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何麻婆撞见稀奇事

三人吃了早餐，郑望好有备而去，她一边奶孩子一边让何麻婆帮她挤了些乳汁用杯子盛着，然后将孩子交给王妈妈。

王清玉轻轻敲了敲胜万年的房门，开门的是抬轿的人，她见胜大哥还没醒，她悄悄进去拿上两条黄鱼溜了出来。

三人迎着晨雪，踏着积雪，浅一脚深一脚地朝何传代家走去。

三人在雪地里走着，都各想各的心事。

郑望好想的是，怎么样才能说服囡囡婆接受检查和治疗，又怎么样才能让囡囡婆心服口服地跟何有生解除婚姻关系，成全那对可怜的人。

王清玉心里想的是，她手上提着的两条黄鱼，郑望好究竟拿它来做何用处，她越想越觉着自己糊涂。

何麻婆想的是，不能便宜何传代这个鬼崽子，更不能便宜了老巫婆这个天杀的，亏本生意绝不能做，不是向他们要银子，而是应该向他们要金子去。

何麻婆把自己的雨鞋让给王清玉穿了，她本想穿王妈妈的雨鞋，可有些挤脚，大脚穿小鞋这是最难受的事。

于是何麻婆穿了一双何奇特穿的大雨鞋，在雪地里艰难地走着，鞋大脚小，脚老是从大雨鞋里拔出来穿进去，她生气地咕哝着：“可恶的东西，真是跟何传代母子一样可恶。”

郑望好被何麻婆的谩骂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干妈，你在骂谁可恶？”

何麻婆指着脚上穿着的大雨鞋说：“我穿的这双雨鞋，走着难受吃力，仗着又长又大捉弄人，跟何传代母子一样仗着有银子欺负人。”

郑望好嘲讽道：“你昨天见着银子的时候，还亲口说何传代是你看着长大的好人儿，慷慨的正直君子，今天却又说他的不是了。”

何麻婆辩解道：“我昨日夸何传代小子几句是为了银子，你以为我真夸他吗，对他们客气点，是抬举了他们，我当时以为他们多给了我们银子，后来听你一说，才知道那些银子远远不够你给他们看病治病的。”

“何传代那小子，居然还让你写借条还算利息，你别看他长得那副鬼样子，他哄人可是有一套呢。”

郑望好想到自己被何传代哄着写借条都有些后怕。

何麻婆继续忿忿地说：“我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哪样的人我没见过，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好人坏人自然见得多了，我只须一看便知，只须一听便识。”

“建学堂的事，你还蒙在鼓里，他们母子利用闲置的旧屋，让你上钓，为他们建学堂，教书匠就是何传代的亲生父亲，囡囡婆的野男人，你想想这样的教书匠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来？并且没钱的孩子根本进不了学堂，房子是他们的，他们说了算，他们只是把学堂当摇钱树，到那时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郑望好听了何麻婆的话才有所醒悟：“干妈，这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我竟还多次求他帮忙建学堂，看来这种人真不是东西。”

何麻婆撇着嘴说：“我早说晚说还不是一样吗？跟你说了也是对牛弹琴，你听得进吗？好在还没损失什么。”

三人不知不觉来到何传代家的大门口，只见何传代的小姨婆刘招亲提着一只大木桶从大门口出来，正好与她们三人打了个正面。

刘招亲见三人大清早地冒着大雪过来，好奇地问道：“你们昨晚回得那么晚，今天又是大雪天，你们不在家多睡儿，大清早跑到这里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何麻婆接过话说：“大妹子，你倒是猜对了呢，当然有要紧的事儿，而且是很要紧的事儿，我们无事不登三宝殿，算了，对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刘招亲一听有要紧的事，自然不敢怠慢，把手上的大木桶放下，便带着三人来到客屋。

三人进得客屋，这哪像客屋，倒像是灵堂，红漆一片。

大红长桌放在靠墙的祖宗画像下，桌面上放着一个大红木制漆盘，上面放着新鲜的供品，桌子正中放着铜制的香炉，香炉里插着几支点着的香。

客屋的正中间放着一张四方雕花红漆大方桌，两侧摆放着四张雕花红漆靠椅，客屋的门窗都是雕花红漆。

这些家具估计都被刘招亲刚刚擦试过，一尘不染，亮得发光，红得刺眼。

看着满屋子的红漆，像是用人血涂的一样，有种人血欲滴的感觉，让人心生恐惧，渗得心里发慌。

刘招亲送来了茶点，何有生端来了生好的木炭火盆放在桌下，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何麻婆招呼郑望好和王清玉坐下，她自己脱下大雨鞋把冻得快僵了的脚伸在火盆上取暖。

三个人静静地坐了一阵，不见有人前来，竟然连刘招亲和何有生也不再来。

郑望好有些坐不住了，便说：“我们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刘招亲有没有传话给何传代说我们来了。我们这么早来，他应该知道我们有要紧事找他，他没有理由不来见我们。”

何麻婆甚是恼火地说：“昨天他要我们为他做事急成那样，今天用不上我们了，就躲着不见我们，我们一门心思为他们家着想，反倒现在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又等了一阵，何麻婆终于按耐不住了：“你们俩在这里坐着等，我是越想越恼火，非得掘地三尺也要把何传代那小子给拖到这里来。”

何麻婆狠着心要把何传代找出来，她先去了王桂香房间，见母子俩还在睡，便去别的房间找。

房间很多，她挨个的一间一间找都没有找着，唯独只剩下囡囡婆的房间没进去。

囡囡婆房间外面严严实实，啥也瞧不见。

何麻婆轻轻推了推房门，发现房门里面上了闩进不去，她几次想敲门又忍着停住了手。

刘招亲忙里忙外的干活，何有生也忙着喂牲口和打草鞋，他俩明知何麻婆在找何传代母子，但俩人像害怕什么有意地躲着她。

何麻婆问他们的时候，俩人都表情怪怪地只是说不知道，像是要隐瞒什么事似的。

看来从这俩人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她只好又转到囡囡婆房门口。

她心想，这何传代小子真变鬼了不成，一定躲在他母亲房里不想出来见我们。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下，她想往窗里瞧，但雕花窗用纸糊着，她只好耐心地在窗下听着里面的动静。

果然不出所料，听到房内有小声的说话声，她人老但耳朵特别灵光，她听得何传代在说话：“阿娘，不知那何老婆子急着找我们什么事，她可拿我们没一点办法，估计现在已经滚回去了。”

“还是你的主意高明，郑望好那婆娘得了假银子反而欠我们真银子还要付上我们利息，这可是无本万利的好事，差点被这何老婆子坏了我们的好事，幸亏没让她把借条抢去。”

囡囡婆听得儿子夸她，得意地说：“是啊，差点就被那死老太婆给抢去了，不过那张借条放在哪里了，我还－时想不起来了，等会得好好找找。”

何传代讨好地说：“这些穷鬼，没见过银子，居然以为是真银，当宝贝拿回去了。郑望好那婆娘把我们的病治好了，我们没花一个子儿，反而她倒欠我们二十两银子，这骚娘们还挺好骗的，又有几分姿色，阿娘，你再给我些银子，我使些银子把她骗到手玩玩。”

何麻婆听到这里已是怒不可遏，她正想砸门。

只听得囡囡婆的声音：“你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些人不用钱，你可以装可怜、善良、老实，让人心生同情，这磨自然就推成了。”

“我看她一声一个传代大哥地叫着你，肯定对你有点意思，你不用花一文银子就能尝到这个骚娘们的味儿。”

何麻婆气得全身颤抖，正想大骂。

她听到囡囡婆暧昧地说：“这些年我倒是真的把你当成了你的父亲。前些日子你父亲回来了，他听说你要办学堂可高兴了，他现在老婆孩子都没了，孤身一人，他想跟我过，但他明显已不如以前了，跟个软柿子似的，哪能像你会来事，但我银子可没少给你。”

何麻婆不可置信，她见雕花窗户是用纸糊着的，就急中生智用手指沾了些口水把纸戳了个洞，眯着一只眼往里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种晦气事是不能见的，见着的人会倒大霉的，不死也要脱层皮，吓得何麻婆大声叫出声来，快来捉奸，快来捉奸！

郑望好和王清玉等了好一阵，不见何麻婆的影子，忽然听到何麻婆在大叫，觉得有些不对，急忙去找何麻婆。

俩人找到何麻婆，郑望好埋怨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这大呼小叫？”

何麻婆用手指着雕花窗她弄破的小纸洞。

郑望好被何麻婆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她埋怨何麻婆说：“你这么大年纪也太不像话了，你怎么会去偷窥别人的隐私呢，你来找人，却在这偷窥，真急人，你到底有没有见着传代大哥？”

何麻婆听郑望好这么说她，很是生气：“你传代大哥传代大哥叫得还挺亲热，怪不得何传代这个天杀的小子，竟然想吃你这天鹅肉呢。”

郑望好不高兴地故意提高声音说：“看你话说到哪里去了，人老了爱说胡话，真是脑子不好使了，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找不到何传代，我们就回去吧，你孙子一定饿着要吃奶了。”

何麻婆不高兴地噘着嘴，跟着郑望好和王清玉离开。

出了何传代家的大门，刚走了几步，郑望好停下来，示意何麻婆和王清玉别走。

何麻婆不解地说：“不是说回去，怎么又不走了呢，让我们陪着你在这里受冻，本来就不应该来，却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害我碰上这种晦气事。”

郑望好不理会何麻婆说什么，很有把握地说：“我们三人只须在这等一会，然后我们出其不意地返回去，就可以见到何传代母子。”

何麻婆一听还要返回去见这对母子，忙说：“回去吧，别去见这对晦气的狗男女了。”

郑望好很理解何麻婆此时的心情，她安慰道：“你怕什么呢，难道人还怕鬼吗，其实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这种事，别人躲都来不及，哪会帮你去捉奸。”

“再说我们是一起的，人家到时倒打一耙，说我们合伙冤枉他们，他们要耍起赖来，我们有理也说不清了。”

何麻婆听郑望好说的话松了一口气：“是啊，怕什么怕，难道人还怕鬼不成。”

于是她把在窗下听到的看到的都讲了出来，特别讲到假银时她恨恨地说：“这对天杀的真是歹毒，用假银来诓我们。”

说完又叹了口气同情地说：“只是苦了王桂香这对母子了，还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