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红砖

徐书走得果决，吴勇却整个傻在了原地。

他属实没想到徐书那个弟弟身份竟是如此地坎坷。他自然不相信那少年是徐书亲弟弟，可徐书对少年的关心他也看在眼里。

兄弟要照顾的人被别人欺负，以吴勇帮亲不帮理的性子自然没有叶世镜好果子吃。

吴勇和徐书又不一样，他是土生土长的，家里又还算有权势，惯会拿腔作势，恃强凌弱。

先是借着酒楼闹事狠狠敲了叶世镜一笔钱，又说叶世镜诋毁良家小哥儿名声，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又关了个一天一夜，才勉为其难放他离开。

他其实认得叶世镜，也知道这人虽然名声不大好，却也好歹是个秀才，事情不能做太过，他替徐书报了仇便也罢了。

可叶世镜显然不这么想，他虽然知道自己惹不起吴勇，却无论如何吃不下这个哑巴亏。

他狼狈地走在街上，想到那个肯护着沐京华的高大男人，很快想到了一个主意，当即理了理衣裳，朝着宜春楼走去。

——

徐书带着沐京华回了家，却在村门口撞见了蒋大和蒋晓。这两人身后还跟着个老大爷，头发花白，步履蹒跚。

徐书率先下了牛车，看沐京华手里抱着不少他刚刚哄人买的小玩意，索性抬手把少年直接抱了下来。

沐京华突然被人碰到腰，身子下意识一僵，等回过神来，徐书已经把他放了下来，跟不远处那两个大汉说起话来。

沐京华已经不哭了，毕竟一路上徐书都在安慰他，还给他买了个布老虎和好些漂亮的发带，坐在牛车上也一直虚虚地抱着他，哄小猫一般摸着他脑袋。

徐书什么也没问，只一直说着没事没事。

沐京华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尤其这牛车上并不是只他们一人。想到同车的人瞧他们的眼神，又想到徐书方才直接把他抱下了牛车，他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沐京华偷看了一眼那个没见过的大汉，被吓得愣住，这人没有旁边高个子叫蒋晓的高，面相却要凶狠上不少。

他拘谨地挪步躲到徐书身后，腾出一只手来拉着徐书衣角。

徐书没制止少年，看到少年肯亲近他，反倒松了口气，又笑着看了一眼那老人，对蒋大道：“有什么事，还请来家里说。”

蒋大自然答应，几人就这样一起朝着徐书家里走去，路上，蒋晓还时不时好奇地看一眼沐京华，他上次就在徐书家见过这小哥儿，只是上次他沉迷于徐书说的房子，也没怎么留心。

但他也不过瞧了几眼，就被发现的蒋大瞪了回去。

等到了家中，徐书先哄着沐京华去休息：“去厨房拿鸡蛋敷敷眼睛，也记得喝点水，我和这几位还有事，你好好休息。”

沐京华被他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搞得又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徐书刚才也在哄他，但也没这么……

沐京华快步朝厨房去，可谓落荒而逃。

徐书无奈摇了摇头，这才开口问道：“已经决定了？”

蒋大和蒋晓相互对视一眼，还没说话，那个年龄极大的老人先递来一个信封一样的东西给徐书：“这是我们拟好的文书，您看看。”

“这么周到？”徐书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接过了那信封拆开来看，写的倒是很全面，条件也都和徐书提过的基本一致，徐书整体看下来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只是，他看向蒋晓：“给族里分成，是你们自愿的？”

蒋大挡在了蒋晓面前，抢先解释道：“我们这部分分成是把自己那一份分给族里的，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蒋晓微微叹了口气，也解释起来：“只是觉得不告诉您不合适，所以才加在了里面。”

徐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十分爽快地签了字后，才继续看向蒋晓：“第一批青砖送来的时候，劳烦蒋兄也过来一趟，来安排建窑的地方。”

“好的好的。”蒋晓连连点头，“三天后就能送到。另外，您如果信得过我们，建房的事情也可以交给我。”

“你们还管这个？”徐书难免有些惊讶。

蒋晓羞涩地挠了挠头：“以前学过一点，也帮着村里人盖过不少房子。”

“倒是不错。”徐书正愁自己不懂盖房事宜，本还打算去麻烦村长，这样一来倒是省事了，他思索着，“还需要多少人手，我来找；如果还需要其他材料，也……”

“您放心，这些我一定会如实上报，选材也一定让您先过目。”蒋晓笑着打断徐书的话，“这都是规矩，我明白的。”

“规矩？”徐书笑了笑，记下了这个词后，又问起了蒋晓烧砖的具体流程。

蒋大一开始还挺不情愿说的，毕竟这是吃饭的家伙，但他们都签了文书，自然要讲诚信。便也只是停顿一会，就认认真真地说了。

徐书听完全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免有些感慨，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真是让人钦佩。

如果没有燃料和温度的限制，砖的质量肯定还能再上来，只是这些硬件，徐书现在也没法子。

于是他想到另一个法子：“你们可知道红砖？”

蒋大和蒋晓皆是一愣，随后摇头：“从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其实也正常，毕竟烧制红砖是要等自然冷却，而不是加水冷却。

徐书笑了笑：“为表诚意，我也给蒋兄指条明路。”

徐书将红砖的烧制方法写到纸上，递给蒋晓：“这法子简单，你将价定在2文，不一定抢不过那家的生意。”

蒋晓眼睛一亮，接过纸细细看了起来，几乎是立刻意识就到这法子的可行之处。

降价来吸引顾客其实他们也不是没想过，但青砖的制作成本摆在那里，他们再降价就是入不敷出，根本不可能养活自己。但如果用红砖，成本问题就不需要考虑。

哪怕定在两文也是他们稳赚，而且就算抢不过那家的老主顾，也必定会有拘谨的人家听说砖瓦降价，来找他们买!

蒋晓激动地有些说不上话：“徐兄弟大恩大德……”

徐书打断他：“我还没说完呢。”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蒋大和蒋晓，这才开口：“你们卖砖瓦的钱，我要提二成出来。当然，可以拿这青砖来抵，卖五块红砖，便给我一块青砖。”

蒋大也有些惊喜，但还是疑惑道：“徐兄弟要这么多青砖做什么？”

当然是搞基建。徐书在心底默默回答，面上却不肯说。

倒是蒋晓乐观地拍了拍他哥，笑地没心没肺：“徐兄弟这么精明的人，还能亏了不成？”

大家便一起笑了起来。

说完这烧窑的事情又开始商量起建房子的价钱问题。蒋晓是个聪明人，当即便说就当提前预支这分红了。

徐书便更满意了，蒋晓他们没意识到，徐书可是明明白白，自己这就是空手套白狼呢。一个红砖的方子，就骗全了以后基建要用的青砖，还有两个技术人员。

几人相谈甚欢，直到沐京华在门外敲门，徐书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沐京华端着水杯进来，一人递了一杯过去后，才看向徐书，做了个吃饭的手语。

徐书皱了皱眉，下意识反问道：“你做饭了？”

他虽然是让少年去休息，但家里实在拘谨，他们坐在正屋，小孩便只能去厨房坐会，只是他属实没想到沐京华会这么……

沐京华却被徐书的反应吓得朝后缩了缩，犹豫地点了点头。

徐书看少年还是跟个兔子似的，说两句就往后缩，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你身体好了再……算了算了。”

想到他方才哭过，徐书不忍心苛责，只好看向蒋晓蒋大等人：“既然都这样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饭？”

又是一番拉扯后，几人才坐到了桌前。

徐书本打算拉着沐京华一起来吃饭的，谁知道这小孩见人就喜欢躲，缩在厨房一个劲儿地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

徐书实在拗不过他，只能端个碗来把菜各自给他盛上一些，又搬来小板凳给他，再三确定他没问题后，才出来同蒋大他们吃饭。

蒋家那二叔公的脸色本就不太好，毕竟方才这红砖生意根本没算上他，但现下脸色似乎更臭了，看见徐书之后竟还专门别过了头。

徐书有些不明所以，蒋大却连忙开口：“徐兄，你对你家夫郎可真好。”

“夫郎？”徐书更懵了，这完全是他没听说过的词汇。

旁边的蒋晓瞧见了，轻推了一把蒋大，又看向徐书：“徐公子，那小哥儿是您的谁？”

小哥儿，又出现了这个词。不过徐书心底也大概有了些猜测，只当是对小男孩的昵称罢了，他随口答道：“我弟弟，怕生地很。”

“原来是弟弟啊。”蒋晓哈哈地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之处。

徐书对此颇为不解，但也不曾打扰蒋晓那淳朴的笑声，只又提起些旁的事情：“我只这三日在家，平日里要去镇上上工，大多时候不在家里。如果有事可以到镇上的如意酒楼找我。”

“另外，等房子盖好，陶窑也要准备开工，到时候我希望你们能有个人住在我这边。”

蒋大和蒋晓相互对视，而后蒋晓开口：“徐兄，我们商量过了，我大哥来负责这边的陶窑，我去负责家里的砖窑。”

徐书眯了眯眼睛：“你不想学烧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