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我要血成河
“六爷，不论傲天死于何人之手，只要对青州影响不大，不要报仇。”
“江湖仇杀是世上最悲的事情，冤冤相报何时了，平安一些比什么都强。”
“青州诸事我已安排妥当。”
“武有阴阳天王，统摄群魔，文有李平安，治国安天下。”
“六爷可以先在扒皮司待着，青州是你永远的退路。”
“若想回归，可以直接杀李平安立威，震慑各大世家与青州官吏，再安插自己人接手军政。”
“李平安此子心性阴毒，害我娘亲，我已忍了他很多年，六爷杀他，也算为傲天报了仇。”
字迹到这里，明显一顿。
马六透过这封信，仿佛穿越时空，看见了张傲天不舍的神情，说不尽的惆怅。
“六爷，傲天要离开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并不可怕，重要得是人生要有意义。”
“能为六爷铺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傲天不负此生。”
“这几年时常回忆老宅里的点点滴滴，那些和六爷在一起的日子，是傲天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就好了。”
“若能再见六爷一面，傲天死而无憾。”
“如果生不能相见，等我死后，六爷应该会来看我吧，到那时，我们便可以再相聚……”
“永安五十年。”
“八月十五。”
“张傲天绝笔。”
马六双手颤抖地看着信，神情万分悲恸。
张傲天从来都没有负过他，孩子这一生只为一人而活，那个人叫做马六。
可偏偏，他误会了孩子，不愿来青州，哪怕只见最后一面。
看着已闭上双眼，满头霜发的小张，马六轻抚孩子的面容，心中充满无尽的酸楚。
“孩子，六爷来看你了。”
可惜。
世上没有后悔药，一切都迟了。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张傲天。
马六成了孤独的行者，世上再也没有谁值得他牵肠挂肚，万般挂念。
无声的悲伤气息在弥漫，天空中阴云笼罩，黑云压城，似乎连老天爷都在为马六感到哀伤。
这一刻，天地同悲。
远处的阴阳天王都被感染，受到影响，不知怎么地鼻子发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阴天王一边哭着抹眼泪，一边心中大骇不已。
她竟控制不住自己，悲上心头，难以自抑，于润物无声之间被人感染了情绪。
这简直太恐怖了。
就像马六明明是一头魔，融合无数妖魔器官，却呈现完美人形，相貌英俊，丝毫不显丑陋，这看在阴阳天王眼里，简直惊为天人，如见古之大帝！
自古以来，踏足魔道者无数，不知多少人前赴后继走上这条路，但自古以来只有一个人能呈现完美人形，那便是他们的儿子魔圣！
如今，他们见到了第二个完美的魔。
而悲伤之中的马六，完全无暇顾及夫妻二人，只是削梁木为棺，造了两副简易棺材，将两个孩子放入棺中。
“傲天，我们回家。”
青州不是张傲天的家，他的根在京城，家人也在京城，身死异地，必须回乡安葬。
昏迷重伤的老呱躺在废墟中，马六探手一吸，将他放在棺上，随后宽大的肩膀一左一右扛起棺材，背影落寞而凄凉，缓步走出青州城。
为张傲天报仇很重要，但让孩子入土为安更重要。
那些明面上动手的，暗中出手搅局的，害死张傲天的每一个参与者，马六都心如明镜。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些人的名字，步履坚定走向京城。
……
立谈之间，已是七日。
这七天，京城气氛紧张得可怕。
辑妖队不出动，五城兵马司也罢工，无人维持京城秩序，可街上却没人作乱，空旷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犹如一座荒无人烟的死城。
百姓们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风雨欲来令人窒息。
今天是张傲天出殡的日子。
张府众人披麻戴孝，张浩轩手捧着自己父亲的灵牌，双目红肿，在震天的哀声和萧瑟凉风中，迎着满天的白纸钱，缓步走出府门。
除去张家人，满朝文武没有一位前来送行。
人走茶凉，青州王已死，没有必要为他得罪皇帝。
只有菜市口稀稀疏疏的乡亲邻里，上一炷香，帮着打下手，忙碌出殡事宜。
马六和雷鹏亲自抬棺，将张傲天送出京城，又沿着官道，与送葬队伍一直来到白龙山中。
葬坑是马六亲自挑选的宝地，依山傍水，藏风纳气，可保张家三代平安。
苏龙犀同天下葬，就埋在张傲天旁边的墓坑里，这样在阴间，兄弟俩也不会太孤单。
马六亲自执铲，等把兄弟俩埋完，天边已是红日西坠。
今天的夕阳格外鲜艳，血红到像在滴血一般。
天黑了，众人陆陆续续散去，坟前只剩下马六和雷鹏。
“六子，节哀。”
雷校尉安慰一声，拍了拍老六的肩膀，叹气问道：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打算。”
马六神色平静，仿佛已从张傲天被害死的事情中缓过劲来。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也是。”
雷鹏点头赞同：
“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来，多想无益。”
顿了顿，雷鹏说道：
“反正我已是大炎的通缉犯，扒皮司也回不去了，只能浪迹天涯，不如还是回青州，帮你守着张傲天留下的一亩三分地，免得阴阳天王太过势大，压了你的风头。”
马六缓缓点头，从怀里掏出小张这些年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从此以后，他再也收不到张傲天的来信了。
他是一个孤家寡人，断了线的风筝。
但也，没有了弱点。
揉了揉发酸的眼角，马六将信塞回怀中，起身离开。
雷鹏一怔，还以为他要在坟前彻夜守灵，连忙喊道：
“六子，你去哪？”
“回京城……”
马六展开巨大遮天的黑金翅，尾部一条狰狞恐怖充满力量感的蝎尾钻出，浑身在肌肉暴突中浮现黑金纹络，冷酷气息伴随长发乱舞，让他魁伟雄躯如神似魔。
“顺便，给这大炎朝，换个皇帝。”
…………
皇宫巍峨，宫阙林立，雾气朦胧。
四面八方刻着上古大阵，气势磅礴，可以扰乱人的精神，压制人的境界，踏入其中，马六都心脏一痛。
但他的体质实在太恐怖了，一瞬间的不适，便调整过来，完全无碍。
若换个五道境前来，只怕会被压成肉饼。
古皇朝的底蕴不容小觑，上次许家作乱，宫内大阵根本没有开启，可见大供奉完全没把许家放在眼里。
卫老太监高立在白玉台阶上，宫内朦朦胧胧，云雾缥缈，将他衬托得如同云上之仙。
望着从天而降似流星坠地的滔天火焰妖魔，砸得皇宫震动，地面扩散出百丈蛛网大裂缝，老太监脸上闪过震骇之色。
“你……”
马六明明是人，却变成这副神魔之相，让老太监难以置信。
老六抽出腰后邪兵杀猪刀，将滔天的法力注入其中，蕴生出赤霞如血的巨大杀气刀芒，缓步登上白玉台阶。
“你也曾提携过张傲天，为何害他？”
“不得已为之。”
卫老太监叹息道：
“杂家一个无根之人，有大炎朝在，我等太监才有归宿，张子轩挖大炎根基，又随时准备造反，在国家大义与个人交情之间，杂家别无选择。”
顿了顿，老太监劝道：
“马六，我不想与你为难，快快退去吧，即便你化身魔族，也不是萧氏皇族的对手，上古传承至今的古皇朝，你看到的永远只是冰山一角。”
“冰山一角吗？”
马六杀气亿万重，如汪洋决堤，似火山喷发，恐怖无形的力量让皇宫抖动，虚空都要崩塌了。
天上地下的云雾一瞬间被他定住，周围的上古大阵也停止运转，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
卫老太监惊出了一身冷汗，一种难以言说的惊悚刹那即逝，让他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等反应过来时，破灭一切的血色刀光已斩来，炽电淹没了白玉台阶，让此地彻底沸腾。
“那么，你们也来试试，我的冰山一角。”
被刀光遮蔽了眼帘，卫老太监汗毛倒竖。
轰隆——
他体内传承了千百代的无匹神力爆发，如天雷炸响，震动虚空，刹那间化作黑色能量浪潮，挥动拂尘重重迎上刀光。
“轰隆隆！！”
天崩地裂，风卷残云，连绵的宫阙被连根拔起，与砖石碎料一起崩碎在空中，化作灰尘雾霭倒卷上天宇。
只一击，方圆三百丈什么都没剩下，亭台楼阁化作废墟，皆被夷为平地。
马六双眸炽盛，如同两团神焰在燃烧，射穿了浓厚的云雾尘埃，刺目得让老太监睁不开眼。
他的拂尘断了，被一刀斩成两截，鬃毛爆碎。
他的紫红长袍破了，被刀芒撕裂出一个大口子，身躯被劈成两半，一道血线自右肩贯穿至左腰，鲜血飚射，死无全尸。
霸王蚁，百倍神力！
这世上，无人能接马六全力一击。
……
修真坊大街尽头的破旧道观里。
老道士盘坐在供案上，一念直达八荒，以自己为神圣，享受香火供奉。
感应着宫里的大战，老道作贼心虚喃喃道：
“此番为灭大炎朝，沾染了大因果，希望不要被发现才好。”
张傲天之死，他难辞其咎。
当年永安帝陷害雷鹏杀死二皇子，他夜里神游太虚，提前有感，讲出了大炎气数已尽的话。
为了圆自己的话，他一直在努力。
让雷鹏去青州，协助张傲天造反，结果没成。
接下来这几年，大炎朝各地都失控了，京城还安稳不动，没有灭国迹象。
心境不通，十余年不得寸进，即便他这个再世圣人，也不免心烦意乱。
而老太监跑去青州传旨，想与雍天正联合杀张傲天，也让他看到了机会。
只是，此事想瞒过马六，几乎不可能。
老六在扒皮司待了五十多年，几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马六，连雷鹏都不行。
这六子可不只是吸收妖魔气血那么简单，还走上了融合妖魔器官的道路，在扒房数次变身，试验器官威力，都在他感应之中。
肉身之威强大也便罢了，空有一身武力，不过匹夫。
最厉害得是，这马六智慧如天，宛如活了十万年的盖世老妖，算无遗策，这才是最恐怖的。
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
纵然是八道境圣人，也不可能全知全能。
如果一个凡人智慧很高，用借刀杀人，挑拨离间，陷害等等方法，让一位圣人恨上另一位圣人，照样可以害死八道境。
智慧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马六手底下更有老呱这种得力手下，帮他收集情报。
还有分身傀儡在外活动，搁白龙山里日夜炼丹，为他提供修行资源。
马六自身的心灵感应更是极度强大，几次堪破心魔，预知祸福，心境似无上神明般澄澈。
不过，马六再强，也只是五道境而已，实力撑死比肩六道境巅峰，价值不是太高，还不值得老道士这种再世圣人放在眼里。
相比让自己道心通畅，心境圆满，也为给徒弟雷鹏出气，老道士毫不犹豫选择蒙蔽天机，削弱马六的感应能力。
老呱也被他影响，浑浑噩噩了几日，没有监测到大雍老祖入境青州，秘密会见卫老太监。
如今马六杀入皇宫，正合老道士心意。
对于张傲天的死，道士心里没有丝毫愧疚，强者生存，弱者淘汰，人活在世上本就没有道理，只是因为强者需要弱者的服务，才创造出了仁义礼智信等道德品质，用来约束人性。
修炼太上忘情的他，早已泯灭了七情六欲，众生皆如蝼蚁，有用则取，无用则弃，唯有自身利益至高无上，不可侵犯。
所以他很少待在辑妖衙门，远离众人，远离手下，免得孟无界、程昀等人，发现他是个无德之人，最后离心离德，弃他而去，弄得辑妖衙门运转不下去，失了修行资源。
而老道士唯一有点心虚，也只是畏惧马六的前程和未来，怕事情败露惹上杀劫。
“此番大炎必灭，改朝换代，谁主沉浮？”
老道士思索了片刻，暗暗摇头道：
“罢了，这马六怎么也算是我的属下，不能太让人寒心，便让他来决定吧。”
……
今天还有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