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望好成了已好

何奇特提了油灯带郑望好去陈苦儿刚收拾好的房间。

他看了看最熟悉不过的房里的一切，歉意地说：“本不应该让你来这里跟着我们受苦的，你在家衣食起居都有人侍候，这里只能委屈你了，晚上关门不要上闩，我们就睡在隔壁，随时都可以有个照应，睡觉一定要熄灯。”

他叮嘱完，把油灯搁下，就退出门去随手带上门。

郑望好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着这个以后将是她长期居住的房间。

窗口边有一张木桌，桌上放了一摞书，她随手拿了一本翻了翻，都是治病方面的古文书，旁边还有一些治好疑难杂病的记录，桌上有笔墨砚台纸张。

靠墙角有很多坛坛罐罐，还有竹筒竹碗，里面盛着各种药材，有毒蛇浸泡的酒，有蜈蚣浸泡的酒，有毒蝎子浸泡的酒，真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

在另一墙角用石头叠成的支柱架着一张床，上面铺了厚厚的稻草，稻草上放了一张旧草席，床上挂了一顶又破又旧的麻沙蚊帐，蚊帐上密密麻麻都是补丁。

陈苦儿说她累了，也确实累了，但她睡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有些担心郑望好晚上睡觉着凉，因为她是病人，虽然是六月天气，但山里晚上的气温较低，白天和晚上的温差很大，自己和丈夫孩子已习惯热天不盖被子，但郑小姐晚上不能不盖被子。

她只好拖着十分疲惫的身子起床找被子。她找了好一阵才找出一床破旧的薄被子，这床破薄被子说来也话长。

是她在杂耍卖药路上捡来的，当时何大哥不让她捡，说是死人的东西，可她还是捡回来，拆拆洗洗，缝缝补补，在往后天冷的日子里出门杂耍卖药总是会带上它。

她抱着这床被子朝郑望好房间走去，她没有敲门的习惯，直接推门，见门没闩就走了进去，把正在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的郑望好吓了一跳。

她把被子给郑望好，她想了想把旧草席四角扯了扯拍打了一下灰，又去拿了件旧衣服包着放在床的一头的草枕，这才满意地从郑望好手里抱过那床破被子铺在床上。

“被子虽然破旧，但很干净，被子较薄，正好现在用，你带来的厚被子留着冬天用吧，郑小姐，你也累了，赶紧睡吧。”

她一边说一边退出房门顺手把门带上了。

郑小姐习惯地把房门闩上了，她忘了何大哥叮嘱她不要闩门，她觉得很疲惫，也就顾不上被子有多破烂，盖在身上，吹熄油灯便睡了。

辞别瓦屋幔帐床

进入茅屋眠草床

不是金窝与银窝

而是鸡窝与狗窝

饥饿难当不择食

疲劳难熬随地寝

山间万簌已俱寂

只余山泉潺潺声

陈苦儿从郑小姐房间出来，见孩子和何大哥都睡得正香，就小心翼翼地睡在何大哥身边。

她听着熟悉有节拍的山泉流水潺潺声怎么也睡不着，平日里这声音是她最好的催眠曲。

她想着自从跟了她的何大哥来到这里，这几年的风风雨雨，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回味，她有些后悔不该跟郑望好讲那些对不起自己的话，她失眠了。

正当她半睡半醒时，何大哥突然抱住她，轻声地说：“苦儿，你走的这段日子，可想死我了。”

她忙小声提醒何奇特：“小声些，让人听了多不好意思。”

何奇特不以为然，压着嗓子小声说着：“这草泥墙厚着呢，哪会让人听见，再说郑姑娘在路上颠簸了几天也是累着了，现在她正睡得香呢。”

说着他就迫不及待地动手去解陈苦儿的衣裤。

陈苦儿见他一反常态，很是不解“你今天怎么了，也没见你以前这么主动？”

陈苦儿回娘家生孩子，他已憋了好几个月了，这会儿岂能罢手。

他压低声音说道：“好你个陈苦儿，今天你怎么会在郑姑娘面前说这些话，诸葛亮都不嫌弃他夫人长得丑，反而跟夫人恩爱得很，今天我们俩也像他们夫妻一样恩爱个够，直到你求饶。”

陈苦儿小声说：“我可从没听说过诸葛亮和他夫人的事，你想要只管要就好了，我也不会求饶，何必说这些我不懂的事来诓我。”

久别胜新婚，又一阵云雨缠绵后，两人才昏昏睡去。

早晨郑望好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她伸了个懒腰，有些不情愿起床。

想到自己离开郑宅这些天，昨天晚上是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她回味这地方好像什么时候来过似的，似曾熟悉的感觉，又说不上，道不出，她想着想着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又一次听到敲门声时，她不得不起床开门，她打开门，出乎意外的见门口站着的是陈苦儿的女儿玉珠。

这女孩长得不算漂亮，不像阿爹也不像阿妈，皮肤很白，一白遮千丑，虽然穿着很破旧的衣服但也整齐干净，跟昨天初次见面已判若两人，看上去很可爱，两只大眼睛有些羞涩地盯着她。

郑望好很是喜欢，问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眨了眨她脸上唯一长得漂亮的大眼睛小声回答着：“我叫何玉珠，我阿爹不是昨天已告诉你了吗？”她又接着说：“我弟弟叫何盛珠，我还有一个名字，阿爹阿妈都叫我玉玉。”

陈苦儿起得很早，已做了很多的事，她一等再等，不见何奇特起床也不见郑望好起床，她推了郑望好的门没推开，知道是门闩上了，见里面没动静，有些着急。

听何大哥说过，郑小姐是病人得有人陪着，但她实在太忙，顾得了头却顾不了腚子，听见孩子哭了就忙着给孩子抽屎尿奶孩子。

何奇特睡得很沉，孩子的哭声都没把他吵醒。

陈苦儿正要把孩子放在稻草上，想让玉珠来照看弟弟，听见女儿在和郑望好说话，知道郑小姐没事儿，她高兴地对女儿喊道：“玉玉，你领郑阿姨来灶屋洗漱吃早饭，也去把你阿爹叫来。”

她这一叫嚷，哪还用女儿去叫，何奇特被她从梦中叫醒了。

郑小姐提着一个小包袱来到灶屋，她见脸盆里已放好了清水，一个小竹筒也装了水，竹筒边已磨得很光，陈苦儿告诉她这是漱口用的。

陈苦儿的体贴入微让她很是感动，她充满感激地说：“谢谢苦儿姐。”便从小包袱里拿出毛巾牙膏牙刷就漱洗开了。

小女孩用好奇的眼睛瞧着郑阿姨的牙膏，她从没见过这个东西，她只看到阿爹阿妈都是用盐放在水里漱漱口。

郑望好见女孩一直好奇地望着她的牙膏，她对小女孩说：“玉玉，这是牙膏，用来清洁牙齿的。”

陈苦儿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牙膏是什么，她好奇地凑过来看：“郑小姐，我今是开眼界了。”她边说边把脸盆和竹筒里的水换上干净的水替何奇特准备着用。

郑望好笑着说：“苦儿姐，以后大家都用牙膏刷牙，也给玉玉买个小牙刷。”

正说着，何奇特也来到灶屋，郑小姐让何奇特用牙膏刷牙，可他也从来没用过牙膏，他弄了些牙膏放嘴里竟叫了起来：“呀，这东西清凉又味甜呢。”惹得郑望好捂着嘴哈哈大笑。

陈苦儿做的早餐是稀饭配麦饼还有咸菜，她把饭菜端桌上，对郑小姐说：“你们吃吧，我和玉玉已经吃过了。”说着她出门去了。

何奇特见郑望好看着陈苦儿出门的背影发呆，对她说：“你才来，不了解她，她每天要去挖土种菜，这会定是怕太阳晒死她种的菜，要去用树枝遮一遮荫，估计她还没吃早饭，她怕你等她，才说自己吃过了，你快吃吧，不用等她，她很快就回来了。”

果真一会儿，陈苦儿就回来了，她见郑小姐慢条斯理地吃着，便说：“郑小姐，看你吃得这么斯文，哪像我们，我这会又有点饿了。”

她边说边去锅里盛了一碗稀饭还没端上桌三口两口就喝完了，然后又在桌上抓了块麦饼就下肚了。

何奇特与郑望好相视笑了：“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快吃吧。”

吃过早餐，何奇特见陈苦儿的事情也差不多理完了，便叫郑小姐回自己房间去床上躺着，要陈苦儿在旁边当帮手，他准备给郑小姐开始第一次最关键的治疗。

他先运用气功，把郑小姐各路经络打通，接着针炙，拔罐，艾熏，最后他教陈苦儿怎样给郑小姐按摩，怎样给郑小姐配药，煎药，他强调配好的药一定让他过目后方可煎药，整个过程，很复杂，但郑望好并没有感到很痛苦。

从这一次开始治疗后，陈苦儿就更忙了，她除了干完自己份内的事，还要学着扎银针。

她学着在自己身上扎针，全身扎了很多小小的针眼，最让她累的还是郑望好的病痛发作时，她要给郑望好端屎端尿煎药喂药。

每次看到郑望好痛苦得生不如死的时候，陈苦儿难免忍不住陪在一边落泪。

为了戒掉郑望好的止痛药丸的瘾，何奇特把痛苦不堪的郑望好用绳子捆着绑在床上，被郑望好不停骂着：“你这个恶魔，你就是个浑蛋，我受不了了，放了我，让我去死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病痛没有减轻反而更频繁更严重了。

郑望好失望得再也没有活下去的信心了，她以绝食来对抗治疗，几次昏死过去，是陈苦儿用自己挤下的奶水喂给她喝才醒过来。

何奇特苦口婆心地劝她：“就是因为治病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才接你来这里的，你再忍忍，很快就挺过去了，很快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了，我早已说过，不是一般人能坚持的，我说过你不是一般人，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从这天起郑望好的病痛发作，他不再用绳子捆绑她了，只是伸出自己的手让她去抓去咬，经常手上被抓被咬得都是伤。

这让郑望好又自责又感动，于是她每天自觉地吃药。

陈苦儿每天都坚持给她按摩穴位，每隔一星期，何奇特给她作一次大的治疗，就这样郑小姐终于戒掉了止痛药丸，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一天早晨，郑望好洗漱完便去灶上端稀饭，陈苦儿马上跑过去接过郑小姐手上的碗说：“郑小姐，你坐着吧，这稀饭刚出锅烫着呢，你细皮嫩肉的烫了可不是好玩的，以后你叫我端就是。”

郑望好嘟着嘴说：“苦儿姐，你别再叫我郑小姐了，多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心疼我，怕我随时发病，烫着自己。”

郑望好从心里已经把陈苦儿当成自己的亲人了。她内疚地说：“我到这里给你们添了太多的麻烦，发起病来有多难堪就有多难堪，吓着你和孩子们了，我真是无脸见人，好在遇上了何大哥和苦儿姐，这也算是我最大的幸运。”

“自从来到你们家，你可吃了不少苦头，受了多少不该受的罪，看着你整天忙里忙外，而我什么也帮不上，还要一个尽地给你添麻烦，真是过意不去。现在我的病也好些了，你以后不要见外，也让我帮你做些事吧，如苦儿姐看得起我，就认我做你的亲妹妹吧。”

陈苦儿听了郑望好的话，很高兴地说：“那敢情好，我有你这样一个天仙般的大家闺秀做我的亲妹妹，这辈子我就算没白活呢，以后我这个粗人也向妹妹学些礼义才配得上做你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