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重归于好
傅平和少年们交谈的时候，谢尔和诺瑞也没闲着。作为双方的领袖，经历了如此惨烈的大战，他们也不得不重新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诺瑞的房间内，两人都沉默的靠在窗边望着远处的冰原。许久之后，谢尔先缓缓开口道：“难得今天没有刮风，让这片地方看起来蛮平静的。”诺瑞苦笑：“人少了这么多，能不平静吗？”
谢尔没有嘲笑这位斗了大半辈子的老对手，而是严肃地问道：“你们两个部落到底损失了多少人？”诺瑞搓搓手看着谢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相告：“青壮年男子损伤近九成，老幼妇女因为躲藏在地堡中，倒是损伤不多。”
“我们也差不多，后方虽然没有什么损失，但参战者伤亡也在九成左右。那几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最后关头倒是硬气了一把，这下好了，后面的烂摊子都甩给我了。”出人意料的，谢尔也将其他几个部落的情况和盘托出。
诺瑞听了哭笑不得：“这么说，你还直接接管了人家的部落了？对你来说不是天大的好事么？”谢尔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嘁，一堆老弱病残的有什么好的？我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还管他们？”
“我说老秃鹫，你也别这么绝情，人家可是把所有战士都交给你了，你照料一下他们的家人有何不可？这不是冰原之主应当有的胸怀吗？”诺瑞打趣道。谢尔瞪了他一眼，却没有立刻反驳他，而是站起来踱步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这么几天，我也想明白了。我也不是想当各大部落共同的首领，只是单纯看你这家伙不顺眼。加上以前的事情，我才会处处和你不对付。可如今，大家都损失惨重，还争这些做什么呢？”
诺瑞叹了口气：“你要是早点想通就好了，咱们也不用打那场仗。不过损失的大部分都不是你的族人，想必你也没这么在意吧？”
谢尔对诺瑞的讥讽倒是没显得有多不满，反而是大方的承认了：“这你倒是说对了，反正折损的又不是我的人手。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族内人心惶惶，如何稳住局面，你有什么想法么？”
诺瑞摇了摇头：“不清楚，说实话，我觉得这需要一些时间来治愈大家心里的伤口，除此之外，恐怕没什么好的办法。”
“你的意思就是放任不管了？”谢尔有些惊讶，以往的诺瑞可并不会逃避这些事情，这一次怎么如此没有担当？
诺瑞没有解释，只是摇了摇头：“我怕…又做出什么让大家不满的决定。”
这下子谢尔明白了，感情诺瑞是在为之前用罗亚和莎妮娅的婚礼作为幌子引诱他来进攻一事而愧疚和害怕，又担心自己再在这种关键时刻做出什么令大家不满的决定。想到这，谢尔不禁大笑道：“老东西，也有你后悔的一天！拿晚辈的人生大事做筹码，你也怪有那块脸嘞！”
诺瑞虽然有些恼怒，却又不好发作。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他做的不对，要说心中没有点不安和惭愧是不可能的。谢尔好不容易收住笑声，看到诺瑞的脸色，忍不住又讥讽了两句。等诺瑞表示有些不耐烦了，他才终于又正经起来。
“所以，你就没想过给两个孩子认认真真好好办一场吗？”“现在这种时候？”对于谢尔的提议，诺瑞有些犹豫。他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情，可现在战争刚刚结束没多久，死去的战士们还没有安葬，自己却要大张旗鼓的给孩子们办喜事，这也是很不合适的。
谢尔一拍脑门：“你是老糊涂了？祖宗有说这两件事不能一起办吗？”这下给诺瑞问懵了：“怎么？你是说，安葬亡者的同时给他们办婚礼？”“对啊，你看，现在部落内人口锐减，我们是不是得发动所有人给阵亡的战士们处理后事？那不刚好趁大家都在就把喜事也给办了，也好用欢庆的氛围冲淡一下伤感嘛”
诺瑞想了想，刚准备点头答应，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的意思是所有部落一起？谢尔坏笑了一下：“那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诺瑞不由得一阵无语。难怪谢尔今天那么好心给他排忧解难，果不其然还是藏着自己的小九九。如果各个部落一同做了这么多事，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和同盟没什么区别了。那么既然是同盟，诺瑞也就没理由占着科立特冰原这么一大块地方不放，那里的资源也就都得和大家分享了。
“怎么，不愿意吗？”谢尔依旧笑吟吟地看着诺瑞，他可不怕诺瑞和他发飙。现在大家都损失惨重，经不起内战，一但诺瑞不同意共享资源，那么他的名声在各个部落里将会再度一落千丈，到时候别说是他们几个曾经对立的部落，就是他们自己人恐怕也会对他阐述极大的不满。
诺瑞又怎会不知道这当中的利害关系，他现在确实没有拒绝的本钱了，只好点头答应道：“好吧好吧，这样也是个法子。可我不能一个人决定，得和阿利亚他们商量一下。你在这等等吧，我过会儿给你答复。”谢尔知道自己的图谋得逞了，自然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任由他离开了。
诺瑞走到阿利亚的房间门口，心中却有些发怵。一来是自己对不起莎妮娅在先，二来，阿利亚的火爆脾气人尽皆知，在这种关头让她同意谢尔的提议，或许会很困难。
他还在犹豫着，房门却“吱”的一声打开了。莎妮娅探出头来看到诺瑞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疑惑：“诺瑞爷爷，是您呀，怎么不进来？”“好…我…有些事要和阿利亚商量。”“哦哦，那我先回避一下？”“嗯…不用的，你在也没事。”
“怎么今天扭扭捏捏的，又有什么臭主意了？”阿利亚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带着几分不悦。上次诺瑞的决定可以说是得罪了绝大部分人，而阿利亚绝对是被诺瑞得罪的最狠的那个人。莎妮娅可是她最宝贝的孙女，诺瑞用莎妮娅的人生大事来开玩笑，她自然是恨得牙痒痒。可没办法，毕竟诺瑞是自己最可靠的盟友，这老东西这么几十年来也只昏头过这一次，还是得听听他又要出什么馊主意。
“这次不是我的主意了，是谢尔说的。我想…让你听听他的建议有没有道理。”诺瑞越说声音越小，一副很是心虚的样子。阿利亚躺在床上听着，一言不发，只是狠狠瞪着他。半晌，她才缓缓开口：“要不是我受了伤站不起来，真想先把那老东西的头劈下来，再先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的脑子还在不在。他这么针对我们，你还要听他的话？”
诺瑞尴尬地笑笑：“我没忘记他对我们做过的事，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咱们之间不能再有大的摩擦了。你先听听他的说法，要真是觉得无法接受咱再另想办法嘛。”
阿利亚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说说看吧。”诺瑞松了口气，随即将谢尔的想法和自己的考虑都说了出来。阿利亚听罢也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只是让站在一旁听着莎妮娅坐到床边来，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良久之后，阿利亚才开口问道：“孩子，你愿意吗？”
莎妮娅一愣，没想到会问自己的意见。其实当听到是谢尔的意见的时候她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听了，加上诺瑞又提起婚礼一事，让她想到就难受，所以刚才的谈话根本就没听进去多少。这会儿被问到自然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阿利亚看出了她心不在焉，叹了口气，对诺瑞说道：“去问罗亚吧，我和她聊聊。”
诺瑞没再多说便退了出去，他知道阿利亚也是比较赞成谢尔的提议的，可是他们同不同意是一回事，两个孩子愿不愿意又是一回事，自己确实也不能再擅自决定了。
堡垒的高墙上，罗亚靠着冰冷的石块眺望着远方，心中说不出的酸楚。与魔族的激战过后，他失去了许多亲朋好友。往日的热闹与故人一同逝去，令人哀伤。
罗亚正发着呆，诺瑞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你小子，呆愣愣的看什么呢？”罗亚吓一跳，笑着说道：“发下呆，没什么事干嘛。”
“没事干的话，过来听我说道说道。”诺瑞笑着对罗亚招招手，可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笑容很是勉强。
“爷爷，发生什么事了吗？”罗亚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些疑惑地问道。诺瑞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还特意强调了数次，是否愿意看罗亚自己。罗亚听完轻叹了一声，并未直接回应诺瑞，而是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您还记得，我们当初是为什么要定下婚约吗？”
诺瑞一愣：“为什么……？”
罗亚没有再回答自己的爷爷，而是又望向了远方。思绪回到八年前的一个大雪天，自己刚刚安葬了战死沙场的父母，独自一人跑到僻静的角落偷偷哭泣。他很希望得到别人的安慰，可他也很清楚，作为部落首领的嫡亲，如此软弱的表现只会引来嘲笑，只好躲起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雪逐渐变大，遮蔽了视野。年幼的罗亚慌不择路地撞进了茫茫雪原之中，纵使身上披着厚厚的毛皮，心中的恐惧还是令他感到寒冷无比。
在风雪中摸索着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了人声：“好了，就让妈妈在这里休息吧，我们也该回去了。”“嗯嗯，好的。”对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稚嫩的女孩，罗亚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大声呼喊求救。而前方的人也很快循声找了过来，将他带回了部落。后来他才知道，来人正是卡罗部落的人。
那天晚上，罗亚想着爷爷担心的样子迟迟无法入睡，只好跑出帐篷外四处乱逛，这时，他看到白天的那个女孩对着漫天繁星喃喃自语：“妈妈，今天爸爸和我遇到一个迷路的哥哥，你说我们要多多帮助别人，所以我们把他带回家里了。我这样算是帮到他了吧，你会开心吗？”
罗亚有些好奇，便走到她身边问道：“你怎么对着天上说话呀？”“妈妈说她要去一个安静的地方睡很久，我想她的时候就对着天上的星星说话，她能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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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们第一次遇见，我觉得这个女孩傻的可爱，死亡就是死亡，哪来那么多说法。可后来我发现，她一直这么天真，一直这么活泼，她看到的世界没有那么残忍，而是充满了美好。”
罗亚顿了顿，又接着说：“后来，我们两个部落经常一起行动。我也又遇上了她很多次。我看着她一路成长，陪她经历过很多事情。她逐渐看清楚了这个丑陋的世界，可是却依然保持着那份天真。她的热情感染着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开心，会忘掉很多烦恼。我们对待彼此一直都是真诚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我们之所以愿意与对方结为伴侣，是因为我们真心相爱，相互倾慕，而不是因为任何…部落关系需要，您明白吗？”
罗亚的表态让诺瑞陷入了沉默。是的，从一开始，这两个孩子的婚姻就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些许政治色彩，变成了两大部落缔结盟约的牺牲品。但他们之间的互相爱慕尚可作为诺瑞自我安慰的理由，欺骗自己这是成人之美，只是顺便缔结盟约而已。可随着事态愈发不可控，这场联姻被自己亲手弄成了笑话。自己亏欠两个孩子的实在是太多……
“我明白了…抱歉，孩子。”诺瑞拍了拍罗亚的肩膀，转身走进了屋内。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谢尔了。
“所以，你不准备答应我的条件咯？”谢尔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诺瑞，他没想到诺瑞竟然有勇气拒绝他的提议，这样的话在他的操纵之下可是会让菲尔德部落和卡罗部落陷入不义之境的。
“为了部落，那两个孩子已经牺牲了太多。我不能再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工具了。作为一族之长，如果我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好，怎么保护自己的族人？”诺瑞坚定地说道。
谢尔沉默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这才是我认识的诺瑞，又臭又硬，有意思！那我便随你去，往后如何过，我们两家各凭本事了！”诺瑞也笑了，谢尔的语气里没有威胁，更多的是对老对手的赞叹。或许现在的谢尔不会像曾经那样处处为难，但是为了部落之间的利益，他们依旧会继续争斗下去。
“好，那便各凭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