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何奇特心生愧疚

明珠和盛珠看到姐姐玉珠吓得奔向阿妈，他俩也吓得大哭起来，连从不哭闹的两个孩子也凑起执闹跟着姐姐哥哥哭啼着。

何奇特的到来，使平静的家沸腾起来,就连小狗也跟着孩子汪汪叫着，小猴更是窜上跳下地吱吱叫着。

它们见何奇特牵着马儿进来，惊恐的瞪着主人和马儿。

何奇特有些不高兴地说:“阿爹老远赶来看你们，你们一个个都不欢迎我似的，看样子我真是不该来。”

小猴和小狗见何奇特将马儿拴在栅栏上，就高兴的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很快恢复了以往对主人的热情。

小猴跟平时一样，一下跳到他的肩膀上，何奇特慌忙把小猴一把抓下往地上一摔：“你这个死泼皮，把我的新衣给弄脏了。”

小猴委屈地跑到陈苦儿身后，用两只惊恐的眼睛陌生地望着何奇特。

陈苦儿摸了摸小猴的头，心疼地说：“摔痛了吧？记住，以后不能跟以前那样了。”

她对何奇特有些埋怨地说：“何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泼皮呢？它是见你来了高兴才会这样的。”

小狗见何奇特把小猴摔在地上，估计是小猴惹主人生气才会这样，它走到何奇特身边讨好的用舌头亲热地舐着主人的裤脚边。

不想主人竟一脚把它踢开老远，弯下身察看裤脚有没有被小狗扯坏，小狗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陈苦儿身边，也是用两只惊恐的眼睛陌生地望着他。

陈苦儿哪还敢再说什么，她的孩子都哭成一团，她害怕何奇特像扔小猴踢小狗似的对待他们。

孩子们都往她身边靠，她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睡在竹晒盘里的两个孩子仍在哭啼着。

玉珠也站在她妈妈身边跟她的两个大弟弟一样用生疏惊恐的眼睛望着阿爹，她听到晒盘里的两个弟妹哭得厉害。

她看看呆在那里的阿妈，又看看余怒未消的阿爹，她犹豫了一下，果断地向灶屋奔去。

不一会儿，她从灶屋端了些稀饭汤用小勺一人一口地喂着晒盘里的弟妹，很快小弟弟小妹妹就不哭了。

陈苦儿忍了又忍，但眼泪还是不由地像涌泉似的流了出来，她抹了抹双眼，伤心地说:“何大哥，你变了，你变得我和孩子都有些不认识你了，你变得没有了同情心，没有了爱心，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的孩子是怎么活过来的？你难道也没想过要看看你还从没见过的两个孩子吗?”

何奇特见陈苦儿伤心得那样，更来气了:“要知道你们会这样，我还真不想来呢，是你望好妹妹硬催着我来的，东西和食物也是她让我带来给你和孩子的。”

陈苦儿听了何奇特的话，感觉撕心裂肺地疼：“何大哥，这是你说的话吗？太可怕了，我的孩子难道就不是你的孩子？”

“我和孩子天天盼时时盼，好不容易盼你来了，你却用这种话来伤害我和我们的孩子，小猴小狗他们不会说话,我想它们也跟我和我们的孩子一样在天天盼时时盼你来,可好不容易盼你来了，你却这样的对待它们。”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泼皮在你身上跳来跳去，你从没对它发过脾气，更没有摔过它，小狗你就更舍不得踢了，它们跟随你这么多年，帮你赚钱谋生，这些你难道也忘了吗？”

“孩子都被你吓着了，你可能想象不到这些孩子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可千万别伤了孩子们的心，你在这里待不了几日，就当是做个客人，好生待他们，算我求你了。”

何奇特好似范进被他岳丈狠狠的打了一耳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举止有多伤人心，很快清醒过来：“苦儿，你刚才狠狠的打了我一耳光，才使我清醒了，我本是个杂耍卖药的耍猴哥，如今发家又致了富，而我外表变了，内心也变了，穿着体面，骑着高头大马，吃着细粮，样子派头十足，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在妻儿面前得意忘形。”

“苦儿，我今天才知道我变了，变得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你去把我的旧衣拿来换上，我还是你以前的何大哥。”

陈苦儿听了何奇持这么说，内心平抚了很多：“何大哥，你衣服就别换了，外表变不可怕，反而觉得很好，怕只怕你的心变了。”

不过陈苦儿还是乐呵呵地把旧衣拿来让何奇特换上。

何奇特接过陈苦儿给他取来的破旧衣服把新衣换下，他坐在他以前自制的粗糙的石凳上。

陈苦儿把何奇特换下的新衣左看右看好一阵，她有些理解地感叹道：“这么好的衣服弄坏也是怪可惜的。”

何奇特告诉陈苦儿：“你望好妹妹可是一点也没变，家里富了，她还是穿着以前的粗布衣衫。”

陈苦儿很不理解：“望好妹妹她一个大家闺秀从小就穿惯了绸缎绫罗的，怎么她现在却爱穿粗布衣衫来了？”

何奇特对陈苦儿说:“她不是不爱穿绸缎绫罗，她现在只在乎多挣银子，好建屋建学堂买田地添产业，她叫我带玉珠去自家开的学堂念书，正好学堂快要开学了。”

陈苦儿听得自家开了学堂很是高兴，但她转而一想又难过地说:“自家开了学堂那敢情好，但玉珠怎么能离开我呢？”

何奇特看着像个小大人似的在喂孩子的玉珠，穿得十分破烂，面黄肌瘦，长期缺乏营养，头发干枯，虽然玉珠不是他亲生的，但也叫了他这些年的阿爹，看着使人怜悯使人心疼。

陈苦儿看着何奇特心疼女儿，她开心地说：“你还是原来的何大哥，你陪陪孩子们，我去地里忙一会，春耕春种看得重，早种的和晚种的收成会不同的。”她拿着锄头去地里了。

玉珠把碗里的青菜稀饭喂完了，但两孩子又哭了起来，她只得又去锅里端来些青菜稀饭一人一口地喂着，两个孩子安静地等着姐姐喂。

何奇特不知玉珠喂什么好吃的给她的弟弟妹妹吃，她一喂就不哭了，他好奇地问：“玉珠,你在拿什么好吃的给弟弟妹妹吃？”

玉珠眨眨因消瘦变得更大而美丽的眼睛对何奇特有些生份地说：“阿爹，我喂的是青菜稀饭，不是什么好吃的，到晚上睡觉前倒真是有好吃的喂他们，阿妈会蒸水蒸鸡蛋给弟弟妹妹吃，只有我和妈妈一整天都吃青菜稀饭，锅里有一大锅够一天吃的。”

陈苦儿的体力总是透支，她累得大汗淋漓，她想坐下歇会，她看着天上的太阳正当头，该吃中饭的时候了，她放下手中的活回到屋里。

她听得俩父女在聊天，就高兴的问：“父女俩在聊什么新鲜事儿竟然聊得这么起劲儿？”

玉珠抢着说：“阿妈,阿爹问我喂什么好吃的给弟弟妹妹吃，我告诉了阿爹，喂给弟弟妹妹吃的是青菜稀饭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苦儿疼爱地看着女儿：“要不是玉珠帮我带孩子，我哪能干得了什么活，玉珠要是离开这里，还真是有些难，你看看我，顾得了这里顾不了那里，何大哥你陪陪孩子们，我这就去给你做吃的去。”

何奇特看着满头大汗的陈苦儿说:“苦儿，你坐着歇会吧，玉珠刚才告诉了我，灶上的锅里有一大锅青菜稀饭，等下我也跟你们吃些便是。”

陈苦儿有些为难:“你以前都不吃这些,现在就更不能吃这些了。”

何奇特摆摆手说：“你不用忙了，我也饿了，就跟孩子们一起吃这个吧。”

陈苦儿心里还是高兴的，说明她的何大哥还是原来的何大哥，于是说：“那只能委屈你了，我也累了，中午大家都吃青菜稀饭，晚饭再煮些好吃的。”

她把稀饭盛了一大碗端上桌，看着何奇特吃完，这才狼吞虎咽地自己灌了一碗，然后叮嘱孩子们饿了就自己去盛稀饭吃，接着又去地里劳作了。

陈苦儿心里清楚，宁可认土面不可认人面的道理，等她忙到太阳下山，天黑下来就急急去灶屋做饭。

意外地发现何大哥已做好了饭菜，在等她吃饭，她又心疼又满心欢喜地对何奇特说:“你在路上累着了，好好休息才是，应该我来做给你吃，哪能让你做给我吃的道理。”

何奇特颇为得意地说：“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以前肩上挑着担子，背上背着背篓赶路，现在东西都放在马背上，人也骑在马上，不用半天的时间就到了这里，你看有马多好，既省时又省力。”

陈苦儿心想，她的何大哥既然有了马既省时又省力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看她和孩子？

于是她问：“你的马买了有多长时间了？”

何奇特不假思索地说:“我这马买了快两个月了，是你望好妹妹坚持要买的，她说到你这里骑着马儿方便，可以快去快回。”

陈苦儿听了，尽管她是个十分坚强的女人，但还是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何奇特正在兴头上却突然发现陈苦儿在伤心落泪，有所明白地说：“苦儿，我看你刚才还好好的，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每月都来看你和孩子们。”

陈苦儿难过地说:“你有了马这么方便，竟然这么长时间才想起我和孩子，你向我保证就更无意义了。”

何奇特被陈苦儿说得十分狼狈，他只好编些理由唐塞：“苦儿，你知道吗？我是个笨木头，我学骑马，马常常把我摔得鼻青脸肿的，哪敢骑着它上你这儿来。”

“现在好了，我学会骑了，就骑着它来你这里了，不过苦儿，我确实对不起你和孩子，有马没马我也应该早些时日来看你和孩子，但因为忙着医馆的事，不知不觉一晃就那多日子过去了。”

陈苦儿苦笑着叹叹气说：“你们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我和孩子可是度日如年。”

孩子总归是孩子，有奶便是娘，他们的父亲来了，有秃米饭吃，有鱼有肉吃。

他们对何奇特的恐惧已忘得一干二净，他们望着桌上碗里的鱼和肉，时不时向他们的阿爹投来感激的目光，何奇特很是愧疚地不断给孩子们碗里夹菜。

陈苦儿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她一直叨唠着鱼肉不要给孩子吃得太多，吃多了反害了他们，平日里都吃的是稀饭又没油水。

她怕何奇特再夹肉给孩子吃，就把鱼和肉碗收了起来，孩子们一脸委屈地盯着妈妈，撇撇嘴敢怒而不敢言，可他们看看碗里白白的秃米饭又马上高兴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了饭，玉珠收拾桌上的碗筷，抹了桌子去灶上洗碗筷，她一边洗一边大声唱着阿妈教她的歌谣:

客人到门口，阿妈去做饭

什么饭，白米饭

客人进家门，阿妈去做菜

什么菜，白蘸鸡

客人坐桌前，妈妈去拿酒

什么酒，白瓜酒

客人夸阿妈，阿妈乐开花

米饭香，酒肉鲜

陈苦儿准备喂睡在晒盘的两个孩子，懂事的玉珠早在太阳下山前，就把小弟弟和小妹妹搬进屋里了，她还把小弟弟小妹妹吃的水蒸蛋也蒸好等她来喂。

陈苦儿想想孩子也怪可怜的，有父亲像没父亲的孩子，她心酸的对何奇特说:“两个孩子，他们是第一次见到阿爹呢，你也抱抱他们吧。”

她边说边去晒盘里抱起两个孩子，放在何奇特的手上，从灶上端来水蒸蛋用小勺一人一口的喂着。

何奇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粗心的他这才看清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他数了数屋内的所有孩子，惊得他叫出声来：“苦儿，我怎么数怎么算都觉得多了个孩子，苦儿,你这次生的是一对孪生兄妹吗？但两个孩子一大一小，长得也不一样，不像是同时生的孪生孩子。”

陈苦儿笑着说：“何大哥，你好眼力，两个孩子确实不是同一天生下的孪生孩子，但他们只相差两个月哩，而且他们都是你和我的孩子。”

“你别看小哥哥这么小，可像个大哥哥的样子，只要小妹妹睡在他身边，他就不哭也不闹，一但小妹妹离开他，他就哭闹不休。”

陈苦儿一边喂着孩子，一边向何奇特倾诉着，是怎么从绝境中走过来的。

何奇特听得惊呆了好一阵，他想自己自称我奇特，而陈苦儿比自己更奇特，她肚里怀着孩子还能再怀上孩子，在绝境中竟然得到小狗小猴的帮助，这简直比神话还神话。

他见妻儿都平安无事，只是个个面黄肌瘦，但也十分精神，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更是愧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