，这事没得商量。”
她本想站起身，可奈何萧鹤野力气太大，像个泼皮无赖一样紧紧环着酥腰不放手。
苏媞月干脆放弃挣扎，她灵机一动，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轻声道：“掌印当真什么都都不做，只想我留下即可？”
“嗯。”萧鹤野哼了一声。
“那……这算不算掌印在跟我谈条件了？”
萧鹤野：“……这，也算吗？”
苏媞月点点头：“当然了，你只要我乖乖待在你身边，并没说我要天天陪你睡觉……再说了，就算我是你夫人，也不可能天天陪你睡觉的。”
“你到底想如何？”萧鹤野咬了咬她耳垂上的软肉，低声问。
苏媞月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双手搂着他的后颈，轻声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别把对方逼的那么死，掌印觉得呢？”
“嗯？”
苏媞月的小鼻子轻轻蹭了蹭他鼻尖，声音妩媚甜美：“我留下，但掌印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可以吗？”
“洗耳恭听。”
“掌印，梦雪姬的女儿叫什么？”
“霜儿。”
“哦，霜儿。”苏媞月香甜柔软的唇瓣轻点了一下他的下唇，“不让梦雪姬见霜儿可以，但是如今霜儿病重，掌印总不能让她一直病着，拖久了恐怕会出事。”
“掌印，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找人去把霜儿的病治好的，对吧？”
萧鹤野垂着眼，整个人往她身上凑了凑，想要去亲她，却被苏媞月伸手捂住了他的薄唇。
萧鹤野不喜，说道：“他人性命，与我何干？”
“可若是霜儿出了事，梦雪姬以后肯定就不会再听掌印的吩咐了。”
“无所谓……我可不止她这一颗棋子。”
“你……”苏媞月顿了顿，松开了手，主动亲了亲他：“有所谓的，有所谓……至少，梦雪姬现在对你还是有用的，不是吗掌印？”
萧鹤野眼眸逐渐暗沉，喉间凸起处上下滚了一遭，没脸没皮的说了句：“娘娘，多亲一会儿……我就告诉你，她到底有没有用。”
“多久？”苏媞月一脸天真的问。
萧鹤野慢悠悠的道：“亲到我满意为止。”
“无赖……”
谁知道他满意到底是要到什么程度？
算了，还是回去好了。
苏媞月用力推开他，胡乱穿好鞋子，踩着小步子哒哒哒的往外走去。
可人刚走到屏风处，萧鹤野沉闷的嗓音又从身后不紧不慢的飘过来。
他说：“娘娘，明日带你出宫如何？”
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苏媞月放慢了脚步，但依然没有停下来。
她知道的，萧鹤野肯定会答应。
欲擒故纵这一招，对萧鹤野真的太管用了。
见那个小小的身影没有停下，萧鹤野有些着急了，轻轻咳了两声道：“我带你去见霜儿。”
苏媞月抿了抿唇，转过身，一脸平淡的道：“还要帮霜儿找个厉害的大夫。”
萧鹤野点头答应，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帮霜儿找个厉害的大夫。”
话说完，他冲苏媞月笑了笑，然后朝她伸开双臂，示意她回来。
苏媞月终于如愿，这才慢悠悠的走到萧鹤野面前，任由他将自己拉入怀里。
直到唇边传来一丝微凉的气息，苏媞月才缓缓闭上眼，双手抓着他坚实有力的臂膀，沉沦在这个强势又带点温柔的亲吻里。
这种感觉很微妙，萧鹤野好像很固执，很凶，也很可怕。
但她总是能找到让他松口的办法。
有时候，并非是苏媞月聪明机灵。
而是……萧鹤野愿意为了她一次次让步，隐忍，和后退。
他会永远臣服在苏媞月温柔又娇气的攻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