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砸死你们这些谈恋爱的

不行什么？什么过了？

宓溟迷惘。

邵穹的声音里带着太多的不舍和情愫，宓溟觉得自己不太能理解。

就是这么一个理解的时间，宓溟看着周围满满的照片在飞速的退去，像是因为分子布朗运动，随着时间推移，化学物质的挥发，照片的颜色逐渐淡化，最终消失不见一般。

周围的人声和景色也如同照片一般，慢慢的褪色，宓溟甚至看见吴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煞白一片，人也随之消失。

空间暗了下来，宓溟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确定不是他的眼睛出现了问题，便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他从吴笺的眼中看到了惊恐，这让他想起吴笺是他背进来的，如果这里一切都有问题，吴笺应该没有，可他不愿现在瞧见吴笺，本能的排斥。

失去了视力，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宓溟听见不断的有各种声音传过来，但又听不真切，似是隔了一层水膜。

“18世纪的工业革命掀起了企业管理实践的热潮……“

熟悉的语句响起，宓溟没有先睁开眼睛，脑海里不断翻涌的记忆让宓溟的眉头越来越紧。

宓焱焱的生意一直做的都很大，不光因为他自己本身的能力，更因为宓家自身。

记忆里的宓家并非全然是在做生意。

似乎和鬼怪有脱不开的关系。

在宓焱海之前还有一个人，那个时候宓溟实在太小了，脑海里那个人的长相已经模糊了，只记得他一头银发很长很长，挂在肩头，和电视剧里仙风道骨挽着小揪揪的道人很像。

宓溟不知道是不是家族滤镜，总之他记忆里的这个宓家老人总是一派仁人君子，跟在他身边有一个年轻人，却不然，明明是个年轻人的脸，总是老态龙钟的样子，让人很不舒服。

苍老、阴险、邪恶的一个年轻人。

在宓溟的印象里，吴笺每次到他们家来玩，都是跟着这个年轻人的，而非他原本记得的是由吴笺父母而认识的这么个人。

也就是说，宓焱焱压根不认识什么姓吴的富商。

宓溟不得不伸手掐住了眉心，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多了，到底是谁动了他的记忆？

吴笺吗？

宓溟之所以最开始不怀疑吴笺，第一是因为他当时的年纪和自己一样，都是个孩子，另外就是，吴笺救回他的代价实在是太惨烈了。

以至于宓溟丝毫不考虑他作假的可能性。

现在这么多的问题叠加之后，宓溟不得不重新看待一下吴笺了。

“溟哥，你认真听讲啊！”

背后的触感应该是笔，宓溟不太确定的睁开眼。

大学教室里，老师正在板书，他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面前是一本摊开的《管理与管理学》，上面用签字笔标明的重点，是他的笔迹。

宓溟有一瞬间的恍惚。

耳边是小蜜蜂里老师经过强化的声音，身前身后都是认真做笔记的同学，同班同学，他叫不上名字，但都认识。

宓溟按住额角，一股疲惫油然而生。

因为他发现，按照他的性格，他不会和同班同学如此不熟悉，他虽然不能算是社牛，但好歹正常社交是可以的。

记忆里开始的大学生活，他似乎除了学习就是在照顾吴笺，陪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而不参加自己感兴趣的活动。

自从记忆开始混乱，宓溟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这一切的改变，是在吴笺失踪，他去警局报警，第一次遇见蒲江祺开始的。

宓溟低头，书本上的章节，他印象深刻，就是在这一天白天结束之后，吴笺自主失踪的。

此刻，宓溟开始相信黄天霸的话，吴笺是自己从家里出去的。

当时呢？

宓溟记得，当时在警局，因为黄天霸和他那个大个子同事的敷衍，他甚至在警局闹了一场。

最后甚至抬出了宓焱焱的名号。

当时黄天霸怎么说的？

宓溟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黄天霸的表情很不好看。

现在想想，一般人都会生气吧，一个成年人失踪不超过三个小时，有什么好报警的？而他还想利用特权，恐怕更会招人非议，现在想想，黄天霸后来对他的态度，都能说一句黄天霸大度的程度。

宓溟感觉头更疼了，他在遇见蒲江祺的时候，做了什么蠢事，幸好那个时候阿蒲让黄天霸放走了。

“溟哥！你好好听讲啊！！”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戳着宓溟后背的笔力量之大，感觉再用点力，他就可以直接来个对穿了。

宓溟回头，没想到身后人以为他没听见，真个人贴了上来，两个人脸对脸，宓溟倒是没什么，那人嗷一嗓子。

宓溟给他震住了，保持着回头的姿势，完全忘记动。

“徐天骄！”老师的声音通过小蜜蜂更加响彻云霄。

徐天骄一个起立,，“在！”

“你自己不学习，不要影响别人！”

“好的好的。”徐天骄点头哈腰地坐下，情绪丝毫没受影响。

宓溟已经坐端正了，老师见徐天骄态度良好，回头继续在讲课。

没两分钟，徐天骄的笔再一次贴到了宓溟的后背上，人似乎也靠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溟哥，溟哥，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好好听课，不然我考试怎么办！”

这符合宓溟的记忆，同学里，徐天骄和他的关系最好，原因也不是因为他，是因为徐天骄，省状元的身份，让徐天骄特别愿意和他说话，直到最后考试的时候，他才知道徐天骄的用意。

倒也不难，他压根不用做什么，他和徐天骄学号靠在一起，基本上考场都是前后桌，虽然不知道徐天骄是怎么办到的，但确实考试时徐天骄都能自己偷看到。

意识到今天晚上是吴笺失踪的节点，宓溟忽然揪住了徐天骄准备退回去的脑袋，“你们今天晚上准备去请笔仙？”

“啥？”

“徐天骄！！！”

“抱歉抱歉。”

宓溟发现徐天骄的心态十分之好，明明脑袋是被他抓着，老师点他，他第一反应依旧是道歉。

老师却忍不下去了，大学还让请出教室的，徐天骄恐怕是Z大独一份了。

宓溟望着徐天骄出门的背影，总感觉他是故意的，可惜没有证据。

宓溟百分之百确定，这节课他听过。好歹是没有徐天骄的厚脸皮，他只敢举手说自己不舒服，在老师关注的目光下，也不知道是捂肚子还是捂额头好，同手同脚的走出了教室。

耽误了一会儿，果然看见本该在门口罚站的徐天骄已经快要到楼门口了。

“徐天骄。”

“有！”徐天骄条件反射的立正站好，等宓溟到了他的身边，一见是宓溟，瞬间脊椎骨就耷拉了下来，“溟哥，人吓人吓死人！”

宓溟没工夫和他啰嗦，扯着衣袖将人拽到角落，重复了之前的问题，“你们今天是不是要去请笔仙？”

“请谁？”徐天骄眼睛瞪得圆滚滚，似乎是真的不明白宓溟的话。

宓溟嘶了一声，也不敢肯定了。

“哥，溟哥，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我说没事你放开我，我跟人约好了要打团的。”

有鉴于自己记忆的混乱，宓溟不太肯定的问了一句，“你和阿蒲，在一个宿舍吗？蒲江祺。”

徐天骄在听见阿蒲这两个字时候脸上的迷惘让宓溟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坚持问完了，只是特别加上了蒲江祺的全名。

事已至此，宓溟也发现了这个地方肯定是有问题的，包括之前邵穹和蒲江祺的订婚宴。

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这种情况下，去找蒲江祺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不光因为他对蒲江祺的感情，更因为蒲江祺在鬼蜮的表现出来的能力。

记忆的恢复，宓溟似乎隐约知道了一点宓家的事情。

模糊的印象里，蒲江祺应该是宓家先辈一直在寻找的人。

徐天骄像是卡带了一样，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带我去找他。”

宓溟急不可耐地拖着徐天骄往宿舍走。

走了十来步之后，徐天骄才缓缓开口，“哎哎，蒲哥，他不在宿舍哎。”

“上课去了？”宓溟合理猜测。

“他男朋友今天带他去看房子了。”

“男朋友？！”

大概是宓溟的表情过于不好，徐天骄卡机一样的状态猛地恢复，同样惊恐地看着宓溟，说话都小心翼翼起来，“溟哥，你不会是歧视他们吧？我跟你说，你这样可不好，婚姻法可都通过了，咱们可不能封建迷信大男子主义……”

“他男朋友是谁？”

良好的家教让宓溟对于打断他人表现的极度不适应，看在徐天骄的眼里却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不是，溟哥，就算你不能接受，你也不能去打他，打人犯法。”

“我不是要打他……”

“那你这么凶？你认识蒲哥他男朋友？他人有问题？嗯？那你刚刚问我他是谁？”

对上徐天骄天真无邪的眼，宓溟烦躁地抓了抓头。

徐天骄怯生生地嘟囔，“溟哥，你这个动作，太不符合你学霸的人设了。”

“是不是邵穹？”宓溟想到那场没轮上他喊不同意的订婚宴。

难不成这是邵穹的鬼蜮？邵穹是跟阿蒲订婚的时候突发心脏病死了？

宓溟漫无边际的瞎想。

这自然不会成立，直接被宓溟自己否决掉了，因为他没有邵穹死掉的记忆。

请笔仙的话题开启了宓溟尘封的记忆，邵穹就是那个徐天骄和宫万千从防空洞里扶出来的人。

那是蒲江祺的同学。

是谁这么执着想让邵穹和蒲江祺在一起？

宓溟按住了额角，头脑风暴之后，为什么看起来怎么像是宓焱焱会做的事。

因为他跑去说他喜欢蒲江祺，断了他的念想，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蒲江祺爱上别人了吗？

宓焱焱有这本事？

宓溟持怀疑态度，至于宓焱海，宓溟相信他那一句“你真棒”是真心的，毕竟他叔和他爸从小就不太对付。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蒲江祺要紧。

宓溟觉得，只要他和蒲江祺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他们去哪里看房子？为什么看房子？他们毕业了吗就出去住？”

徐天骄让宓溟的问题砸晕了头，半天才回道:“去熙景和苑，邵哥说他想买房子，他们不出去住，蒲哥说宿舍费他交到毕业了，不会不住的。”

不得不说，徐天骄的记忆里可以，否则在众多考试里，以作弊为生，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熙景和苑就是宓焱焱买复式大平层那个小区。

随意找了个借口把徐天骄打发回去了，宓溟在徐天骄千叮咛万嘱咐“别打人，打人犯法”的絮叨里扭头就走。

小区绿化做的非常好，植被茂密，鸟语花香。

宓溟是在一堆花的后面发现的黄天霸，发现他的时候，他像一个变态一样撅着屁股，鬼鬼祟祟地在跟踪，神态举止完全不像个正义使者，说他是个贼都侮辱了贼这个职称，以至于宓溟一时都没敢认他。

顺着黄天霸的目光，从花朵的缝隙里看过去，是蒲江祺。

阳光很好，打在他的脸上，照出他气色红润，连样貌都更上了一层楼，正在和什么人通电话，神情很是放松，修身的小夹克显得他腰细腿长，身姿优越。

邵穹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杯奶茶，一手插兜，懒懒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不时在蒲江祺说话的间隙，把奶茶递到他的嘴边，看着蒲江祺的表情专注且深情，就好像等着蒲江祺打电话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他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也不催促，只在蒲江祺需要的时候，才会上前。

“还喝奶茶！胖死你！”

黄天霸嘟囔的时候，正是宓溟认出他，避开蒲江祺和邵穹的视线靠近他的瞬间，这句话虽然声音小，但还是完整的进入了宓溟的耳朵。

宓溟抬头，奶茶的吸管在蒲江祺的嘴边，蒲江祺喝了一口，邵穹举着奶茶说了一句什么，蒲江祺对他露出一个堪称一绝的微笑，看得宓溟恨不得冲过去挤走邵穹，让人只对着自己笑。

然后，他就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此时此刻，黄天霸应该不认识蒲江祺！

“蛋的，幸好你俩没喝同一杯奶茶，否则我肯定一个拖鞋丢过去，砸死你们这些谈恋爱的！”黄天霸骂骂咧咧地起身，刚转身就让贴上来的宓溟吓了一个后退，跌进了花丛，“妈呀！”

蒲江祺和邵穹的注意力都被黄天霸的声音吸引了过来，宓溟第一反应是按住要冒头的黄天霸，和他一块躲进了花丛。

“怎么了？”蒲江祺的声音近在咫尺，宓溟捂着黄天霸的手心都冒汗了，脑子飞快旋转，想着如果被发现，他应该怎么解释他和黄天霸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这里？

或者，蒲江祺认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的话，他要不要上去直接把人绑走？

但他想的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邵穹很快走了过来，“阿蒲，经理回来了，你跟我去看看7号楼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