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成小同桌了

虽然每个学校的上课铃各有不同，但他们都有挡不住的共同的气质——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祝瑶也听出来了那是上课铃，顿时更想哭了，为什么她只是上个学就这么难啊？她开始怀念从前睡醒吃完早餐从容坐上校车去学校的生活了。

她没受过这种委屈！

盛意毫不犹豫地一把牵住了祝瑶的手：“大爷和我一起拉着你，绝对不可能让你掉下去的！相信我！”

祝贤关键时刻也不优柔寡断，老家已经是最后的归宿了，而双桥村这边方圆几里路里只有这一个小学，孙女再宝贝也没了更多可以娇惯她的底气，只能是让孩子适应这样的条件。

祝瑶几乎是被一老一小拎着过的大石桥，祝贤半搂着，盛意也在另一边紧紧攥着她，走到桥中间的时候，祝瑶闭了好一会眼睛，但总算是被支撑着过了桥。

重新站在地面而不是巨石桥板后，祝瑶已经满脸冷汗了，脸色煞白，祝贤心疼地拿出汗巾给孙女擦擦。

盛意找了个干净的石头，让祝瑶坐着休息一会。

祝瑶还惦记上课铃：“可是我们迟到了呀。”

盛意道：“对呀，反正已经迟到了，那就休息下嘛。”

说完这通歪理，又十分认真地指着石板桥道：“你看，你安全过来了，反正麻直往前走就行了，对不对？”

祝瑶摇摇头又点点头。

想要克服本能的恐惧很难做到，但她也明白自己必须习惯，何况总不能每天都让爷爷送她吧？

祝贤随手在一丛竹子里捡来一片剥落下来的竹笋壳给孙女扇风降温，边扇边夸，我们瑶瑶很厉害嘛，胆子大了，干得好！

祝瑶歇了两分钟，手脚还是冰凉的，但心头的慌乱已经平缓了下来，再听到这个话立即笑了出来，表示自己好了，赶紧去学校吧。

又走了个五分钟的路，终于抵达目的地。

祝瑶欲哭无泪，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破烂的学校，几字型的构造，全都是盖着青瓦的平房教室，唯一瞧着元气昂扬的唯有位于全校中心的升旗台了，地面大多都是草地，只有几条小路和台阶是水泥铺成的，扎扎实实地透露出一股子简朴寒酸的味道。

盛意把人往老师办公室一带，跟他们一个村的副校长迎了上来，也称呼祝贤叫大爷，又随手敲给盛意头顶一个板栗，“又迟到！”

祝贤连忙护道：“诶诶诶，小龙是因为要给我们两个带路才迟到的，你莫要批评他嘛！”

副校长尴尬地收回手：行吧，看在大爷的面子上。

转学手续并不复杂，副校长看了看祝贤带来的户口本，身份证，原学校盖了章的转学证明，颇为欣喜，很齐全，回头他上教育局做个登记一趟就能办好。

过场结束，副校长就让祝大爷先回家，他亲自把祝瑶和盛意带去教室。

祝瑶一路上都很紧张，农村的一切都在颠覆她过往的生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融入这个新集体，但学校太小，眨眼间已经到了教室。

外头是颜色老旧的绿漆窗子，里头是称不上破破烂烂但也绝对是饱经风霜的桌椅整齐排成四排，一屋子人并不多，男女同学加一起27个，哦，算上新来的祝瑶28个。跟城里已经升级过的单人单桌不同，小乡村里的课桌还是双人桌，一人分一个抽屉，座椅也不是靠背椅，而是一张长条凳，需要小同桌两人共进退的那种。

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祝瑶愣在了讲台等待安排。

台下众人也都兴奋地瞧着新同学，比起漂亮脸蛋更引人瞩目的是白皙得透粉的肤色，是那种没有晒过多少太阳的白，也是农村自然条件里不可能养得出来的白，隐约就有人说到白雪公主、城里小孩、娇娇女这样的字眼。

盛意可不是插班生，老早自觉坐在了自己座位上，他是学校里的捣蛋鬼和孩子王，被老师单独拎出来一人坐一桌，不让他霍霍着同桌一起闹翻天。

他的近邻，隔壁桌的，有个叫盛凯的，长得跟他差不多的套路，黑而精的长相，浓烟大眼，只不过身材是那种精瘦精瘦的，比不上盛意的壮实，要严格按照家族辈分算，盛凯是盛意的堂叔，但实际上人自觉当了盛意小弟，这会趁着教室里叽叽喳喳，悄悄半个身子探过去抱怨道：“龙哥，这个礼拜怎么老见不到你？”

“啊？我这几天忙着呢。”盛意边盯着讲台上的祝瑶边答，他都在祝家帮忙呢。

盛凯也看了眼祝瑶，撇撇嘴：“她就是城里来的那个啊？住门牌号五号那家？瞧着真小！”

祝贤带着孙女回村里住的事情在双桥村不算小新闻，毕竟曾经是村里的骄傲，就算如今落魄了，大家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轻看这家，所以村里哪里都是祝家的各种事迹八卦，盛凯跟着听了几耳朵，此刻一看就知道祝瑶的身份了。

盛意看一眼盛凯欲言又止，明明你自己也瘦得跟小鸡仔似的，好意思说别人？

盛凯不知道自己大哥的吐槽，转头又关心道：“龙哥，你今天怎么又迟到？不怕写检讨啊？”

“没事，我乐于助人来着，不用写。”

盛意的话音刚落，就听前头祝瑶忽然说了句什么，紧接着连人带老师一起朝着他的位置走过来了。

盛意：？

盛凯飞速坐正了身子，但脸还是好奇地朝着盛意的方向望过来。

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有些担心道：“盛意，新同学说想跟你做同桌，你能保证对新同学团结友爱，不打赖死，不以强欺弱不？”

“……”盛意傻眼了，看了眼希冀看着他的祝瑶，想了想拒绝了这提议，他可是坐不住的性子，跟他同桌，小姑娘能被烦死。

班主任本来也不信任盛意，见状就劝回祝瑶：“那就还是帮你准备一个新桌子，你先自己单桌，等未来跟大家都熟悉了再重新安排座位，你觉得怎么样？”

祝瑶不想，她想找个自己熟悉的人在旁边，有安全感，因此又坚持道：“老师，我想跟盛意坐同桌，他……他是我村里的哥哥，可以带着我熟悉。”

说完话，小姑娘又露出了希冀的眼神看向盛意，不要拒绝她啊，求求了！

盛意觉得有点头大，他早就习惯自己一个人坐了，而且想也知道祝瑶是个乖宝宝，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类型，真不适合跟他坐同桌呀，何况……班里也没有男女坐同桌的啊！

盛意又拒绝了。

祝瑶低下了头，一连被拒绝两次是她没有想到过的，而且是在这样尴尬的上课期间，她作为插班生要自己一个人做一张桌子了……刚刚进入新环境的不适还在持续，自己最熟悉的哥哥却不管她死活了，小姑娘越想越委屈，直接掉下了金豆豆。

刚刚掉出眼眶的眼泪热热烫烫的，偶尔一滴落在了盛意垂在桌下的手臂上，烫了他一个激灵。

盛凯在旁边，拎着书包就要站起来：“老师，我龙哥肯定是想跟我坐同桌！你把插班生安排到我这吧，我坐龙哥那去！”

班主任眼睛一瞪：“盛凯，不要给我搞名堂！坐下！”

祝瑶红着眼睛看了眼盛凯，哼！

盛意这会已经傻眼了，不是，祝瑶怎么哭了呀？被他惹哭的？他也没干什么吧？

盛意莫名有些心虚，刚想改口说那要不就坐一起吧，副校长去而复返，宣布学校仓库那的桌子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先安排祝瑶坐在盛意旁边吧，回头把木工师傅请来修好了桌椅再说。

这回没办法了，祝瑶和盛意正式成为了同桌，盛凯在旁边遗憾地叹了口气。

·

盛意发现祝瑶不理自己了。

他已经把自己为什么不想跟她同桌的原因解释了一遍，他怕影响到她的学习啊，结果人家听完只冷淡地嗯了一声就不吭气了。

盛意抓耳挠腮，故技重施给叠了只小跳蛙，被祝瑶给推了回去，叠个千纸鹤，推回去，叠个小帆船，推回去，写个小纸条，不看，继续推回去……

一下课，盛凯飞奔到盛意这头，嘴里大叫：“龙哥，快走快走，你上个礼拜请假，我的弹珠被六年级的赢走不少，你帮我赢回来。”

祝瑶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冷着一张脸发呆。

这样一上午过去，盛意帮助盛凯达成了弹珠拥有量翻三倍成就，祝瑶达成新班级里有效社交为零的成就。

大家倒是对插班生都很感兴趣，但是男生来搭话，祝瑶不想理，女生们对着这么漂亮的插班生又莫名有些自卑和怯场，瞧着祝瑶冷脸，一个也不敢上前搭话。

顺便说一句，这个班里，双桥村的孩子一共也就三个，盛意、盛凯，和祝瑶，剩下的都是其他村里的孩子了，小小班级里也有小团体，而且大多数时候以各自的村为阵营。

所以等祝贤在办公室心急如焚着终于等到学校中午放学，冲去教室接人，就发现时隔一个上午，孙女心情变很差。

盛凯像往常那样，勾肩搭背拉着盛意就要回家去，盛意却犹如脚上生了根，站在原地等祝瑶。

祝瑶压根没概念，呆呆地仍旧坐在座位上不动如山。

盛凯没懂这是什么意思，问：“龙哥，不走待这干什么？”

祝贤也开口喊道：“瑶瑶，快收拾东西，我们回家吃饭。”

“爷爷！你怎么在这里？”祝瑶惊讶地看了过来。

祝贤担心孙女不适应才留了下来，此时却也不拆孙女面子，只说自己不舍得离开，就留在学校里喝了壶茶，说完又催乖孙女快点，他回家还得煮饭做菜，不抓紧点来不及赶下午的课。

“……”祝瑶这才后知后觉地懂了，原来在农村里头上学，学校里并没有午餐供应，这个学校甚至连小卖部都没有，也就是说，她一天要走上两大回合，早上来上课，中午回家吃完饭再来，下午放学后才算结束……

也就是说，她，一天要过四次石板桥！

呜呜呜，祝瑶又想哭了，这学是非上不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