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医院

奶茶店门口，宓溟对着街边店铺的玻璃倒影最后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仪表，嘴里不太确定的问道：“你确定我直接进去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去看电影就好？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我是不是应该先跟他互相介绍一下？好歹培养一下感情？”

“哎呀，哥，你相信我，我可是做过调查的，直接说就行了，我给你买的是下午的票，看完电影正好是饭点，你俩去吃点东西，多聊聊不就熟了嘛！”轮椅往旁边挪了挪，吴笺让出了路，嘴上在宽慰，藏在衣袖里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快到完全无法捕捉。

宓溟压根没注意到这些，他忙着整理发型，刘海从左边扯到右边，又从右边拽回左边，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好，顿时郁闷起来，“今天这个发型不太好看，要不我们改天再来？”

吴笺伸手在他腰上推了一把，“哥，你这样就很帅了！赶紧去吧！再晚电影就要开场了！”

宓溟还想在说点什么，吴笺已经不由分说地推开了奶茶店的门。

“欢迎光临。”

机器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奶茶店。

店里的人全都回过头，几双眼睛带着不同的情绪看向了宓溟。

宓溟硬着头皮say hi，完了才发现应该在的人没在，不应该在的人居然在。

“你怎么在这里？”

“你来干什么？”

不愧是叔侄俩，同步率十分之高。

“不用你管。”

“我来找人。”

宓焱海掐了掐眉心，他应该要看下黄历再出门的，没想到在学校遇见侄子，到外面还遇见。

蔚天兰这次换了一身白色的汉服，纯白，暗绣着海棠花的图案，头发也用海棠花的簪子挽在了脑后，随着她的动作，流苏在轻微的摆动，看起来古典意味十足。

听宓溟和宓焱海对了两句话，她眼底的诧异快要化为了实质，不断扭头在两人之间观望，最终视线却落在了吴笺的脸上。

吴笺笑得得体，“兰姨。”

蔚天兰嗯了一声，收回视线，两次见到宓溟相隔不过半个月，蔚天兰感觉宓溟身上无比巨大的变化。她轻轻拽了拽宓焱海的西装下摆，“老大，你牛批啊！这么快就解决了？”

宓焱海甩开了她的手，眼神从吴笺的身上划过，并没有多做停留，但吴笺还是笑着叫了一声叔叔，宓焱海答应的很随意。

几个人看起来笑容满面，但都各怀心事的样子，谷幺幺可怜兮兮地举起手，“那个，请问，你们有人要喝奶茶吗？”

宓溟像是让她喊回了魂，张嘴就问，“阿蒲呢？”

“发烧在宿舍没来。”蔚天兰替谷幺幺回答了这个问题，说完还笑眯眯地看着宓溟，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的奇怪，让宓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宓焱海往外走了两步，在路过吴笺的时候，低头与他对视。

吴笺的眼神里充满无辜和对长辈的敬意，看起来十分得体，符合他的身份和年纪。

宓焱海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弯腰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很快又抬起了头。

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哪怕距离他们不到两步的宓溟都没能听见他说了什么，只看见吴笺一脸迷茫地抬起了头，看向宓焱海，那眼神仿佛在询问宓焱海到底在说什么。

年少的记忆有一些紊乱，但不妨碍宓溟记得宓焱海似乎对吴笺有天生的敌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便各种针对，全然不顾当时吴笺刚刚几岁而已，几乎是下意识的，宓溟将吴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低头询问吴笺，“叔叔跟你说什么呢？”

吴笺脸上的迷茫更加重了，可看在宓溟眼里就是宓焱海说了什么不让吴笺告诉自己，不由得有些生气，刚想抬头跟叔叔叫个板，就听见宓焱海对着自己身后扬声，“走了，去看阿蒲。”

“哎！”蔚天兰快步跟了上去。

“欢迎光临。”机器执着的不分进去还是出来的欢迎。

吴笺的眼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声音也低落了起来，“哥，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我？”

宓溟抠了抠额角，不明白宓焱海的敌意到底来自哪里，干脆放弃，安抚地拍了拍吴笺的肩膀，表示叔叔没有讨厌他。

今天这趟真是失败，想见的人没见到，好像还把叔叔惹生气了，宓溟还以为这次宓焱海回来能有所改变，好像还是和当年一样。

“哥，我们也去看阿蒲吧，他生病了，要去关心关心。”伤心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秒吴笺就化身恋爱专家，撺掇着宓溟去宿舍。

宓溟一拍脑门，万分懊悔，就是！现在是想这些有的没的时候吗？显然不是！现在是刷存在感的时候！

当下也顾不上吴笺刚刚的怪异，推着人就出了门。

徒留下谷幺幺在柜台后面一脸茫然的挥挥手，“欢迎下次光临”和机器的“欢迎光临”重叠在了一起。

宓焱海走的奇快，蔚天兰在后面连跑带走，还跟的气喘吁吁，要不是后来宓焱海终于注意到了她放缓了速度，她完全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一张瞬移符，上个社会新闻。

“头儿，你刚跟那个小子说是什么了？给他吓成那个样子？”

宓焱海抿唇，他刚刚什么也没有说，他凑近也不过是想确定一下吴笺身上有没有怪异的地方，他想他都离开了这么多年，本事也不是当年的本事，如果有，他总该能看出来，但是没有。

宓焱海不由得怀疑那些道听途说，可身上的感觉又做不得假，这让他很矛盾。

蔚天兰见他不说话，表情也很不好，忽然福至心灵，“该不会是……天师……那啥吧？”

宓焱海点点头，对于蔚天兰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宓家的天师并不是像其他家族一样是后代传承学习，而是天授的，每一代的天师身上都会出现一个神秘的纹身，他们管它叫天师符，除了是天师身份的象征，这个东西对于鬼怪的敏感度是任何法术无法比拟的，至于其他作用，他也不太清楚。

天授似乎有断代，他接收到的信息很纷杂且不连贯，按照已知的线索，下一代的宓家天师将会有一场大劫，总有应劫之人救宓家于水火之中，不论成功失败，宓家天师霸主的地位都将终结。

但天授的结果，这种终结似乎不是结束，反而是开始。

宓焱海怎么也弄不明白，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下一代必然不可能是他自己生一个出来，大概率就是宓溟了。

蒲江祺就是那个应劫之人。

这个毋庸置疑。

吴笺会不会就是那个劫，所以不论他做什么，吴笺始终都不会离开宓家，反而还把他赶了出去。

“那个，领导啊！”

蔚天兰跟在宓焱海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太小加上宓焱海走神了，完全没听见，“什么？”

“我看见小溟往那个方向走了，你确定你认识阿蒲的宿舍？”

宓焱海让她说的老脸一红，面无表情地转身换了个方向，蔚天兰赶紧跟上。

此时，蒲江祺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捂着额头哼唧。

徐天骄和宫万千一个在给他倒水，一个在拿毛巾。

蒲江祺一边哼唧一边在心里诅咒黄天霸，要不是黄天霸说什么有个杀人犯是恶鬼，非要带着他半夜在桥洞底下蹲点，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太困了睡着了，然后被涨起来的河水泡了一晚上而发烧！

更加可恶的是，黄天霸也被泡了！他身为专业人士，居然在盯梢的时候跟他一块睡觉，简直了！

蒲江祺呼出一口热气。

室外温度四十，他也快要四十了，他感觉他已经看见了他素未谋面的亲生爹妈了。

“蒲哥，你这么难受要不还是去医院吧！”宫万千把他脑门上捂热的毛巾换了一条，表情是忍不住的担忧。

徐天骄也在帮腔。

蒲江祺摆了摆手，早上回来的时候还没这么严重，没想到睡一觉反而严重了，蒲江祺觉得靠他自己的意志力可以的，反正他不想再去医院了。

那地方和警局一样，克他。

叩叩叩。

“谁啊？”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宫万千在门口水池洗毛巾，他随口答了一句就把门拉开了，嘴里还在劝人，“蒲哥，你这么扛着，万一把人烧傻了怎么办？”

一抬头看见宓溟和吴笺一高一低的在门口，宫万千还有点儿不真实感，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对面宿舍的房号，才开口，“溟哥？吴笺？”

吴笺笑着跟他挥了挥手，宫万千的不真实感更加严重了，顺手把给蒲江祺搓得毛巾搭自己的额头上了，就听见里面徐天骄嗷唠一声喊，“万千！！你干嘛呢！毛巾毛巾！蒲哥快熟了！”

宫万千刚把毛巾从脑袋上拿下来，就感觉一阵风过，再看过去，门外只有吴笺一个人了，吴笺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但是作为和他同学了一个学期的宫万千觉得，如果吴笺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么多半是有人要倒霉了。

于是他抖着手也不知道是把人推出去好还是推进来好。

吴笺倒是不客气的自己按了一下开关，轮椅咕噜噜绕过宫万千滚了进去。

Z大宿舍装修还算不错，一般是四人间，进门是洗漱间，往里走左边是高低床，右边是书桌带橱柜，最里面是阳台。

蒲江祺宿舍就住了三个人，他一个人在上铺，宫万千在他下铺，另外一个下铺是徐天骄。

宓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徐天骄踩着凳子给蒲江祺递水杯，蒲江祺仰面躺在床上，唯一露出来的小半脸颊透着不健康的红润，感觉更像是煮熟的海鲜。

“你还好吗？”以宓溟的身高，往床头一站就能完整的看见蒲江祺。

天气热，宿舍里开着空调，他身上搭着一块毛毯，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

宓溟问着话，手也探向他的额头，顿时让他额头的温度惊了一跳，“这么热？怎么不去医院？”

这会儿蒲江祺已经意识不太清楚了，他听见有人说话，但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迷蒙着眼睛歪着头，侧躺着十分乖顺地任由宓溟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甚至还觉得宓溟手的温度让他快要疼到炸裂的脑袋舒服了不少，自顾自贴了上去。

宓溟的脸色称上好看，徐天骄吓得从椅子上蹦了下来，给他腾出个位置，嘴里不自觉地解释道：“我们也是才发现的，早上蒲哥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他不肯去医院，万千已经买了药喂他吃过了。”

“来了来了。”宫万千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时候，宓溟已经掀开了蒲江祺身上的薄毯，把人从床铺上抱了下来，看见吴笺那点儿怪异让这么个场景直接压制了下去，宫万千强忍着掏手机拍照发论坛的冲动，挤到了宓溟身边，刚想把手里的毛巾贴在蒲江祺额头给他降温就让宓溟抱着人让开了，“嗯？溟哥，你要带蒲哥去哪儿？”

“医院。”

简单两个字，宫万千愣是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不由得回头和徐天骄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茫然，既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好到生病了会抱着送去医院，也不知道身为美术系恶魔之首的吴笺为什么会一脸和善的拍着自己的腿让宓溟把人放在他轮椅上。

尽管宓溟拒绝了，吴笺也还是操纵着轮椅跟了上去。

“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徐天骄手里还举着水杯，不太肯定的问宫万千。

宫万千已经在掏手机了，闻言摇了摇头，谷幺幺的信息正好传了过来，他对徐天骄挥了挥手机，“他们是特地来找蒲哥的。”

“哦。”

徐天骄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头，但宫万千的笑容实在是过于的让他惊恐，他在放水杯的路上不经意间瞥见手机上的内容，发现是学校论坛，宓溟抱着蒲江祺的背影照片赫然在列。

即便是背影，作为校园名人，宓溟还是很好认的，更别说还露出了半张脸的蒲江祺。

论坛上的恢复瞬间飙升到999+，徐天骄不由得咋舌，摸着自己的脸上一边感叹颜值的重要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