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艳丽生下个小丑八怪

大年三十那天，艳丽早早的做好了年夜饭，她焦急地等着胜立强的归来。

她感到孤独感到寒冷，尽管她坐在有炭火的桌子边，她两眼泪汪汪地想起她的丈夫和孩子，不知他们是怎么过年的。

自从她公公婆婆去世后，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她做的，孩子过年的压岁钱都是她早早的准备好的新角钞票，孩子的新衣裤也是她早早的做好收着，只等大年初一让孩子高高兴兴穿上过新年。

可怜的孩子，妈妈在想你们，不知你们有没有想妈妈。

夜已深了，她只听得野外野兽的怪叫声，伴着北风的呼呼声，眼看着要变天下雨下雪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响雷惊醒了她的睡意，油灯被一阵狂风吹熄了。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北风呼呼像是要把草屋刮走，沙粒子雪伴着雨水沙沙响个不停。

她为胜立强而担心，她伤心地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孩子呀！孩子，你爸要是回不来了，我们母子俩可怎么活啊。”

这时候她才深深意识到这个丑得可怕的男人，对她是多么的重要，她不能失去他，肚子里的孩子更不能没有他。

她想起了长寿叔说过的话，你别看立强这泼猴。他的本领可大着呢！他多年的野外生活练就了他一身的本领。

她止住了哭泣，担忧着的心也放松了很多。

她摸着黑，重新点亮了油灯，也再次点亮了她心中的希望。

油灯亮了，孤独的艳丽在夜晚也少了一份恐惧，她渐渐冷静下来。

可一想起刚才可怕的雷声，她小的时候常听大人说，冬季打雷骨头成堆，今天打的是冬雷，听长寿叔说，开春在大年初一，天灾人祸会死人吗？

她又想到未归的胜立强，心中一阵紧张，正当她坐立不安时，听得家里母狗和小狗的叫声。

她静静的听了又听，觉得野外有狗的叫声回应，两方的狗叫声互相迎合，她喜极而泣，惊喜万分，喃喃地说着：“立强回来了，立强回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拿了顶胜立强自制的斗笠戴在头上，又给胜立强拿了顶斗笠，当她打开门，油灯再次熄灭，她顾不上害怕，赶到木栅栏门边。

木栅门被反扣着，她踮着脚向野外看，可什么也看不见，她只好站在寒风雪雨中着急地等着。

她此时也说不清，她对胜立强是爱还是依赖，她忘了滴到她身上的雨雪，忘了寒冷，忘了饥饿，甚至忘了她自己，一心只想着胜立强能平安归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胜立强打开了木栅栏门，他十分意外的看见门里，站着已成了冰块儿的艳丽，在迎接他的归来，他感动得差点哭出声来，怎样的一种幸福感，字典里找不到词来形容。

他赶紧关好门上好闩，一把抱起艳丽奔向草屋。

当他知道艳丽还没吃年夜饭时，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请求艳丽的原谅。

艳丽拍打掉身上的冰雪，冻得红红的脸堆满了笑容：“立强，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是属猫的，猫是有九条命的.....”

胜立强见艳丽原谅了他的晚归，这才把背篓放下，开心地从他的背篓里取出一块碎花布料，双手递给艳丽说:“你看，这是什么？你长得这么美，却穿着粗布衣衫，你应该穿好看的衣衫。”

艳丽这才知道，胜立强是为了给她买衣料，让她过年穿上新衣，才迟迟未归。

她心里暖暖的却责怪说:“你呀，只知道让我过年穿上新衣。可你却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呀。”

胜立强一扫脸上的疲惫，高兴地说:“我就知道，我在你跟前，你嫌这嫌那的，我一不在你跟前，你反而会在乎我牵挂我了。”

“艳丽，我的肚子都饿扁了，我们吃年夜饭吧，等吃了年夜饭，我在床上跟你赔不是。”

艳丽没好气地嗔怪道：“谁要你赔那种不是，真是个不要脸的丑八怪，怪不得长寿叔叫你泼猴。”

胜立强装聋似的去灶上，从锅中端来饭菜，讨好地对着艳丽傻笑着说：“今夜的饭菜可真是丰富，我得喝两口小酒才行。”

俩人吃完了年饭，天都快要亮了。

由于酒精的作用，胜立强一把抱起艳丽直奔房里，他也不去理会艳丽的抗拒，他把艳丽放在床上，得意的说：“我现在就向你赔不是。”

艳丽本想反抗胜立强对她的霸道，举起要打胜立强的手却放了下来，她开始享受着胜立强带给她的快乐。

她紧紧搂紧了他，忘情地抚摸他的脸，当她的手摸到胜立强如洞的瞎眼时，她吓得缩回了手叫出声来：“啊！我的天哪！”一把把胜立强从她身上推开。

胜立强正在兴头上，他突然听得艳丽惊叫一声把他推开了，他不解地问：“艳丽，你刚才是被什么吓着了？还是我让你难受了？”

艳丽本想隐瞒实话，但一时间她又找不到借口，她只好实话实说：“立强，你在这方面永远都是强者，只是我刚才摸着了你如洞的瞎眼，无意吓得叫出声来，才把你推开的。”

胜立强难过的用被子掩面而泣说：“艳丽，我让你受委屈了。”

艳丽无意中伤了胜立强的心，她本性善良。

尽管她被胜立强如洞似的瞎眼吓着，她主动伸手摸了摸胜立强半边好脸，安慰地说：“立强，你要是没被日本鬼子害成这样，你肯定是个美男子，你这只完好的眼睛有多好看呀！”

胜立强难过地说：“我听长寿叔说，我的瞎眼可以配个假眼，虽然假眼当不了真眼，但至少你不会那么害怕，但我现在没钱去配假眼。”

艳丽轻声细语地说：“立强，你不是叫立强吗？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过的，顺其自然吧！快要做父亲的人，你居然还像个孩子似的爱哭鼻子。”

胜立强和艳丽一觉就睡到初一的中午。

天上不断的往地上下着沙沙作响的沙雪粒子，草屋檐上树上都挂满了长长的冰条溜子，地上屋顶上已是一片银白色。

胜立强似动物的体温散发出阵阵的热气，使得艳丽陶醉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她有点儿不舍离开被窝。

但她不得不下床，她松开搂着胜立强的手，胜立强睁开眼睛，一把把她搂入怀中笑着说:“大冷天的，我们可以再睡会呢。”

艳丽见胜立强丑陋无比的样子，又瞧见他空如洞的瞎眼，她的心里不由生出一阵恶心。

她不去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穿衣下床，她摸了摸肚子，对肚里在动的孩子说：“孩子，你是饿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了？都怪你那不听话的阿爸……”

胜立强哪里还敢再睡，他这才想起长寿叔对他说过的话，艳丽怀孩子了，他得忧着点儿……

艳丽吃了饭，生了炭火盆，拿出胜立强给她买的布料和剪刀，她以前学过裁剪，虽不是很好，但也能做出好看的衣裤。

女人天生爱美，她也确实想有件新衣裤穿着过年。

花色灯蕊绒布是她多年奢望的衣料，裤的布料是双面卡其深蓝色布料。

她有点儿想不明白，胜立强一个黑市人哪来的这么多布票和钱，给她买这么贵的衣料和裤料。

她的疲惫一扫而光，沉浸在爱美之心中，但不管她怎样针线飞舞，一天是绝对做不完一身衣服的，到了初二的下午艳丽才穿上这身赶制出来的新衣裤。

她喜滋滋地喊胜立强过来瞧她的新衣裤。

胜立强左看看右看看，由衷地感叹着:“艳丽，你真美，好马配好鞍，美女配好衣，只是我觉得你衣裤做得紧了点儿似的。”

艳丽开心地说：“不是衣裤做紧了，是你儿子在我肚里撑着显紧呢！等儿子生下，穿着就正合适了。”

艳丽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心情沉重地说：“立强，你别夸我美了，我已经不想这些了，我只想跟你一个模样，谁也不会厌烦谁，在这没人烟的地方，我跟你一起过下去，直到哪天双双死去...…”

胜立强听了，觉得心里亏欠艳丽太多：“艳丽，不是我夸你，而是你确实漂亮，千万别像我，等有机会，你还得离开这里去追求你的幸福和快乐，这里本就不是你待的地方。”

日子也就是这样一日复一日的过着，过了初二也就到了初三，直到初十五，这一年算是过去了，就又等着过下个年，谁也阻止不了时间的停流。

艳丽自从跟胜立强出门下山，去李村给她丈夫和她孩子送衣食后，就再也没出过木栅门下过山。

她就像是被囚禁在这野岭深处，不过囚禁她的只有木栅栏和篱笆，她可以任意的逃跑，但她却心甘情愿被囚禁，因为她已走投无路，唯有囚禁她的地方能让她活下去。

日子过得说长就长，说短也就短，冬天过去春天到来，春天过去夏天来了。

艳丽的肚子随着时间的增长也越来越大。

初夏是农村人青黄不接的日子，她想着她的丈夫和孩子在挨饿，长寿叔没来，丈夫和孩子的情况一无所知。

上次长寿叔说的那些话，送衣食要适可而止，她也不好开口，叫胜立强给她丈夫和孩子送去吃的。

她查看所剩不多的粮食，觉得根本没有余粮，她气急败坏地对胜立强说：“你什么意思，长寿叔自己不要杂粮，你却硬要打肿脸充胖子，还说有余粮，你自己看看，哪来的余粮，你是不是担心我，要你把杂粮给我丈夫和孩子送去？”

胜立强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你在说什么呢？你有孕在身，可千万别生气。”

“你想想长寿叔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他从老远给我们送了白米和年货，他回去给他点儿杂粮你还计较。”

“他背去的那点儿杂粮，他硬要给我二元钱，他这是要自己买自己的东西，我哪能收这钱。”

“并且我也跟你说过，这里的土地都是他一锄一锄的开垦出来的，这里的杂粮都是我和他一起劳动种出来的。”

“艳丽，我知道你这些天愁眉苦脸的，又在想你的丈夫和孩子，这样吧，我们平日里吃的，你多拌些菜和瓜，可留下点粮食。”

“这几天夜里我少睡些觉，去野外狩些猎，过些时日我给你丈夫和孩子送去。”

“长寿叔已有好长时间没来了，要是在平日，庄稼到了播种和收割他总会赶来，他见你在这里就生疏了很多，以后你可不要说这样的话，如果他听到了，他会有多难过。”

初夏的一天清晨，天还未完全亮，胜立强就整装出发了，他沉重的背篓里有麦子、地瓜、腌好的野味，还有山货，凡是能装的都装上了。

来回几天的路程，他除了晚上歇息其余时间是一刻没敢停地赶着。

艳丽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但她又担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胜立强没办法，只得在这节骨眼上离开艳丽去送吃的。

等他回到家门口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初生婴儿的啼哭声，只见艳丽面容憔悴，疲惫地拖着沉重的身子来给他开门。

艳丽见到胜立强的那一刻，委屈地一把抱住胜立强哭诉着说：“立强。你出门还不到一个时辰，我就肚子痛得要生了，没人帮我，我独自生下了我们的孩子。”

“家里好吃的都让你带走了，麦子我又无力推磨成粉，只好把地瓜米煮烂来吃。”

“孩子生下已有好几天了，没奶水饿得哇哇的在哭呢，你这次怎么去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在路上出事回不来了。”胜立强心疼地抱起委屈的艳丽回到屋里。

灶屋的灶上在煮着什么吃的，近前一看锅里煮的是地瓜米，满屋飘着熟地瓜米的香味。

胜立强又心疼又愧疚地说：“早知道你这么早就生了，我就迟些去送，看着你一天天的急成那样，担心你的丈夫孩子饿着，我也于心不忍。”

“哪里想到，你会在我离开的时候生孩子，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好在老天保佑你们母子平安，要不然我可成了罪人了。”

“艳丽，我实在太饿了，我先盛碗地瓜填填肚子，等下我杀鸡，推麦粉做面糊糊给你吃。”

艳丽诉完委屈又开心起来了，说：“这些天都是我吃地瓜米，儿子吃地瓜汤，只要一吃饱，就拳打脚踢地动来动去。”

“你吃完地瓜，快去瞧瞧你儿子，你不知道我们的儿子长得有多俊多可爱，等下我喂他吃地瓜汤时，你就知道他吃得有多香了。”

胜立强狼吞虎咽的，把一大碗地瓜米吃下肚，急急去看儿子，他一看吓得大声的叫了起来：“呀！我的天哪，这简直是个皱皮皱脸的小老头，以后会和我一样被遗忘在深山野林里。”他说着伤心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