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拜拜
随着这个人的进入,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死气。
过于浓重的死气让在场的普通人都感受到了不适,观感敏锐的宓溟直接干呕了一声。
声音不算太大,但蒲江祺发现,吴笺的脑袋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方向。
因为不知道这片绿植到底能有多少遮挡作用,蒲江祺没敢继续看,连忙下滑,缩在了软沙发靠背之下。
宓溟呕完了一抬头,就看见蒲江祺的动作,不明情况他连忙蹲下,一步一蹭地到了蒲江祺脑袋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蒲江祺对着他挤眉弄眼地示意看过来了。
宓溟扶着沙发靠背贼眉鼠眼地往外伸头。蒲江祺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扶额,再帅的哥,猥琐起来也是猥琐的。
那个怪异的中年人已经走到了吴笺的身边,但并没有坐下来,只是居高临下的站着,两厢对视了一会儿,中年人发出一阵怪笑,递出了一个物件,但实在是太小了,宓溟没看见是什么。
接着那个中年人似乎在和吴笺说话,嘴唇开合,这么近的距离,如此安静的空间,宓溟愣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宓溟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两人开始说话,才拽了拽蒲江祺的胳膊,“没事儿,他们没看我们。”
说完,就把蒲江祺半抱抱拽了起来,贴着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会唇语吗?”
蒲江祺用更小的声音回答:“会一点儿。”
说完,蒲江祺会意地眯缝着眼睛,努力去看。
角度的关系,蒲江祺不得不越来越靠近宓溟的方向,正事要紧,宓溟却没有让开,还从桌子上把剩下的糕点端了过来,一边吃,一边贴着蒲江祺喂。
身体靠近,肌肤相亲。
蒲江祺甚至能闻到宓溟身上,黄天霸洗面奶的奶香味儿。
甜奶儿的味儿冲淡了空气中浓重的死气,让蒲江祺的呼吸都畅通了不少,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让它舒服的方向。
宓溟只是单纯的想跟自己喜欢的人贴近一点,跟所有情窦初开的人类一样,喜欢那个人,看见了会心跳加速,血压升高,脸红耳热。
看着宓溟似乎是在没心没肺的吃东西,实际上灵魂已经不知道飘到那个空间造次去了。
什么妖魔鬼怪,什么跟踪,全都让宓溟抛到了脑后,此时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哇!他靠过来了靠过来了!我应该干什么?我昨天没回家,没有洗澡,会不会有味道!啊!我是不是不应该端着盘子!这个角度真好!没有盘子就可以抱一下亲亲了!
在宓溟思考他把盘子丢下在回来,这样是不是太突兀的时候,蒲江祺忽然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带,两个人都从正面面对吴笺的位置,一个大转向,变成了背对着吴笺。
蒲江祺压着宓溟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这边靠了靠,小声问道:“那个……人你见过吗?”
蒲江祺实在没有找到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个人,只能简单带过。
宓溟满脑袋兴奋舞蹈的小人儿,以至于一开始都没有听见蒲江祺说了什么。
蒲江祺会一点儿唇语但是不多,正常人讲话语速慢一点儿的话,他还是能看懂的,但那个人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或者说的不是国语,总之,蒲江祺听了半天,只看懂一句,“这个给你”,配合着那人的动作,蒲江祺忍不住对自己翻白眼,这样看和不看有什么区别?
哪怕不懂唇语,看动作也知道是在干什么吧?
当然,他不知道宓溟全程没有在关注那边的情况,否则非得直接跳起来打宓溟的脑袋不可。
立志要好好表现的宓溟,是不可能让蒲江祺知道,前几分钟里,他的思想在海外神游,手在耍流氓和持续耍流氓之间摇摆的。
幸好蒲江祺问的问题还算简单,宓溟老老实实摇头。
这里的环境和陈设,让蒲江祺想到一个人。
那次是在咖啡店,吴笺也是见了一个人,看起来又老又年轻的一个老年人,可惜是在幻境,蒲江祺并没有拍照,无法让宓溟辨认一下是否认识。
此时宓溟摇头,蒲江祺立刻排除了这个人是之前宓溟说的带吴笺去宓家的人,那这个是谁?
蒲江祺在思考,手一直没有放开,宓溟也没有提醒他,甚至还往蒲江祺身上蹭了蹭,手上的盘子也放在了沙发上,两只手悄咪咪的环过蒲江祺的腰身,扣在了一起,见蒲江祺没有反应,还在蒲江祺的肩窝蹭了蹭脸,心满意足地靠着不动,给蒲江祺出主意,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事关他自己,“你说会不会是他给吴笺出的主意,讲真的,十二岁的时候,我还在沉迷和邻居家小孩玩游戏,可没有这种头脑。”
“他到底图什么呢?”蒲江祺压着宓溟扭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怪人坐了下来,正好背对着他们,这下说什么他们都不得而知了。
这个姿势,宓溟看了一眼蒲江祺腰腹的位置,然后红着脸转开了脑袋,手也老老实实的按在了沙发上,假装自己是一个合格的靠枕。
所以说,没有搞不了的黄色,只有搞不了黄色的人。
如此环境,宓溟还在想些有的没的,也幸好他自己及时住脑,否则就要闹笑话了。
宓溟深吸了几口气,蒲江祺身上的味道也是奶香的,这归功于黄天霸的奶香全套系列,宓溟翻了个白眼,晚上回去就全给他换了!
一只合格的狗狗是会自己圈地盘的,怎么能让自己的人身上有其他狗的味道!
这是不对的!
蒲江祺看了一会儿,见吴笺只是在喝咖啡,看风景,没有任何交谈的姿态,又坐了回来,压根没发现宓溟在他认真搞事业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其实,如果是一般人,有人蓄意接近的目的很好想,但问题是,宓家好像可以让人接近的理由太多,反而理不出头绪。
“来张嘴。”宓溟致力于给蒲江祺吃喝,蒲江祺脑子里想着东西,让张嘴就张嘴,乖得很,宓溟那么大个眼睛都要笑地看不见了,还在献宝,“怎么样?好喝吗?那个人说这是他们店里最好的茶。”
蒲江祺这才从纷乱的思绪里回了神,嘴里一股茶香,咂吧了两下嘴,蒲江祺并没有喝出什么神奇的味道,就是一种茶而已。
与其讨论茶叶的品种,蒲江祺更想知道的是,“你觉得他会图你家什么?”
“钱咯。”宓溟吃着糕点张口就来。
蒲江祺无话反驳,一般有钱确实是用不上这么大的阵仗,宓家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除了这个呢?”
“我想过了,他除了要钱,还能要什么?天师是被动技能,谁都不知道会出现在谁的身上,出不出现都不能肯定,而且天师一般人也不知道。”
“他们也不是一般人。”蒲江祺打断了宓溟的话,顺便没收了他的糕点,“你能不能认真点。”
宓溟正襟危坐,双手扶膝,表情正经,“不是,我推断和天师没关系的原因是,他一到我们家,就把我叔叔赶走了,我们家当时和天师有关的只有我叔叔,如果他想要宓家的传承,我叔叔在家不是更好偷嘛?”
这话倒也没错。
蒲江祺点点头。
事情似乎是个僵局,但蒲江祺始终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如果只是为了钱,有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吗?
“哥。”
吴笺的声音把陷入沉思的蒲江祺吓了一个哆嗦,宓溟更是一个忽然就瞬移到了蒲江祺的身边,直接把坐在靠外的蒲江祺拉进了怀里。
动作之迅速熟练,感觉像是被人抓奸了无数次的奸夫。
蒲江祺让自己的想法气够呛,拍开宓溟的手,自己坐正。
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来到他们俩身边的吴笺这才像是刚刚看见这里还有个人一般,“阿蒲?这么巧啊。”
“嗯,好巧。”蒲江祺尽量不动声色,桌子底下却要把宓溟的脚给踢断了:你不是说他上不来嘛!
宓溟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吴笺仿佛和蒲江祺忽然心有灵犀了,他指了指隐藏在绿植之下的一小段路说道:“哦,因为我之前一直想上来看看,就跟老板提了一嘴,老板帮我在这里加了个坡道,你看,这不就用上了嘛。”
宓溟嘿嘿了一声,低头扒拉,果然看见在绿植之下有一条无障碍通道,不过之前被绿植挡着,不太容易被发现,现在绿植都上浮了,通道就露了出来。
“哥,你和阿蒲过来喝茶吗?”吴笺把轮椅停在了桌边,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也没有说要等人,店员直接给他们拿了两个杯子,两个杯子都用了,一个是宓溟自己吃糕点吃噎了喝的水,另外一个是宓溟给蒲江祺倒茶的时候用的。
两个杯子随意的放在桌面上,吴笺却精准无误的拿中了宓溟的用的那个,一边倒水,一边嘴上再说,“刚刚没有点茶,他们家的茶叶可是Z国最顶尖的,你没有尝尝吗?平常可是吃不到吧?”
蒲江祺没说话,皱着眉头看吴笺,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宓溟倒是想动,但蒲江祺按住了他的胳膊,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先别说还有个怪人,单是吴笺一个行动不便这么轻易的就到了他们俩身后,就值得静观其变了。
吴笺笑了笑,继续说道:“阿蒲,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呢,不太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当然,我也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不过,我想阿蒲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懂我的心情,对吧?”
蒲江祺挑眉,不由得扭头看向宓溟。
相对于吴笺的挑衅,他更加在意的是吴笺的话,话里话外的暗示他听懂了,但是……
“喂!”眼见着吴笺倒好了茶,要拿着杯子往嘴里送,宓溟急了,“都说了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了!你用我杯子干嘛!”
“你怎么能算别人呢?哥,你一直都是我的呀!”吴笺说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宓溟,眼珠一圈闪烁着异样的波动。
蒲江祺敏感的发现宓溟的身形顿了顿,连忙挡到了两人之间,“对,我也不喜欢,但我不觉得人可以用东西来形容。”
吴笺被打断了对视,丝毫没有任何的不愉快,只是耸耸肩,摊摊手,在宓溟的怒视下,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看起来他更像是随便拿起来,而不是想真的想喝,特别是在看见宓溟回神时的表情之后,脸上的戏谑更重。
“喂,你来见那个什么人?”宓溟忽然开门见山,让蒲江祺一时措手不及,不知是捂宓溟的嘴好,还是捂吴笺的耳朵好,宓溟却握住了蒲江祺的手腕,微微后仰在蒲江祺耳侧小声说道:“没事,他早就发现我们了,在路上的时候,我知道他是故意演给我看的,将计就计。”
蒲江祺皱眉,心说,你刚刚可是差点儿让人家控制,你的将计就计可一点儿也没说服力。
气势上,蒲江祺还是挺胸抬头,看着吴笺等他回答。
吴笺并没有着急回答宓溟的问题,反而是带着挑衅的眼神看向蒲江祺,“被人揍断骨头的感觉怎么样?”
蒲江祺挑眉,回视他的目光,并没有接话,内心却忍不住波涛汹涌。
宓溟没听懂,但不妨碍他一把将蒲江祺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你什么意思?”
吴笺笑着耸耸肩,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物件放在了桌子上,转向宓溟的眼神里充满了缱绻与依恋,“哥,这是我给你求的平安符,你收好。”
宓溟没接,仍然挡在蒲江祺的面前,那个架势简直是把吴笺当成了洪水猛兽。
吴笺似乎想到了宓溟现在的表现,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外泄,只是视线绕过了宓溟,淡淡地看向蒲江祺。
视线交汇在空中。
没说完的话都蕴含在其中。
蒲江祺看见不远处有不少店员在往他们这边探头探脑,虽然宓溟说这边私密性很好,但蒲江祺还是不习惯被人围观。
是以,蒲江祺收回了视线,不再看吴笺,在吴笺看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是他胜利了。
吴笺脸上的笑容更甚,“我和溟从小就生活在一起,这种情谊并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取代的,宓家确实财大气粗,但这也不是你们这些人扑上来的理由,这次我放过你,下一次就不好说了,也许你可以尝尝被绳索穿心的感觉。”
说完,吴笺操作着轮椅转身就走,速度飞快,似乎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般。
“他什么意思?”宓溟当然不会追他,但他不理解。
“我之前遇见出问题的鬼蜮,是他捣的鬼。”
打断骨头是在姜可人的鬼蜮,绳索是唐钠研的鬼蜮。
蒲江祺伸手把吴笺丢在桌上的护身符拿了过来,那是一个红色的小布袋,两指宽,一指长,红色锦布材质,上面用金线绣了一个楷书的福字,两头用红线穿过,上头是一个挂绳,下头是一段红色流苏,红线都镶了金边,看起来格外的贵重,入手没有太大的重量,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哎呀,快丢了丢了。”宓溟避之如蛇蝎,压根不想动手拿。
蒲江祺把护身符放进了兜里,“走,去找师父。”
“不是,你先听我说,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就算之前我不清醒,我也没有喜欢他呀!你别听他胡说……”
宓溟的解释在简餐店飘得很远,蒲江祺不得已捂住了他的嘴,毕竟还有很多看热闹的店员,他喜欢八卦不错,但他不喜欢成为八卦的中心。
特别是有的店员还拿着手机在比比划划,蒲江祺更是心烦。
蒲江祺是没看过论坛,但是他有宫万千,一件事在论坛上可以被传成什么个荒腔走板的样子,他可太清楚了。
蒲江祺有理由怀疑,吴笺最后那一段话就是故意说给这些人听的,名声这种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但有的时候真的可以杀人于无形。
蒲江祺自觉还想多活两年,现在保命要紧。
让人捂着嘴了,宓溟也老实了下来,脑子终于回来了,坐在车上之后,宓溟猛然严肃脸,“你的意思是,他可以操控鬼蜮?”
“他不可以,他身边的人也许可以。”
回程的车,宓溟开出了飞机的架势,用一句好老的话来说,他那不是开得太快,他是飞的太低。
但即便是飞的如此之快,到家的时候也是夕阳西下了。
昏黄的阳光铺洒在别墅区的周围,把本就靓丽的风景衬托出一股超尘脱俗的清丽。
宓焱海的大铁门是开着的。
宓溟带着蒲江祺长驱直入,车子一直开到了大门口。
紧闭的大门被推开。
入眼的是一团白色的烟尘,宓溟下意识地抬手要挥,让蒲江祺一把按住。
烟尘之中,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露着缺掉一颗牙齿的笑容看着他们。
男孩儿身上的衣服有点儿破烂,但不妨碍宓溟认出了牌子,“大设计师的手笔。”
蒲江祺心里已经对男孩的身份有了猜想。
周围的烟尘滚滚,几乎把所有的人间事物全部遮蔽,只隐约看见吧台的位置或站或坐着两个人影,看不清面容。
被烟尘包裹的男孩身影在缓缓地变淡,一抹星辰随着他的消失,萦绕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男孩最后的形象是向他们俩挥动的右手。
宓溟傻乎乎的跟着挥手,“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