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冉嫮受伤
“臣妾不敢。冉昱是冉昱,臣妾是臣妾。后宫与前朝,并无瓜葛。”
冉嫮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请皇上赐罪。”说着,她跪在满地碎瓷上,身板挺直。
碎瓷刺破了薄薄的衣裙,冉嫮能感觉到钻心的疼痛,鲜血浸湿了她的裙子,慢慢的沁了出来。
她最近几年可以说得上是养尊处优,就算是绣东西刺破了手指也能让她疼的皱眉。
这样的疼,几乎让她要颤抖起来,可是她生生忍住了。但是青葱般的十指紧紧在身子两侧握成拳。
皇帝看着她,她膝下的鲜红,以及她强忍痛楚却依旧倔强的模样几乎要刺痛他的眼睛。
他喉咙上下动了动,声音嘶哑起来,“你以为朕舍不得动你?!”
“臣妾不敢。”冉嫮声音颤抖,她闭紧嘴唇狠狠咬了咬下唇。
等她放开能平静说话,她又回了一句,“臣妾不敢。”那本就红润饱满的唇被她咬破,立即肿了起来,鲜血渗了出来。
“你不敢?!你还敢说别人手段狠辣?!你推人入水就不狠辣?论狠辣这深宫女人有谁比得上你?!”
皇帝声音低哑,“你以为朕不了解你?冉嫮,你是朕看着走到今日的!别说怡妃,就是皇后也比不上你的手段!你要是存心害别人,别人焉有活路?”
冉嫮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她眼眶通红,“皇上知道?那皇上应该也没有忘记我是为何手段狠辣,为何心机深沉的!”
“我以为皇上一直记得。既是如此顾虑,当初何必要我进宫?你枕边睡着这样一个,若是存心害人别人便没有活路的女人,你岂能安心?!”
皇帝猛地站起身来,走到冉嫮身边,抬手扣住了冉嫮的脖颈,他弯下身子,“朕为何要你入宫?因为朕喜欢你。喜欢你的样貌喜欢你的身子,更喜欢你的性子,不然朕为何要那样娇养着你?”
冉嫮与他对视,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被皇帝深深地看入眼中。
她无法侧过脸,于是紧闭上眼,两行清泪却是倏然滑落下来。
皇帝手掌下的脖颈纤细脆弱,仿佛他再一用力就能折断。
他知道冉嫮,他了解她,就像她那么清楚他一样。
当初自己登基之难,十几岁的冉昱几次豁出性命,这个女人,也数次手染鲜血生死里来回。
在那个破落小院里,这张倾城容颜沾染着鲜血灰尘,只有那双漆黑眸子亮如星辰。
他要求她入宫的,在大火中,在漫天叫喊打杀声中。
她本来就带着血与火,自己当然知道。
他松开她的颈项,伸手拉她起来,冉嫮又是疼得浑身一抖,却是又咬着唇一声不吭。
他打横将她抱起放在榻上,对着外头沉声吩咐,“传御医,叫御医所所有御医医女全部过来!”
觅霜寄露几乎是脱力般的松了一口气,心落回原处,德泉飞一般的冲出去传御医。
方才屋子里皇上有多生气,她们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心都提了起来。
这样盛怒的皇上她们从未见过,对着主子的皇上永远那么温柔爱护,这次却对着主子发了大脾气。主子却是遇强愈强的性子,她们如何能不担忧?
对比起姐妹俩的担忧,元桁却是惊讶。皇上的性子如何,他可以说是最了解的。
皇上此次打的就是好好处置琛婕妤的主意,生了一场气算什么?琛婕妤怕是要吃些苦头,但听皇上方才的声音却是...没成想,竟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等众人跟御医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事情远没有结束,琛婕妤竟是伤得厉害。
看着榻上的冉嫮,觅霜寄露姐妹俩心疼得无以复加,声音都抖了,“主子?!”
皇帝负手站在榻边,面无表情。没有人能看出来他此时的心情。
御医首吴子元看着那几乎被鲜血浸透的半截裙子,再看看琛婕妤惨白的脸色。不敢耽搁,叫人将琛婕妤赶紧移至床上,由医女处理伤口,这边赶紧将麻沸散准备好一会儿处理伤口用。
不待觅霜动手,皇帝走上前来,将一直闭着眼的冉嫮小心地抱起走进内室去。
医女掀开裙摆,剪开衬裤,看见深深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稳了稳心神对冉嫮道:“娘娘,臣要拔除您伤口中所有碎瓷片,等会儿服下麻沸散还是会有些疼,娘娘忍着些。”
冉嫮没有说话,没有给出任何回复。寄露在一旁心疼得直掉眼泪,“主子,您说句话,别吓奴婢。”
冉嫮动了动手指,寄露赶紧握住她的手。
外头吴子元亲自端着麻沸散止步于内室门口,觅霜端来,将碗递给医女,自己坐在床头,让冉嫮微微坐起些靠着自己喝下了麻沸散。
“觅霜...”冉嫮声音很轻,很哑。
觅霜声音沉稳极了,跟平常一样温和有力,“奴婢在。”
“让我靠会儿。”
“是。”
麻沸散起作用后,医女开始拔除碎瓷片。忙活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将所有碎屑清理干净,她大大松了口气,“万幸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着筋骨。”
站在床边没有作声的皇帝负在背后的双手紧紧的握了下才松开。他唇角咬得紧紧的,盯着医女处理冉嫮的伤。
等医女将冉嫮两条腿包扎好,皇帝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医女擦擦额上的汗,跟皇帝回报道:“皇上,娘娘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这几日切记不可下床不可移动,每日臣会来给娘娘换药。”
“去吧。”皇帝道。
医女退了出去,皇帝看向觅霜寄露。
寄露抿抿唇,“奴婢去看看御医开的药。”
觅霜垂着眼睛,还是将冉嫮小心地移交给了伸着手的皇帝,然后退了出去。
冉嫮待她们姐妹不同,但是在天子眼中,她们只是卑如草芥的婢女。她不能造次。
冉嫮靠在皇帝怀里,皇帝听着她的呼吸都颤抖着,低下头,鼻间还有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药味,掺杂着他熟悉的暗香,很混乱。
如何就能倔成这样?皇帝叹息。
沉默许久,冉嫮先开了口。
“我,下了很大的决心进宫...”她声音沙哑极了,又疼的发抖,整个人狼狈不堪。
“与你的女人们周旋。”
“她想害我...”
“我却还要左右衡量能不能报复?”
“我不会因为进宫做了你的妃子就改变自己...”
“你若不会坚决护着我...”
“我为何不能保护自己?”
皇帝听到最后两句,心中一痛。他吻了吻冉嫮因为疼痛汗湿的鬓角,“朕会护着你,这样的事,仅此一次,绝无下回。”
冉嫮又流下两行泪来。
“疼,我很疼...”她声音又轻又哑,听上去可怜极了。
皇帝之前在瑶华宫哄怡妃用了几分真心只有他知道,但是现在他更知道的是,同样的情景,他此时此刻,却是真真正正的心疼得受不住。
后悔与她争吵,后悔没能阻止她故意跪上那堆碎瓷片,后悔对她生气,后悔没能一开始就干预这件事。
“是朕不好,朕不该伤了娇娇...”皇帝叹息着将她抱得更紧。
不一会儿觅霜端了药进来,冉嫮一直喊疼不肯吃。皇帝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低头吻住冉嫮的唇,将药渡了过去。
将一碗药喂完,皇帝也是满嘴苦涩。
这算是自食苦果吧。皇帝看着怀里皱着眉头脸色苍白的人想道,是他自己娇惯出来的。
无论伤人还是伤己,都是那样决绝不留后路。
等冉嫮因着精力交瘁,药中的安神作用发挥出来昏昏睡了过去之后,皇帝身子已经是麻了。
觅霜小心地将冉嫮抱着躺好,寄露坐在床尾看护,这才跪着给皇帝捏腿。
已经快要酉时了,皇帝也是一身狼狈。
觅霜捏了一会儿腿他好了许多,为了不吵醒冉嫮,他没有叫元桁进来,而是自己出去了,吩咐姐妹俩仔细照看着。
“去延极宫取朕的衣裳来,今儿朕就宿在这里。没几日就封笔停朝了,有什么要紧的折子一并拿来朕批。”
元桁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