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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生太累,总被支配,不如摆烂,快乐加倍

山洞呈现葫芦的形状,而且是个倒着的葫芦,洞口有一人多高,往里走渐渐在缩小。

蒲江祺伸头在洞口瞧了瞧,这个洞口和他们刚才倒挂着的地方有一个斜角,距离不算太远,但山洞和山下的距离颇深,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个小型的悬崖,山下那群人还在,只是口中不再诵念,个个张着血盆大口,对着山洞的方向呼呼喝喝,完全讲不出人话了。

山洞口糊着一层蒲江祺看不见的物质,蒲江祺伸手去摸的时候,能感觉到是有一层软质的类似胶体的触感,具有延展性,阻力很强,哪怕蒲江祺用尽了力气,也只能伸出半个手臂的距离。而且这层物质似乎隔音,自从他们进入山洞之后,就没有听见阴云大脸和山下人群的任何声音。

失去了嘈杂声的打扰,蒲江祺顿时感觉那股让他晕眩的无力感就此消失了,再看向手掌与山洞的距离,蒲江祺不由得脚软,哪怕此时此刻脚踩实地,蒲江祺仍旧心有余悸。

蒲江祺的身后,宓溟搓着手,贼兮兮地跟着他。

之前宓溟手里抛玩的物件已经挂回了蒲江祺腰间,是那个青竹形状的挂件,像是为了搭配衣服,原本单调的挂件下还坠着一个红色的流苏,流苏随着蒲江祺探索的动作在浅浅地摆动。

宓溟的眼神从流苏转着转着就到了蒲江祺的腰侧,腰封贴身,蒲江祺虽然不去健身房也没有特别的锻炼过,身材却很不错,搭配上这一身喜服,看着就腰细腿长,宓溟不由得握了握拳头,暗自后悔刚刚动作太快,应该等那个阴云大脸多攻击几次再跳。

不知道现在抱上去会不会被打?宓溟试探性的往前刚迈了一步,蒲江祺就一个猛回头,吓得他同手同脚地蹦回了原地。

蒲江祺没理他,扭头按住了山洞墙壁,触感是坚实的泥土,不是什么奇怪的物质。

正面是出不去了,又有怪物门口又被封死,蒲江祺想往深处看看,刚刚只是大概瞄了一眼,深处似乎还有不少空间,说不定有出路。

宓溟就挡在蒲江祺的必经之路上,蒲江祺看都没看他一眼,从他身边路过,不出意外被宓溟拽住了衣袍,蒲江祺头也没回,“放手。”

“我错了嘛,对不起,阿蒲,你理理我嘛。”

宓溟道歉相当的信手拈来,业务纯熟的让蒲江祺忍不住想笑,特别是回头看见宓溟圆圆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自己,蒲江祺瞬间气消了大半,但还是强忍住了摸头的冲动,“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是是是,我错了错了。”

宓溟认错态度诚恳,速度飞快,一切都很完美,如果宓溟的眼神能够不那么直勾勾的话,蒲江祺还能相信他的真心。

“你……算了!”蒲江祺放弃在这种时候和宓溟讨论开玩笑的程度问题。

宓溟倒不乐意了,原本只是拽着蒲江祺衣袍的手,顺着腰封往上摸,让蒲江祺一巴掌拍开,“你说是护身符找到的山洞?”

“是啊是啊!”宓溟怕蒲江祺不信,松开手比划了一个大圈,“它刚刚发出一阵金光,就把这边打开了!真的,我看的真真的!”

蒲江祺沉默,低头看了一眼挂了流苏显得高大上不少的挂坠,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个送给我?什么时候送的?这真是个护身符?”

“喜欢你啊。”宓溟回答的干脆。

这种直球让蒲江祺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偏偏这人还一脸笑意,真诚的看着你,眉眼间全都是你,就算再大的火也压了下去。

蒲江祺也没有意识到,宓溟忽略了另外一个问题,红着脸往洞里探了探身,“我们往里面走吗?”

“你害羞啦?”宓溟看着面前红彤彤的耳朵尖,非要手贱地去撩拨人家,让蒲江祺一巴掌抽在手臂上,也不生气,嘿嘿看着人直乐。

蒲江祺让他气得够呛,宓溟抽冷子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在蒲江祺气到抬手打人之前,宓溟赶紧开口,“我不知道那是个护身符,我只是定做了个礼物给你,是一个小老头儿给我的!”

事关邵穹的鬼蜮,宓溟也没有详细说,只是含糊把经过说了,主要描述了小老头儿的神秘。

今天这个护身符露了一手,宓溟更希望蒲江祺带在身边了。

以蒲江祺这种动不动就被吸入鬼蜮的体质,多一重保护总归是好的。

宓溟还不知道吴笺曾经找过蒲江祺,想要拿走,如果知道的话,恐怕得押着蒲江祺把东西收好。

至于,他分明定做的是一个簪子,为什么变成了挂坠,完全不在宓溟的思考范围内,只要有用,就是好钢!

蒲江祺没有看见挂坠的威力,自然不能理解宓溟的急切。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蒲江祺一边拉着宓溟往深处探查,一边伸手想摘下挂坠,宓溟连连制止,“不行不行,你不能还给我,你还给我是不是不同意我追你,那我,那我不走了!”

宓溟咬着牙放开蒲江祺的手臂,跟耍无赖的小孩儿一样就差顺地打滚了。

山洞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分明很深,透不过光线,但是不黑暗,有一些莹绿色的光线在其中漂浮,很像是萤火虫的光,但比萤火虫要亮许多,至少不影响他们视物。

宓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哼哼唧唧地往地上坐,坐下来之前,他先用余光瞥过了,地下没有东西,应该是没有危险。

蒲江祺却不知道,只当他真的是小孩子脾气发作,光线幽暗,情况不明,他实在不敢让宓溟随便乱动,连忙把宓溟捞了起来,“你干什么?”

“不嘛不嘛,你不要我就不走!”边说边跺脚,活脱脱一个熊孩子。

“你先起来。”

“我不,就不,你不收我就不起来。”

蒲江祺光顾着着急,并没有发现宓溟其实整个人都吊在他的胳膊上,压根没有往下坐的企图,这种造型腔调,不过是借机和他亲近罢了。

“收收,你站好!”

实在没有办法,蒲江祺无奈地同意,拽着宓溟胳膊的手都加了几分力气,宓溟见好就收,抱着他的胳膊老老实实站好,“阿蒲。”

蒲江祺头疼地扶额,指了指自己往前一个身位,“站那儿。”

“不……”

宓溟还没来得及撒娇,蒲江祺一个眼刀扫了过去,他乖乖垂手站好。

蒲江祺掐着眉心,思量了一会儿,“现在只有往里走。外面出不去了,你有没有其他办法?”

不出意外,宓溟摇了摇头。

这个结果蒲江祺想到了,他说不出来不过是觉得既然是两个人组队,至少还是要有商有量,万一宓溟有离开这里的办法呢?

不过看着宓溟无比兴奋的小眼神,蒲江祺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这个人也许根本就不想出去。

再次叹了一口气,蒲江祺检查了周围的山壁。

简单的泥土,夹杂了些许碎石块,颜色质地看起来都很普通,跟Z大后山的那些泥地很像。

蒲江祺捻了一些泥土在指尖搓了搓,真实的泥土,排除障眼法的话,他们大概是被困在了某个真实的山体里。

蒲江祺还发现,半空中漂浮的这些莹绿色的光线,是来自泥土里的石块。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这些石块,就是散发出了光线。

此时,洞口传来了一阵撞击声,声音很大,动静不小。他们两人头顶上甚至簌簌的往下掉落泥块儿,还好很细碎,但宓溟还是第一时间冲到了蒲江祺的面前,脱了外套把蒲江祺的脑袋包了进来,“阿蒲阿蒲,我们快跑吧,万一那个大脑袋进来,就来不及了。”

蒲江祺点点头,那个阴云大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退路没了,只剩下进去看看这一条路了。

从洞口往里渐渐收小,最窄的地方甚至只能爬行通过。

好在这段路程并不长,宓溟在前面带路,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他在前面一声闷哼,蒲江祺抬头,趴在前面的宓溟就消失不见了。

“宓溟?”

深处失去了大脸撞击山洞的声响,变得无比寂静,蒲江祺的声音并不大,但依旧在山洞里回荡。

宓溟很快就回答了他,声音听起来憋闷不已,像是闷在被子里发出来的。

他说:“过来!”

蒲江祺爬行的动作停了下来,神情凝重的看着前方透出的点点光亮。

遇到这条通道的时候,蒲江祺曾经表示自己在前面开路,被宓溟拒绝了,他给的理由是,他身怀天师符,对这些邪祟有震慑作用。

这是表面上宓溟说的话。但是在爬行的途中,蒲江祺明显感觉宓溟的动作时快时慢,有时还会停下不动,蒲江祺问他,他说没事,就是趴着有些闷,说话还不时咳嗽两声,蒲江祺感觉他是有话想跟自己说,便多留个心眼。

果然,在宓溟第三次停下的地方,蒲江祺看见他用指甲抠出的几个字,“有问题,别出去”。

不着痕迹的抹除了宓溟留下的字迹没有五分钟,宓溟就喊他出去。

蒲江祺琢磨着出去还是不出去的时候,洞口光亮处,一闪而过吴笺的脸。

正常的人的脸。

但是行动迅速,动作敏捷,蒲江祺甚至看见他是四肢着地,如同鬼魅一般在洞口前一闪而逝,顿时升起了一身的倒毛汗。

宓溟留在泥地里的字迹再一次浮现在蒲江祺的脑海。

通道的狭小让蒲江祺无法调整身位,蒲江祺一点点摸索着勾住腰封,竹节造型的挂坠被他摸到了手心。

仅用了一秒,蒲江祺就决定出去看看。

宓溟在他眼前消失,他不可能不救,何况那个形容怪异的吴笺,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他转身离开。

蒲江祺头疼欲裂,似乎有被压制东西要脱体而出,在大手掌之上的暴戾气息,似乎出现了就不愿意离开。

蒲江祺放松四肢,让自己趴伏在地面上,他有一种感觉,如果,宓溟真的是羊皮卷上所谓的神,那么他有可能就是屠城的神仆,万世之前,得不到就毁灭。

山洞里的光线明灭,气氛压抑,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当蒲江祺想到毁灭的时候,耳边似乎还有人声,痛苦呻吟,求饶谩骂,皆有之。

负面的情绪充斥了蒲江祺的脑袋,淹没了蒲江祺自己内心的独白。

对于得不到的东西,蒲江祺的心态是放之任之,是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不是永远不是。

这种感觉像是两个人在极限拉扯,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

蒲江祺握住挂坠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潜意识里,他还是信了宓溟的话,否则他不会把自己代入成为远古传说中的恶人。

“你是蒲江祺。”

“你不是坏人!”

“阿蒲!那些不是你的想法!”

印宿怀、姜可人和邵穹的声音在蒲江祺的耳边萦绕。

一片血红色之中,冲出一抹莹白。

蒲江祺赤红的双目出现了一丝清明,手心里的竹节发出翠绿的光芒。

一声巨响,蒲江祺猛然间大口呼吸起来,身体轻盈,仿佛是压在身上的重物被掀开,蒲江祺混沌的脑仁儿一下清醒了过来,手心的刺痛让蒲江祺想起一秒前自己准备做的事情,只是一抬头,眼前的场景让蒲江祺愣在了当场。

纯白的墙壁,纯白的床单,床头的输液架,都预示着,这里是某一家医院的某一间病房。

房间很干净,床铺也很整齐。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儿,昭示着这里并没有病人入住。

瓷砖地面光可鉴人,玻璃窗打开了一个手指的缝隙,微弱的风吹了进来,窗帘都未能撩动。

墙壁上偌大的电视机红灯闪烁,并未开启。

蒲江祺站在病床与大门之间,大门上的玻璃小窗能看见外面一点点的空间,素色的地砖,外面也很安静。

手心里的灼热,让蒲江祺清楚的意识到,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

或者,蒲江祺忽然有些乏了,谁知道哪里才是现实世界呢?

也许,他从来没有活着存在过。

蒲江祺很想就地瘫倒,直接摆烂。

人生太累,总被支配,不如摆烂,快乐加倍。

羊皮卷的出现,让蒲江祺意识到,他也许不是被父母抛弃,他很有可能是天生天养,并无父母。

这也就意味着,不论蒲江祺在之前的人生里,选择哪一步,最终他都会走到和宓溟相识这里。

蒲江祺受孤儿院院长的影响,选择的是积极向上,努力奋斗这条路,曾经,蒲江祺还想过将来发达了,要帮院长把老旧的孤儿院重新翻新,给明明风湿还死鸭子嘴硬说是五十肩才会肩疼的其实已经年逾古稀的小老太太,盖一间四季如春的房子。

让小老太太守着她的一亩三分地,看着每一个没有家的孩子得到温暖。

作为孤儿,蒲江祺并不是没有机会学坏,孤儿院里,打架斗殴,最后坑蒙拐骗的孩子不在少数,每次都是蒲江祺陪着小老太太去警局保释。

小老太太每一次的哀求和忠告,蒲江祺都牢记在心。

此时此刻,蒲江祺想,也许,当初他和那些人一样,去偷去抢去骗,年幼的生活也许会比他曾经经历的富足一点,至少不会为了一根烤肠,去发几个小时的传单,还因为未成年,害得雇佣他的老板受到处罚。

小老太太的脸和系主任小老头的脸交织出现,还有许多,蒲江祺已经记忆不清的脸重叠其中,那里面有很多是蒲江祺从小到现在遇见的鬼,蒲江祺忽然反应过来,在姜可人之前,每一个带他进入鬼蜮的鬼魂,最后都会化成光斑消失。

每一个鬼消失的时候,都会无声的说一句话。

小时候因为听不清,蒲江祺还经常做噩梦,认为那些鬼是在说,不会放过他,有机会回来弄死他。

记忆重现之后,蒲江祺听明白了,他们在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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