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何麻婆真面目
那男的转身离去时,陈苦儿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她一下又想不起什么来,她等何麻婆偷偷溜回去睡了,这才敢去茅房方便。
她回到床上时,孩子睡得很沉,但她怎么也睡不着,一直想着刚才看着有些眼熟的年轻男子。
突然想起来了,就是那天,从娘家生孩子回家,在离家不远处遇上的四个年轻男子中的其中一个。
四个人跟她正好对面走过,这个年轻男子走在最后面,走路时胳膊两边晃,跟其他三个人不同,当时他还转过脸来厚颜无耻地对她说:“要饭的,我不嫌你丑,你要不要跟我玩一玩。”
她紧张得忙叫女儿快跑,只听到前面的三个男人说:“你难道不要命了,快走吧,如果被那个耍猴的看到,不被打死也会打个半死。”
王妈妈是何麻婆请来她家做事的,她知道何麻婆前前后后所有的事,但她不是个多事的人,不爱说别人的长短。
何麻婆之前跟郑望好说起她的家事,除了确有一儿一女其它都是编的。
女儿长得很像她,也有三分姿色,根本就没进过学堂门,大字不识一个,被一个江湖大盗骗去做小老婆了。
儿子从小好吃懒做,在外结交些不务正业的流氓地痞,做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
何麻婆年轻时,在有钱人家当侍女,她服侍夫人,夫人有个儿子。
何麻婆年轻时长得颇有三分姿色,少爷借着机会教她识字写字,暗地里跟她私通。
少爷的妻子是个醋坛子,眼里容不得半粒沙。
她见自家男人对这个小侍女好过头了,她当着老爷的面叫下人狠狠地打了侍女一顿。
少爷心爱的小侍女被打得皮开肉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哪敢出声,他们家的产业大都是靠岳家人发起来的。
从此以后,少爷的老婆约法三章,少爷只得躲着小侍女,但他又忍不住,经常在小侍女必经之路偷窥小侍女。
有一天少爷又偷窥小侍女,小侍女看在眼里,故意搔首弄姿,少爷把持不住,把小侍女连拖带抱地弄到他书房。
事毕,少爷心疼地问小侍女,上次打的地方还痛不痛,小侍女心里知道,少爷年轻,精力旺盛,他在老婆那无法得到满足。
她撒着娇说:“少爷,你老婆打我是皮外伤,早已好了,只是你不理我,我心里的伤还没好呢。”
小侍女见少爷很享受很满足的表情,便觉得时机来了说:“少爷,你纳我做你的妾吧,这样,你老婆也不好再打我了。”
少爷随口应道:“好啊,好啊,纳你做妾,纳你做妾。”
他每次跟小侍女私通都会这么说,直到小侍女怀上他的孩子了,被他老婆发现,为了息事宁人,他不得不亲自把怀着他的孩子的小侍女赶出门去。
小侍女被少爷赶出门,她挺着大肚子,娘家人都不接讷她,嫌她丢人。
她只好跟一个穷得找不到老婆的老光棍过日子,把孩子生下来。
她在有钱人家里当侍女,跟有钱的少爷厮混,自然看不起穷丈夫,丈夫几次想跟她行房事,都被她拒绝,却与其他男人不清不楚鬼混在一起。
穷丈夫觉得活得窝囊,娶个老婆一次没睡过,生的孩子一个都不是他的,还得白白养活她们,郁闷了几年后,一头扎进池塘里,死后连木板盒子都没给她丈夫钉一个,包了床破草席埋了。
她丈夫死后,她倒是后悔过,因为没有人帮她养儿女,后来女儿被人骗走,儿子在外流窜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这也算是她的报应。
第二天早晨醒来,陈苦儿想起晚上遇到听到的事,觉得不是小事,应该告诉望好妹妹才是。
她想不明白,何麻婆明明跟儿子经常见面,却说儿子女儿已很多年没见了。
陈苦儿还是睡在草泥墙的杂屋里,说是王妈妈安排的,更确切地来说是何麻婆的意思。
对陈苦儿来说,这己经很好了,母子四个,加上小猴小狗小鸡。
她瞅着孩子睡得正香,就去找郑望好。
郑望好听陈苦儿一说先是一惊,但她马上镇定下来说:“苦儿姐,你不必多虑,我们用真情待人,想必何麻婆的良心也是肉长的,应该不会忘恩负义,我该想周全的都想到了。”
她见陈苦儿要张口,又抢先说:“苦儿姐,我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了,我把从娘家带来的银子都花进去了,你想,我们一家住在离村子那么远的山脚下,以后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我这样做其实是为大家着想,我知道最得利的是何麻婆,她是不用出力花银子,坐享其成,我们出钱出力只是想在这里安家过日子。”
陈苦儿听了望好妹妹一席话,不好再说什么,她知道郑望好是为整个家做长远考虑。
陈苦儿明显感觉到何麻婆已不是以前的那个何麻婆了,她在人前人后判若两人,对她时冷时热。
当着郑望好和何奇特的面时,对她热情得胜似六月的太阳,背着他们时对她冷嘲热讽胜似跌入冰窟窿。
陈苦儿家里虽然很穷,但她是个性格刚烈好强的人,自然受不了何麻婆阳奉阴违这一套。
虽然她真心希望她的何大哥幸福,但她见何大哥和望好妹妹整日里形影不离,有说有笑,心里总不是滋味。
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感觉心里憋得慌,特别难受。
她是闲不住的人,她见何大哥和望好妹妹整日里忙忙碌碌赚银子,她什么事也插不上手,拖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如今肚子里又怀着一个,整日里无精打采,猴泼皮和小狗总是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猴泼皮常常会被何麻婆无理由地打,小狗常常被无理由地谩骂,骂的话语很是莫名其妙。
陈苦儿心里明白,何麻婆其实在指桑骂槐,在骂自己。
陈苦儿感到失落,她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她清楚地知道,眼前在这个家多待一天都难,她不光是个局外人,还是何麻婆的眼中钉。
陈苦儿终于忍不住对何奇特说:“何大哥,你明天送我们母子回家去吧,我和孩子都有点儿想家了,我看小狗、猴泼皮、小鸡它们也想家了,我带孩子和它们一块儿回家去,孩子在这里哭闹吵了人了,小狗它们在这里顽皮拉屎拉尿烦了人了。”
陈苦儿是个小心行事的人,知道小心行得万年船,她要顾及何大哥与望好妹妹在这里与何麻婆和睦相处才行。
她鼓着两只金鱼眼,可怜巴巴地等着何奇特说话。
何奇特深思着,一声没吭,陈苦儿生怕他不同意,又开口说:“何大哥,你送我们娘儿回家,以后你可以时常回去看孩子,给我们送些吃的过来。”
何麻婆听了甚是欢喜,没等何奇特开口抢先说:“苦儿,我的干女儿,你带着三个这么小的孩子,你还肚里又有一个,住在那没人烟的地方,万一你有个病痛,你这些孩子和你该怎么办,现在不比过去,你和孩子睡的地方也有,不要回去,你和我们一起热热闹闹地过日子多好啊。”
她一说出口,又后悔这些话会适得其反,生怕陈苦儿顺势应了下来,忙收了嘴。
郑望好听了何麻婆的话,倒是觉得何麻婆是在真心关心苦儿姐。
她看了看闷声不响的何大哥,就劝陈苦儿:“苦儿姐,我辛苦地加楼建屋开医馆,就是为了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安安心心过日子,你这样离开我们,你是给妹妹出难题了,我多么想你像以前一样疼我爱我帮助我,你不要回去,我知道这些日子,何大哥因为忙着看诊冷落了你,以后要何大哥多陪陪你。”
陈苦儿觉得郑望好误解了忙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你情同手足,以前这样,以后还是这样,何大哥同情我,我心里清楚,我希望他幸福是真的,我就是吃醋也不会吃望好妹妹你的醋。何大哥离开你的三个月里,我们都是各睡各的,至于我肚子里的孩子。”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了何奇特一看,有些难为情地说:“那天在你娘家的最后一晚上,何大哥突然来到我房里,我当时正在缝补衣裤,孩子又睡了,当时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和何大哥做了那事。”
郑望好听了怔了一下,想起那晚,她怕冷落苦儿姐让何奇特去陪陪她,不想酿成这样的后果,她后悔当初不该催何大哥去苦儿姐那就好了,苦儿姐也就不会受这份苦了。
何奇特知道陈苦儿又怀上孩子,他是心知肚明的,他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搓着手。
陈苦儿说到伤心处,眼里满是泪水:“望好妹妹,谢谢你好心挽留我,但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你看我们娘儿几张口只知道要吃的又不能帮你干活挣银子。回去后,我还可种种菜,靠山吃山,我可在山里采采山货,至少可以贴补家用,减少你的负担,再说,这么多年,住在那也习惯了。”
何奇特心里知道陈苦儿实在太苦,他也无能为力。
他不能扔下郑望好为他开的医馆,跟着陈苦儿回草屋,他又不忍心丢下陈苦儿在深山草屋,但陈苦儿心意已决,说什么也要离开。
第二天清早,陈苦儿把路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她背上背着孩子,玉珠和大儿子睡眼惺忪一人牵着小猴一人提着小母鸡笼子站在陈苦儿身边。
王老妈子同情陈苦儿,但她一个佣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起个大早给陈苦儿母子做了吃的和路上带的吃的。
王妈妈做好了这些,开门出来,抬头望望天上还留有残月和残星,感觉自己起得太早了些。
她刚要返身进屋,只见陈苦儿背着孩子跟在挑着两只箩筐的何奇特身后轻轻地走着,害怕惊醒睡梦人。
王妈妈见状,快步迎上去小声说:“东家,我猜到你们会赶早出门,我赶了个早,给你们做好了吃的,你们吃点再走,再带些在路上吃。”
她看了看两个孩子,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说:“你们大人饿着肚子,难道也让孩子也跟着你们饿着肚子赶路?”
说着,帮着陈苦儿解下背上的孩子。
陈苦儿听了王老妈子的话,感动地说:“王妈妈,想不到你对我这么好,我可从来没帮你做过什么,实在是无以回报。”
王老妈子摆摆手:“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帮你们做事是理所当然的,快吃吧,吃了好赶路。其实也没什么好的煮给你们吃,只是昨天的剩饭,放点油盐,放了两个鸡蛋搅在一起炒的饭,吃了这饭赶远路没那么容易饿,我给你们灌了两竹筒茶水,做了些麦饼,煮了几个熟鸡蛋,你们带在路上吃吧。”
说着她从床下摸出个罩得严严实实的竹笼,轻手轻脚地走到陈苦儿身边嘀咕了几句,陈苦儿忙说:“使不得,使不得。”
王老妈子有些生气地说:“你这么小的孩子没奶吃能养得活吗,即使养活了,营养不够,身体不健康,不是害了孩子苦了自己么,这母鸡是今年的新鸡,它很会生蛋,你带回去给小孩子下蛋吃,如果何麻婆发现鸡不见了,她要是怪罪下来,知道我是生吃不了它的,大不了扣我的工钱。”
她见陈苦儿还想说什么,也不去理会就自做主张地把吃的和竹笼都放进箩筐里,然后她对陈苦儿使了个眼色,陈苦儿领会她的用意是不想让何奇特知道这事。
吃完早饭,天才见鱼肚白,何奇特带着一家人悄悄地离开了何家村,小狗特别兴奋,它一会儿跟在前面,一会儿又到后面,它知道要回自己的家,真可谓,狗不厌家穷,子不厌母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