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重返百草谷
三个人,一辆马车,缓缓离开桑植市集,不急不慢地朝着百草谷方向而去。向思明亲自驾车,路上还一直哼着小曲儿,想必心情也是极好。
墨月与姝儿在车内忍不住笑了起来。向思明掀开帘子看了二人一眼:“许久未练嗓子,难听得很,让你们见笑了。”
“不不不,二叔唱得极好。”墨月忙说,“二叔今日不仅亲自赶马,我们二人途中还可免费听曲儿,岂不是大赚了嘛。何况二叔这曲儿唱得也确实好听,不比那专门唱曲儿的差。”
向思明不禁大笑,又不免叹道:“哎呀,月儿姑娘这话说的,我都不敢再张口了。”
“阿爹,您何时学会唱曲儿的,我也是头一回听您唱呢。”姝儿此言不假,长这么大,确实从未听父亲唱过小曲儿。
向思明爽朗大笑:“还是你小时,你每晚哭闹,不肯入睡。也只有阿爹天天唱曲儿给你听,你方才合眼。如今眼见你要好起来,阿爹今日特别开心。”接下来,他又扯开嗓子唱了两句本地山歌,声音嘹亮,穿透林木,直达云霄。
这一路上,墨月与姝儿甚是开心,在车内吃着点心,说着过往已说过多次的私房话,儿女情长,相思之苦,缠绵悱恻……不知不觉已赶了半日的路。
姝儿掰着手指头算起日子来,墨月忍不住笑道:“姐姐,你是又在惦记阿哥了吧。别担心,他们此时应该快回了,估计在途中了。待我们回府时,他们必定正等着呢。”
姝儿被她看穿心思,眉目低垂,满脸的不好意思。
“姝儿姐姐,我正有话想问你呢。”墨月担心被相思梦听见,故意压低声音,“我那个阿哥,也不善言辞,阿妈都说他像个榆木疙瘩,你为何会喜欢他呀?”
姝儿更是脸颊绯红,半晌沉默无言。墨月又催问了一遍,她这才说道:“其实我打小便已喜欢阿哥了。”
“打小究竟是什么时候呀?”墨月兴致勃勃,姝儿想都未想,便说:“第一次遇见他时。”她指的便是在向思安的寿宴上,那时虽小,也不知什么是喜欢,可她在第一次见过墨白之后,便每日都想见他,与他玩闹,陪他练剑,就算俩人一整日也说不上几句话,她只要能看着他便已很是开心。要是哪日不见,便又像是丢了魂似的,会整日的郁郁寡欢,寝食难安。
墨月忍不住叹道:“阿哥打小便有你这个知己,真是好福气!”
姝儿却话锋一转,也问起墨月与雁南飞之事。墨月笑了笑:“南飞那日问我,想不想跟他回京……”
姝儿惊喜不已,忙说:“他都如此说了,你还听不出他的心意吗?”
“可我……倘若要离开那么远,我不舍得你们,也放不下阿妈。”墨月说的是真心话,在她心里,京城太远了,有朝一日如果真随雁南飞去了京城,谁知道此生还能否再回来。
姝儿却说:“你要想我们,便随时回来看我们,我们又不会离开,会一直在这儿等你呢。”
“要是南飞能一直留在这儿该多好呀。”墨月在心中暗自叹道。可她知道,他还有事情要去做。
在二人谈吐间,雁南飞他们一行已在回府的路上,之前遇到那么多棘手之事,都被一一化解,此时个个心中畅快。
因少了一匹坐骑,加上欧阳靖伤口未愈合,她不得不与向怀光同骑一匹马,虽然一开始也不情愿,但后来也是无奈,只好勉为其难应了下来。
如此以来,最为开心的便莫过于向怀光了,如今抱着心意的姑娘,心里像抹了蜜,感觉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似的。
前方路段变窄,右侧又是一面高坎,众人行至此处时,对面拐弯处突然驶来一匹快马,行至最前面的向怀光也不曾留意到,以至于马儿受到惊吓,顷刻间便不再受控制,将他和欧阳靖高高地掀了起来。
向怀光坠落高坎时,也没忘记抱紧欧阳靖。二人在空中转了两个圈才最终落地。落地之前,向怀光用力将欧阳靖翻转至上,让她坠落时刚好落在他身上,才让她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少土司、少土司你怎么了?”欧阳靖方才已感受到他用自己的身体护她周全,可他却因受到撞击不省人事。她将他抱在怀里,痛苦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他纹丝不动。
这时,雁南飞与墨白也下马匆匆赶了过来,见此情景,纷纷大骇。欧阳靖眼睛红了,嘤嘤地抽泣着,像变了个人似的:“少土司,你醒醒啊……都怪我,是我把你害成这样……”
可是,向怀光像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
雁南飞与墨白以为向怀光再也醒不过来,也全然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回去该如何与王爷交代。一时间,也悲痛不已。
欧阳靖回想起自从与向怀光初次相遇,他便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舍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一幅幅画面重新清晰地浮现眼前,此时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呜呜地说道:“少土司,你别吓我……我知道你对我好,只要你没事,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偷偷离开你了……”
“再也不离开我了。你说的是真的吗?”欧阳靖忽然听见怀里的人像是在言语,垂眼一看,只见向怀光不知何时醒来了,且正睁眼望着她,不禁喜极而泣,却又感觉被戏耍,正打算抛开他,却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可是全都听见了。”向怀光不仅没松手,反而将她抱得紧紧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雁南飞与墨白刚刚也被吓得不轻,此时见向怀光安然无恙,也长舒了一口气,当即便转身离去,临走前还故意大声说道:“你们二人多留一会儿,我们不急着赶路。”
向怀光目送二人离去之后,终于松开欧阳靖,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道:“今日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就算刚刚粉身碎骨,再也醒不过来,我也无怨无悔。”
“少土司,我……值得你如此吗?”欧阳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向怀光脱口而出:“为何不值得?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包括死。”
“往后不许你这样说,你要是有事,王爷该有多伤心。你可别忘了,你是王爷的独子,有朝一日,你还得继承王爷之位……”欧阳靖别过脸去不敢看他的眼睛,他鼓起勇气,亲手帮她拭去泪水,她并未拒绝,他心头乐开了花,还说道:“我不在乎王爷之位,我只在乎你。若是你不喜欢,这个王爷我不当也罢。”
欧阳靖起身背对着他,嗔怪道:“胡言乱语!”
“我句句实话,并未胡言乱语,要我当这个王爷也可,但土司娘娘必须是你。”向怀光此言落在欧阳靖耳中,也落在她心里。
百草谷,莺歌燕舞,鸟语花香。
薛文贵将众人迎了进去,还说担心姝儿忘了时间。
向思明此行,位拜谢薛文贵对姝儿的救治之恩,特意带了不少贵重礼品,薛文贵却一件不收,还让他带回去。
“您治好小女,此仅是我一点心意,您不可拒绝呀。”向思明再三恳请,薛仁贵无奈之下,只好说道:“治病救人是老夫分内之事,何须你如此费尽心思?若是你再强求,这人我也不治了。老夫与向土司交情已久,别说是你,就算他亲自前来,这些礼节,老夫也是拒绝的。”
向思明见薛文贵如此高风亮节,只得遂了他意。
薛文贵替姝儿检查一番后,语重心长地说:“姝儿姑娘果然毅力惊人,比老夫预想中要快多了。如此下去,不出俩月,必定可重新站立起来。”
众人闻言,均喜出望外。
薛神医亲自给姝儿换药之后,忽问起欧阳靖脸上伤疤的情况,以及上次同来的几人为何这次没来。墨月说:“您要是不问起,我倒还几乎忘了此事。欧阳姑娘脸上的伤疤,回去后遵照您的吩咐,日日用药,没过几日便渐渐消了下去,如今已快要看不见了。她此次与几位阿哥出了远门,可能是途中耽误了行程,否则这次也必定要一同前来拜访您的。”
薛仁贵听了这番话,也是喜不自胜,叹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那日我们离去之后,又有人来打扰过您吗?”墨月指的是覃文胜,薛文贵笑着说:“自从彭土司离去之后,百草谷也便安静了。”
墨月本来不想与他说起覃文胜之事,但想来想去,还是未忍住讲了出来。薛文贵惊问道:“你指的是当初追杀彭土司的?他不是茅岗覃土司的人吗?”
墨月点头道:“正是。”
薛文贵又得知覃文胜竟然死于覃良顺之手时,不禁哑然,许久之后才不可思议地说:“覃土司本是大度之人,可为何偏偏养出此等小人。”
这边,姝儿与向思明也正说着话,她一想到不日之后又能跟从前一样站了起来,笑容便像是生在脸上了。向思明一边擦拭着佩剑,一边笑着说道:“等你好起来,阿爹便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将这些年的遗憾全部弥补回来。”
“多谢阿爹。”姝儿目光清澈,“阿爹,这些年辛苦您了,要不是您整日陪着我,我都不知道该自己如何走出来。”
她回想起当初刚刚受伤,得知自己无法再行走时,顿时便对一切都失去了希望,每日寻死觅活,以泪洗面。要不是向思明整日陪着她,恐怕……她不敢再去回忆那段黑暗的日子。此时,依偎在父亲肩上,想着那些开心之事,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呀,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有什么开心和不开心,全都写在脸上。”向思明已将佩剑擦得雪亮,寒光闪闪,而后入鞘,“你又想起了何事?如此开心。”
姝儿撇了撇嘴:“不告诉你!”
“你不说,阿爹便不知道了?”向思明笑言,“来时路上,你与月儿姑娘所说的那些话,阿爹可全都听见了。”
姝儿慌忙起身,问他听见什么了。向思明笑道:“阿爹可不是故意想听你们姑娘的私房话,只是你们俩声音太大,钻进了阿爹耳中。唉,阿爹是过来人,知道你心里想何事。你与墨白一同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如今你们都成人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何害羞的?”
姝儿脸上又是一阵燥热,捂着脸颊,却想入非非。
“阿爹知道你害羞,此事包在阿爹身上。”向思明爽朗大笑,“待你完全站立的那天,阿爹便让墨白娶你。”
“阿爹,您不可如此……”
“有何不可?”向思明道,“墨白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对你也是有情有义,你们二人既如此情投意合,为何还要遮遮掩掩?听阿爹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