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还挺警觉
蒲江祺醒的时候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特别是脑袋,稍微转动一下都感觉头骨要裂开了,眼前也是一片模糊,白茫茫的,全是雪花点,完全看不清现在身处何方。
“嗯……”记忆里最后出现的人是徐天骄,蒲江祺想着喊一声,没想到开口声音嘶哑到根本听不出他说了什么。
好吧,算了。蒲江祺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他醒过来了,缓一会儿自己去找水喝吧,他还以为自己在宿舍里。
高烧昏迷让他感觉到天旋地转,并不能分清自己到底身处何方。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个声音在蒲江祺的耳边响了起来,很耳熟,但此时的蒲江祺并不能分辨这个声音属于谁。
高烧导致的失水,让蒲江祺喉咙刺痛,无法用语言表达想要喝水的愿望,蒲江祺干脆闭上了眼睛,睡一觉就好了,就可以自己起来喝水了,蒲江祺安慰自己。
“来,我扶你起来,喝点水。”
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同时肩上传来一股温柔的力量,带动着他的身体略微抬起,送到嘴边的水温正好,温润了他的唇瓣,也抹平了他喉咙的刺痛。
不等蒲江祺看清楚,扶着他肩膀的手将他缓缓地放回了床上,动作轻柔,那个好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温柔且带着能够被蒲江祺感知的关心,“阿蒲,你再睡一会儿。”
不等蒲江祺挣扎,他的意识就再一次陷入了昏沉。
等蒲江祺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豆绿色的床帘让蒲江祺本就不太清醒的脑子硬生生卡住了。
他这是发烧烧出了色盲来了吗?要是没记错,他们窗帘好像不是这个色吧?而且,他们窗帘为什么跑到床边上来了?
“你醒啦!”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从床边上响了起来。
蒲江祺艰难地转动了下头部,宓溟那张帅脸放大到他的眼前,几乎和他鼻子贴着鼻子,呼吸相闻,蒲江祺不太适应的往后挪了一下脑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是不是烧出幻觉了?他刚刚是不是看见宓溟了?
“你怎么了?还不舒服吗?”宓溟的声音很焦急,随着他的声音还有按呼叫铃的动静也响了起来。
听起来,宓溟恨不得直接从呼叫铃里把医生抓出来。
蒲江祺不得已睁开了眼睛,依旧不太敢相信地开口问道:“宓溟?”
宓溟按铃的手顿了一下,很快趴到蒲江祺的床头,贴着他的脑袋开口,“嗯嗯,是我,是我,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别担心,我给你叫医生了。”
宓溟的声音又急又快,还带着很容易听出来的担忧与关心,口气自然熟络的让蒲江祺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烧失忆了,不然怎么一觉睡醒,他和宓校草关系这么好了?
不着痕迹的抽回不知何时进了宓溟手心的手,蒲江祺略带尴尬地回给他一个微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另外一边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
蒲江祺僵硬着脑袋转了半圈,让宓溟抱着肩膀阻止了,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但蒲江祺感觉自己并不讨厌宓溟的触碰,当然很大概率是因为他自己本身没有什么力气,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能随他去了的闭上了眼睛。
身体无力,脑子还转的很快,蒲江祺几乎是在宓溟动作的同时就反应过来刚刚说话的是谁。
宓焱海。
考虑?
发过烧之后的脑子有点儿跟不上趟,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才理解了宓焱海的意思。
要说考虑他倒是也考虑过,就是没考虑出个结果。
按照他自己原本预想的一生,绝对是跟鬼怪没有任何关系,或者成为一个哲学家,或者成为一个满世界打工的打工人。
也许有一天他存够了钱,他能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太确定会不会有人喜欢上自己,他觉得最好情况是,有三五好友,空闲时可以相聚,平日里各奔东西。
成不成的,人总要有梦想,但他的梦想不包括成为一个捉鬼除妖的天师。
“叔叔,我感觉他不想当你徒弟。”宓溟话说的斩钉截铁,还顺手把拉出来的被子帮他掖了回去,动作熟练的仿佛天天如此。
“你又不是他,没有替他回答的权利。”从语气完全听不出宓焱海的态度。
“那你不用管,我说他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我了解他。”
“你凭什么了解他,你跟他压根就不熟。”
“我喜欢他呀,喜欢就了解。”
宓溟用一种“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表达了他的喜欢,听起来特别的不真诚。蒲江祺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听到这个话并没有多少不适的感觉,大概是宓溟的语气实在是太自然了,自然的让蒲江祺升不起一丝一毫的反驳意图。
就是显然这个时候,他应该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说什么呢?
说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们不合适?好像也不是不合适。
还是说谢谢你的喜欢,我不想做天师?好像也没有不想。
那边已经开始辩论会了,中心思想不知怎么从蒲江祺愿不愿意做宓焱海的徒弟,变成了蒲江祺会不会喜欢宓溟。
当着面被表白,这种事的羞耻度简直爆表了,好吗!
局面在第三个人的声音加进来的时候,发生了质的飞跃。
说话的是一个女生,最开始蒲江祺并没有反应过来是谁,直到她说完之后,蒲江祺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蔚天兰,那个喜欢穿汉服的女生,她说:“你傻啊!他做了你叔叔的徒弟,这样多好,近水楼台呀!”
前半句蒲江祺并没有听明白,后半句他才反应过来是对宓溟说的。
因为闭着眼睛,宓溟没有开口,蒲江祺并不知道他听见这句话的反应。
倒是宓焱海哼了一声,听不出来情绪。
随后医生便进来了,三个人也就安静了下来,蒲江祺差点儿真就这么闭着眼睛睡着了。
在确定了人已经没事了之后,医生就被请了出去。
在宓焱海的示意下,蔚天兰哄着宓溟跟医生出去了。
等到关门声响,宓焱海曲手指敲了敲床边,“都听见了吧。”
蒲江祺丝毫没有被抓包偷听的窘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稍微迷瞪了一会儿,蒲江祺现在脑子清楚多了,自然也想起了刚刚宓溟那个堪称日常的喜欢。
结合一下宓焱海和宓溟的关系,蒲江祺觉得这人该不会是要秋后算账,特地把宓溟支出去,甩一张支票在他脸上,加一句“拿着这些钱,离我侄子远一点”。
嗯,表演人员身份不太对,但不影响,只要支票对就行了。
蒲江祺想了想,完全靠他自己在这个城市买一所小房子的实现年限有点儿长,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宓焱海这个点跟他说不太好,应该让他和宓溟对好词,这样他和宓溟可以表演的鹣鲽情深一些,多要点分手费,大不了到时候,他和宓溟对半分一下。
不知道以宓溟那种日常式的表白能坑多少分手费,要不他单方面表现的情深似海一些,能不能真实一点儿?
蒲江祺脑补的过于投入,以至于宓焱海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压根没多想,随口来了一句,“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你不要试图用金钱来玷污我们的感情!”
只是问问蒲江祺想好了没有的宓焱海:???
“看来,他还真是了解你。”宓焱海倒是不再怀疑宓溟所谓的了解,虽然他压根不知道这俩什么时候感情好到这种地步的。
感觉不太对,听语气不像是想拿钱拆散有情人的样子?难不成是他和宓溟表现的太差劲了?也是宓溟也不和他商量一下就搞这种你侬我侬的情深戏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确实不好演。
虽然蒲江祺不知道他在这处戏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但并不影响他自由发挥,左不过是富家少爷又有什么新的要求没被满足,就好比宓溟爱上了吴笺,可他家里不同意,那么这个时候,他这种比吴笺要差很多的恋爱对象出现,就能完美解决他和吴笺不能相恋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是和吴笺,蒲江祺表示,这不重要,因为他并不了解宓溟,谁知道他真正爱谁,总之他是个坐等收钱的戏子罢了。
哦,还有这里的差,蒲江祺自己是不承认的,但他承认他可以演得自己很差劲。
宓焱海并不知道这一瞬间蒲江祺都脑补了什么,他看了一眼门口,示意蒲江祺看向自己,才缓缓开口说道:“你不做我徒弟也可以,但是,鬼这种东西,总是要超度才好。”
宓焱海手心里透亮,能看得出一个人影晃动,熟悉的女高制服,让蒲江祺心底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可不等他细看,宓焱海就收回了掌心,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西服下摆,并不与蒲江祺对视,气场仿佛是在几亿的谈判桌上,而不是在病房里。
“你们天师还玩威胁人这一套?”
“没有,你要实在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呵。”
宓焱海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压迫感顿时扑面而来,蒲江祺不得不严肃起来。宓焱海反倒是笑得很随和,“这样吧,你可以先去历练一下,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同意,我也不勉强你。”
对于这个提议,蒲江祺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不眨眼睛的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宓焱海轻笑了一声,“他快回来了。”
他指宓溟。
蒲江祺不太明白宓焱海的意思,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是他自己说的,到时候不愿意也行,蒲江祺觉得这种时候,似乎恋爱脑小说并不能给他提供很好的道路,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宓溟的话,等他和宓溟套好词再说,反正不差这一会儿,也不差这一个人。
这种词,还是宓溟他妈说比较应景。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宓溟就和蔚天兰前后脚走进来了,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可惜离得远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不等两人走近,宓焱海就站起身,一左一右将两个人拽了出去,完全不顾宓溟的反对和蔚天兰充满八卦的眼神。
蒲江祺听见宓溟在走廊里大喊,“我媳妇儿我怎么不能看着了?你这是霸权主义!你独裁!你……”
之后就听不见了。
蒲江祺尚未完全恢复的脑袋隐隐作痛,他开始考虑是否应该配合宓溟表演情深意切这场戏。
宓焱海没有留给他多少时间思考这么八点档的问题。
蒲江祺感觉自己就是睡了一觉,再醒过来的时候,宓焱海又坐到了他的床边,还是那个位置。
蒲江祺掐了掐眉心,想着那件女高制服,到底是没多嘴,就听宓焱海说道:“能起来了吧。”
这是个陈述句,并不是疑问句。
蒲江祺想,你这话说的,捏着我的把柄,我能起不来吗?
紧接着,蒲江祺眼前一花,等他再一次恢复视力,人已经不在医院了。
面前的人潮涌动,分明是个热闹的集市,却处处透露出诡异。
所有摊位都只是简单的在地上铺了一层防水的毛毡,货物就这么随意的丢在毛毡上。那些货物就是点看起来很陈旧的瓷器,有一些上面还沾着不少泥土,看起来残破不堪。
蒲江祺注意到周围几个摊位都是买卖的这种品相很不好的瓷器。
不时有人停留下来,蹲在地上挑挑拣拣,有成交的也有失败的。
直到这个时候,蒲江祺才意识到哪里古怪。
这些人都没有发出声音!不论是路人,还是商贩,甚至在买卖东西的时候都没有人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每个人都裹在那种纯黑色的布里,从头裹到脚,连眼睛都裹了起来,看起来像是某种没有智慧的怪物。
眼前的人群像是古老的默片,沉寂且充满诡异的气息。
蒲江祺在惊呼出声之前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却听见耳边一声轻笑。
“还挺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