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难道你还入赘了?
白色锦袍在衣摆处用同色丝线暗绣了一簇高挺的青竹,因为用料的考究,花纹在光线的变换中,明暗不定,昭示着锦袍的贵重。
但是此时,如此贵重的锦袍被划的一片一片,暗绣花纹的丝线耷拉着,飘了老远。
也就是印宿怀身为鬼魂没有人类的血液,否则白色加上鲜红,还不知是什么样的一副场景。
饶是如此,也够吓蒲江祺和宓溟一跳了。
抬手间,那只凶恶的厉鬼便直接散成了无数块,随风而逝。
印宿怀自认为潇洒的落到了正脊之上。
实际上,衣衫褴褛,原本一丝不苟的束发也被扯得东倒西歪,头发一绺一绺的挂着,随着他的动作还不时有一绺碎发擦着他的眼角划过,给他整体平添了一份怪异的破碎感。
蒲江祺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戳着印宿怀的肩膀骂了一句,“快放我们出去!”
“就是就是,放我们出去!”宓溟慢了一步,只赶上随声附和。
印宿怀的脸上也有些伤痕,总体感觉看起来就是凄凄惨惨,蒲江祺一个手指戳过去,印宿怀原本还颇有些帅气的表情,忽然一下崩盘,噘着嘴,委屈巴巴地说道:“难道你们俩都不要关心一下我的遭遇吗?”
说完指着宓溟的鼻子接着哭诉,“特别是你,你个后世子孙,难道不要关心一下老祖宗?!要不是你老祖宗我,你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宓溟本来就是人云亦云,印宿怀气势一上来,他往后缩了缩,怂到了蒲江祺的背后,只露出两个眼珠子,亮晶晶地盯着印宿怀,“你帮我啥了?”
“我帮你啥了?!”印宿怀暴跳如雷,然后脚下一歪,从正脊上斜斜的滚了下去。
事发突然,蒲江祺和宓溟都愣住了,正好印宿怀穿了一身白,眼见着他咕噜噜跟个雪球一样,落进了房顶的大洞,接着是一声巨大的重物落地的响动。
“哎哟!”
蒲江祺侧头,正好和看上来的宓溟一个对眼,蒲江祺小声问道:“他是你祖宗?”
宓溟低头看了一眼房顶的大洞,里面黑洞洞的,已经不是原来看到的那样血腥恐怖,但也看不清具体情况,不知道印宿怀掉到哪里去了。
“不会吧,我祖宗为什么不跟我一个姓?”
“有道理。”蒲江祺完全没有注意到宓溟话里的逻辑漏洞,直接被带偏了,换了个问题,“他帮你什么了?”
“嗯……”宓溟低着头认真思考,“是不是那两个旅行包?”
“包?”
“就是,那个,姜可人让我们拿着的那三个包。”宓溟见蒲江祺还没有想起来,抬手比划了个前后背包,右手斜跨挎的姿势。
蒲江祺顿时想了起来,他被吸进电梯之前,宓溟是准备开包的,说是里面有能够救他们的东西,不过,蒲江祺还没来得及看到包里的东西,宓溟就连人带包失踪了,“里面有什么?”
“还有什么?!”说起那三个包,宓溟似乎被点起了怒火,恶狠狠地对着大洞哼了一声,大有印宿怀还在的话,他就上去大嘴巴抽印宿怀的气势,“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一打开包,就被吸走了,都没来得及出声,等我再睁开眼,就看到你在我面前,穿成这样了。”
宓溟的语气里满满的抱怨和愤恨,甚至还配合了手势,示意了蒲江祺的全身。
蒲江祺低头,红色喜服哪怕没有凤冠霞帔也还是很扎眼,特别是上面绣的龙凤呈祥,哪怕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连滚带爬,依旧鲜亮如初,但这不表示蒲江祺能够理解宓溟气愤的点。
如果按照蒲江祺自己的经历来看,印宿怀倒确实可以说成是救了宓溟,至少他没有被吸进电梯,换一身喜服。
不知道的还以为猛鬼娶亲呢!
但宓溟在听了蒲江祺的描述之后,并不领情,如果可以选择,他当然是要跟蒲江祺待在一起。
对此,蒲江祺只是耸了耸肩,不发表任何意见。
大洞深不见底,从他们俩站的位置看过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印宿怀掉下去之后,除了那声哎哟,再也没有其他动静,等他们俩人聊好了回头,才发现印宿怀好久没有说话了。
宓溟趴在正脊上往洞口里探头探脑的望了半天,也没有看见任何东西,不得不试探性地丢了一个瓦片下去。
瓦片落进黑暗之后,就失去了踪迹,既没有落地的碎裂声,也没有下落的声音,不知道是被吞噬了,还是直接原地消失。
蒲江祺一见这个情况,连忙把宓溟拉了起来,宓溟还不死心对着大洞喊道:“老印头!你在不在啊?”
黑洞似乎也能够吸收声音,宓溟的声音冲了下去,并没有收到回声。
宓溟顺着蒲江祺的力道站了起来,反手就是一个抱抱,“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吗?”
这个问题,蒲江祺回答不了他,在蒲江祺看来,他们会到这种地方,完全是因为印宿怀,本来印宿怀把他们丢出去,抬抬手的一件事情,现在印宿怀失踪了,蒲江祺倒是重拾了他的怀疑,“所以,吴笺把我们困在了这里。”
“啊?不会吧,他可能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对于吴笺的身体里住着另外的灵魂,宓溟只要一想起来就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先不说那个人有什么目的,但就是那个人一直潜伏在他家里,这就够恶心他的了。更别说,他老爸他老妈可能都是因为受了这个人的控制,才会让他一直跟着吴笺。
想想重叠在吴笺脸上的那张脸,宓溟就想吐。
宓溟很不要脸的承认,他就是个颜控,他是颜控他骄傲!
蒲江祺当然不知道宓溟在想什么,他以为宓溟只是单纯的在维护吴笺,于是从善如流的换了个说法,“那就是控制他的人困住了我们。”
“他想干什么呢?”宓溟在询问的时候,把身上的被单拢了拢,潜意识里,他认为那个老怪物就是馋他的身体,想了想,他又把蒲江祺的衣服拢了拢,虽然蒲江祺的衣服算得上穿戴整齐,但是他还是伸手,让蒲江祺一巴掌拍开了。
宓溟噘嘴,“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蒲江祺以食指抵唇,嘘了一声,示意宓溟看外面。
之前他们发现,这栋小房子被一层透明墙壁与外面毁天灭地的灾难分隔开,后来因为挂坠的作用,放进了一只厉鬼,被印宿怀随手灭了之后,他们就一直没有关注外界。
此时蒲江祺突然这样,宓溟顿感不妙,以为是透明墙壁破了,来不及多想,就把蒲江祺往自己怀里带,被蒲江祺一巴掌呼在了肩膀上,“你干什么?”
“跑啊!能跑一个是一个。”
宓溟在自己后腰的位置来回摸索。
“怎么了?”蒲江祺也被他弄得有些紧张。
“这个什么天师符,关键的时候一点儿用也没有!鬼在哪儿呢?让他来找我,这里有个准天师呢!谁怕他!”宓溟喊完,又凑到蒲江祺面前,低声说道:“你看准时机就跑!”
看这个意思,蒲江祺当即明白,宓溟理解错了,赶紧把准备和空气拼命的宓溟拉了回来,“不是,你看!”
看?
宓溟一脸茫然地抬头。
天崩地裂,弱小的人类在哭号,在祈祷,但并没有神灵出现,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宓溟嘴上和蒲江祺说这些都是过往,但让他一直盯着看,还是有点儿受不了。
“怎么了?”宓溟选择收回了视线,盯着蒲江祺看,美人就是好,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赏心悦目的,难怪古代那么多帝王都是爱美人不爱江山。
蒲江祺一看宓溟眼珠子乱转,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掐着他的下巴,强制他看。
“不看不看,太血腥了。”宓溟闭上了眼睛。
“这些场景在重复。”蒲江祺不得已说出了自己的发现,他也是无意中看见那个只被印宿怀击杀的恶鬼再一次出现在原本的地方,才看出来的。
外面的场景太过于血腥,蒲江祺实在是不想在看,所以才想着让宓溟看一眼,确定一下他的发现。
“啊?”宓溟显然没有弄明白蒲江祺的意思,不过他还是睁开了眼睛。
对于宓溟来说,蒲江祺说话,比任何原则都好使。
宓溟倒是没发现什么重复,来来回回都是天地崩塌加上血流成河,视线看着看着就飘了,注意力也飘到了下巴上蒲江祺的手指,脑子里转着,嘴巴就说出来了,“媳妇儿,你手指好长啊,我这样都看的到你的手指,好好看呀!”
蒲江祺愤怒地收回手,“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很正经啊,你的手正经挺好看的,没人说过吗?”
宓溟还追着要去看蒲江祺的手,把蒲江祺气得够呛,宓溟猛然往前一扑,抓住了蒲江祺了的手,还压制住了蒲江祺的挣扎。
蒲江祺愤怒,“你给我放手!”
“不是不是。”宓溟连连摆手,“媳妇儿,媳妇儿,你快看哪儿!”
其实蒲江祺很想说一句,别喊我媳妇儿,不过想到童养媳他还是忍了,特别是宓溟此时的语气很是焦急,好像他现在不看,就会错过十个亿。
宓溟的视线和手指都停留在同一个方向,他倒是没敢跟蒲江祺一样上手,捏下巴转脸,老老实实地举着手,给蒲江祺指引方向。
在距离他们所在的屋顶很远,几乎是目光所及的极限之处,有一座山峰。
真的是一座山峰,非常高大,并不是那种平原地带的小山丘可以比拟的。
如果只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体,宓溟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喊蒲江祺去看。
在山体崩塌的时候,侧面有一个翻身再塌陷的情况,就是这一瞬,左侧的山体样貌完整的展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蒲江祺转脸的时候,正好是山体重复崩塌的时候,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大佛头?”
“啊?”姜可人说话的时候,宓溟还在昏迷,他只听见了后半段,认为姜可人说的对,他和蒲江祺在谈恋爱,完了姜可人已经被超度了,在蒲江祺面前的肯定是变化了的妖魔鬼怪要吃蒲江祺的唐僧肉的,所以他才出现把蒲江祺接手了,他并不知道姜可人曾经说过,他们要去看大佛头,“什么头?你认识?”
其实蒲江祺也搞错了,姜可人出现的时候,确实是印宿怀搞的鬼,他们也确实要去看大佛头,真正的旅游景点,在Z市和w市交接的一座高山上的寺庙里。
蒲江祺和宓溟在幻境里看到的人脸雕塑,并非姜可人口中的大佛头。
印宿怀的安排,是偶像剧,背景音乐里满是粉红小气泡,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谈个甜甜的小恋爱,完事了还可以看看旅游景点。
这幸好是蒲江祺并不知道他的安排,否则非得打开他的脑壳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谁家好人谈恋爱去看寺庙啊?是谈啊还是戒啊?!
当然,宓溟不会吐槽。
在任何困难的情况下,都不妨碍他黏人。他只会嘿嘿一乐,在蒲江祺暴跳如雷里,躲在蒲江祺身后给印宿怀竖个大拇哥,等印宿怀被敲开脑壳的时候,给他一鞠躬。
但此时的蒲江祺只能给宓溟科普,那里可能是个什么景点儿,姜可人曾经想带他们去的,只是出门姜可人就变异了。
不过殊途同归,他们最后还是上了大佛头的手。
“邪物!邪物!亲爱的,咱不看了。”宓溟借机学蒲江祺的样子,捧住了蒲江祺的脸蛋儿,心里乐呵呵。
手感真好!嘿嘿!
蒲江祺没挣扎,斜着眼睛看那边的情况,山体第二次在他眼前滑坡,蒲江祺可以肯定,这个地方确实在重复这毁灭前的最后一幕。
“你怎么知道那是邪物?”
在宓溟开口之前,蒲江祺仍旧认为那个依山而建的雕塑是某个宗教组织信徒的献礼。
不过是随着时代的迁移,原本的敬畏成了世人眼中的奇迹罢了。
“他说的没错。”洞口传出了印宿怀的声音。
蒲江祺和宓溟一同低头,一颗凌乱的脑袋探了出来。
眼见着印宿怀出现,蒲江祺的心终于放回了原位。
这一切印宿怀虽说是罪魁祸首,但也好过宓溟这种恋爱脑上头的玩意儿。
哪怕世界末日前,宓溟都能来一句,你死我也死,来世再爱你。
妄图和宓溟说通道理,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上天终于感念他的祷告,送了个正常人,哦,不对,正常鬼给他了。
蒲江祺感动的眼泪汪汪,甩开了宓溟就要去拉印宿怀,表现的十分积极。
可惜手都没能伸出正脊,就让宓溟挤开了,“我来我来,这种累活儿,怎么能让媳妇做呢,我来。”
最后两个字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又狠又用力,这种用力还体现在了宓溟捏住印宿怀的手,那只惨白的鬼手甚至更加白了几分,要不是鬼没了血液流动,蒲江祺丝毫不怀疑,宓溟就能这么干用手把印宿怀榨成汁。
“哎哟哟,哎哟哟,疼,疼,轻点儿,轻点儿,你个不肖子孙!”印宿怀骂骂咧咧的让宓溟从洞口拔了出来。
宓溟像丢萝卜一样,把印宿怀丢在蒲江祺的脚边,然后看着印宿怀衣冠不整的样子,不知道又想了什么,把鬼往外拽了拽,用他身上零散的布料给遮了遮,才讨好地跑到了蒲江祺的身边。
小表情像是在说,媳妇儿,我厉害吧!
蒲江祺扶额叹息,都是他的锅,在最开始的错,放任没结果。
“你为什么老说你是我祖宗,我姓宓,你姓印,怎么?难道你还入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