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此生,也算无憾矣
“见过吟秋师姐。”
凌华强撑起笑容，对着吟秋长老一笑。
吟秋长老板着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只“嗯”了一声，旋即道：“我的名头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要想用我的名头？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凌华心一突，“不知道是何要求？”
“你得先当我一年药童，这期间需要随时待在我身旁，再怎么这空口无凭的，我也得先看看你水平不是吗？若是我满意了，届时这名头你随时用。”
瑜遥真君在一旁听着，嘴都要笑烂了，冲凌华一个劲的暗示，让凌华赶紧答应下来。
这不就是将凌华带在身旁，随时指导吗？
虽然凌华天赋卓绝，但是若是能有炼丹师再带带她，到时候不是能走得更远更快吗？
这位吟秋长老一心沉浸于炼丹，无儿无女无道侣，更无弟子，别说药童，身旁就是一条狗都没有。
她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上吟秋长老，本想着好言相劝。
结果还用不着她劝，一听是凌华，当即便随她来了。
凌华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这摆明了看吟秋长老是愿意指点指点，当即心中大喜，看着她那张面无表情又神似故人的脸，觉得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郑重地躬身行礼一拜。
“多谢吟秋师姐愿意指点，凌华感激不尽。”
吟秋长老进阶七品炼丹师，已有二百余年，天赋不一定比凌华高，但是炼丹经验定然比凌华多了不少。
虽然凌华有老祖宗和元明真君留给她的炼丹心得，根据两位高阶炼丹师的心得来炼丹是不错，但是若是身旁随时有位炼丹师指导那便更好了。
见两人喜不自胜，吟秋长老嘴角扯了扯，“别高兴得太早，我这关可没这么好过。”
凌华不管那么多，总之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对自己可不是一般的有信心，她对着吟秋长老又是灿然一笑。
吟秋长老沉默了一瞬，旋即抬腿转身就走。
见凌华还愣在原地，于是不耐烦地开口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来？”
凌华赶紧跟在她身后，“吟秋师姐，我来了，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哪儿，自然是去炼丹，怎么，这才第一日你便想偷懒？”
凌华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我这便随您一起去，从今日起，我便是您的小药童了。有何事，您尽管吩咐便是。”
她屁颠屁颠儿跟在吟秋长老身后。
别说，自此褪去了堂姐光环之后，凌华发现吟秋长老只是嘴硬心软罢了。
她跟着吟秋长老来到了长老炼丹室。
每一位长老都有专属的炼丹室，除非得到炼丹室主人的同意，否则谁也不许用那人的炼丹室。
迎面看到了吟莘长老以及她身后的弟子霁光。
吟莘长老停下脚步，“师姐，近来可好。”
眼神落在凌华身上，笑意更深，“恭喜凌华师妹，修为更进一步。”
吟秋长老最不耐烦的便是此等打招呼应酬，若是旁人她一般都是直接无视的，不过吟莘长老是她同门师妹，自小与她相识。
她虽然没有收弟子，不过这吟莘长老作为她的师妹，差不多是由她一手带大的，两人感情深厚。
师姐妹已有好些日子没有见面，见着自家师妹，她面色已经缓和下来。
凌华惊恐地发现这位吟秋长老居然还会笑......
凌华等两位寒暄过后，这才开口与吟莘长老打招呼。
“吟莘师姐，许久未见，还未来得及恭喜您收了一名满意的弟子。”凌华看了一眼行了礼之后便恭敬地立在一旁的霁光笑道。
吟莘长老乐得合不拢嘴：“我也要感谢你，不然这样好的弟子怎会落到我这儿。”
凌华装傻充愣，“哈哈，有吗？”
见她不承认，吟莘长老便不再多说了，只是用“我明白”这样的眼神看着凌华。
凌华撇开头，只跟在吟秋长老身后。
眼看凌华要随吟秋长老入炼丹室，霁光犹豫过后出言叫住凌华。
“凌华长老。”
“嗯？”凌华疑惑地转过头，一旁两位长老也奇怪地看向他。
先前这位弟子行礼过后，便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并未插嘴众人讲话。
这突然出声叫住凌华，让凌华感觉到一丝不妙。
“约莫是两年前，浮生长老曾来丹鼎峰找您，不过您当时还在闭关，因而弟子如实禀告之后，浮生长老便回去了。”
“不过，浮生长老离开前叮嘱弟子，若是您闭关出来之后，请务必先回云台峰一趟。”
凌华原本舒缓的面容变得紧绷起来，“我二师兄可有说，发生了何事？”
霁光应道：“据浮生长老所言，是长老您的三师兄出事了。”
凌华眉头微微一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轻弹储物戒取出灵讯石，果不其然看到了师父、二师兄以及两位师弟师妹给她留下的讯息。
心里一急，便想赶紧回云台峰一趟。
只是......
她刚刚才应下吟秋长老，这可如何是好？
见她面色为难，善解人意的吟莘长老瞥了吟秋长老一眼，“师姐，不妨先去我那儿喝盏茶？我家礼琼这些日子可是一直都在念叨您。”
洞府内的礼琼长老打了个寒颤，直觉有大事发生。
吟秋长老冷笑，“你还不如扯其他的理由，就那小子会想我？我看你不如说这天塌下来，还更有可信度。”
这礼琼她打小便看对方不顺眼，小时候偷鸡摸狗就算了，竟还胆大包天勾搭她师妹。
若不是她师妹以命相护，再加上这些年他对师妹也的确还算不错，早就被她雇人打死了，哪里还能好好活到今日。
就那小子，说想她？
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有这么回事。
不过......看着师妹眼中的哀求，吟秋长老神色一顿，旋即面色冷淡地看向身后的凌华。
“我给你一日的时间，将你身上的繁杂事处理干净了，明日卯时，我要在这里看到你。若是迟了，你往后也不用再来了。”
凌华闻言，顿时感激道：“是，多谢吟秋长老体谅，明日卯时，凌华定然会在此处等候。”
她郑重行礼后，感激地瞥向吟莘长老和霁光。
吟莘长老眉眼弯起，冲她微微点头，柔声道：“快去吧。”
顿时凌华脚下白光一闪御剑飞快离开了丹鼎峰。
望着凌华离开的背影，吟莘长老收回目光，突然发现身前一黑。
她略微抬起头，只见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的吟秋长老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一怔，不知道这是何意。
“师姐？”
吟秋长老眸色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只是眼底深处却藏了一抹戏谑。
“既然礼琼想我了，那我便依你的意思，随你去一趟。”
说罢，她率先往二人的洞府走去。
见吟莘长老顿在原地，面色一冷，飕飕散发着冷气，“还不快跟上？”
吟莘长老吓了个激灵，干笑一声，“师姐，我这就来！”
内心却揉成一团，拼命对礼琼长老说着对不起。
......
凌华急冲冲地回到了云台峰，迎面便看到了青梧真君长身玉立、迎风站在回峰的必经之路上。
她上前行礼，“徒儿见过师父。”
青梧真君转过身，见她如今气息已是金丹后期先是为她欣喜一瞬，旋即想到自个儿的三弟子时日无多，顿时面色又沉重了起来。
“你既回来了，那便去看一眼你三师兄吧。”
说不定便是最后一眼了。
凌华心情沉重，“是，师父。”
赶来的路上，她已经打开了师父师兄留给她的消息，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着实没想到，不过是闭关一趟，出来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她来到何安明洞府之时，浮生与献盈秋姐弟俩都在这里，见她来了顿时面色一喜。
就是角落里还在玩闹的两只食铁兽也眼前一亮，正想上前与凌华玩闹，不过很快便被献盈秋一个眼神止住了，只能蔫哒哒地趴回地上。
凌华此时也顾不上两小只了，她快步上前，停在何安明的榻边。
榻上入眼的是一名白发苍苍、身形消瘦的男子。
凌华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佝偻的男子竟是她那平日里高大健壮的三师兄。
她探出神识，观察何安明此时体内的情况。
顿时倒抽一口气凉气，挨上涌上心头。
死气......
似乎察觉到异样，何安明虚弱地睁开眼，便看到许久未见的凌华正站在他面前。
“师妹。”他声音细若蚊蝇，好在凌华灵力出众，耳力不凡，自是能听清楚的。
凌华下意识放低了声音，“三师兄。”
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她心里酸涩，看着榻上之人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如今还能有什么话能安慰，丹田破裂，修为已毁，此生眼看已经走到头，如此情况下，没有任何话能安慰榻上之人。
“莫伤心，我今日的下场，怪不得旁人，若非是我当年心软，让婉儿带回了那只烈焰虎，便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他猛地剧烈咳嗽一声，身体细微颤抖。
凌华面色一变，忙输入温和的木属性灵力，慢慢地蕴养他全身。
凌华心情沉重不已。
三师兄......活不了多久了。
“师......师父。”
听到弟子的细微呼唤，青梧真君闪身出现在何安明的榻边。
面对这位弟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师父，弟子储物戒里的东西，虽不珍贵，但是那是弟子最后的东西，里面的东西一半您收了吧，剩下的便分给他们几个，也算是尽了弟子最后的心意。”
“师父，若...若是我死后，麻烦您将我与婉儿葬在一起吧，还有我的剑......”
青梧真君看着何安明已失去光泽的瞳孔，轻声嗯了一声。
何安明努力睁开眼睛，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似要把众人牢牢记在心里，嘴角笑意浅然。
“此生，也算无憾矣。”
他的眼眸缓缓合上，却再也不会睁开了。
“三师兄！”
轻风带走了献盈秋姐弟二人的呜咽声，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