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婚礼

大战过后的冰原沉寂了六七天，最近终于再见到了人影。各个部落的人民们在冰原上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将战士们的遗体放进去，然后再将坑洞填平。冰原上缺少点火之物，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埋葬亡者。

“嚓，嚓…”凿冰的声音此起彼伏，从旭日东升之时到深夜都未曾停息。人们不再纠结与过去的冲突与矛盾，同心协力完成了这项浩大的工程，而在此之后，他们又默契地擦肩而过，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营地。虽不再是敌人，但这冰原存在一日，竞争便存在一日，这就是这片土地生存的规则。

深夜的天炉堡垒内部，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许多人都来来回回的忙碌着，穿梭于通道之中。黄子明被吵地睡不着觉，只能跑去找风扬和穆蕖。走到一半，他忽然被两个孩子拽住，拉着要去帮大人做事。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大家已经开始准备着罗亚和莎妮娅的婚事了。

“这么突然？今天才葬了族人们，就要开始准备婚礼了？”黄子明有些迷糊，但都被拽到人群当中了，看着大家都在忙碌，他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观，只好加入了进去，一直到清晨，才堪堪准备完需要的东西。

黄子明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去休息，却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诺瑞：“辛苦你了年轻人，又帮我们御敌，又帮我们忙活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黄子明倒也不矫情，摇摇头道：“对付魔族是我份内之事，不过准备这个婚礼…说实话，我只是想去找我的朋友来着，结果就被拉过来做事了。”

诺瑞听完禁不住笑了出来：“你小子还真是耿直，看样子影响到你休息了，抱歉啊。”“倒是没什么，只是，我们才埋葬了战死的人，现在又要办这种大喜之事，会不会有些不妥？”

诺瑞看他尚有疑虑，索性就将之前的事情和盘托出，并解释道：“原本，谢尔是想利用这次联姻使我们和其他几个部落走到一条线上，这样就好分享我们的领地和资源了。但，老祖宗打下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说让出去就让出去？再说了，两个孩子的事被耽搁了那么久，不能再拖了。所以这场婚礼，越快办越好，办得越大越好！”

“原来这样…那他们不会趁机来骚扰吧？”黄子明还是有些担心。诺瑞却很有信心地说道：“放心好了，这次我可没放消息出去。而且就算他们来了，咱们也不怕！倒是你，忙活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快去休息吧！”

诺瑞这么一说，黄子明也感到一阵倦意涌了上来，便回到了房间内。外面动静这么大，黄月澜却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除了一丝微弱的呼吸之外，找不到她还活着的证明。看着昏迷不醒的妹妹，烦躁和疲倦占据了黄子明的精神，趴在床边，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转眼，已是黄昏时分，天炉堡垒的大门缓缓敞开，族人们一拥而出，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搬到了宽广的冰原上。不多时，一座露天的宴会厅便被布置好了。诺瑞抬头看天，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微风无雪，是冰原人最喜欢的天气，看样子确实是选了一个吉日来办这大喜之事。

族人们逐渐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这时，四只野兽拉着一辆车进入了人们的视野。狼、虎、狮、熊，四只猛兽在前方缓步拉着一张战车，经过了大家特意空出来的通道，而今天的两位主角也正手拉手地坐在车内，接受着人们的注目一路前行。

一座临时搭建好的石台旁，诺瑞和莎妮娅的父亲站在两边，等待着两位新人的到来。战车停下，罗亚先跳了下来，然后又牵着莎妮娅的手将她扶下车。罗亚今天穿着一件狮子皮毛做成的大衣，这是他成年那天亲手拿下的战利品。而莎妮娅则是穿着雪鹿皮衣，洁白无瑕的衣装衬着她小麦色的脸庞，显得别有一番韵味。

两位新人缓缓走上石台中央，两方的家长也随着走了上去。这时，站在队列最前方的族人忽然拿出号角，猛地吹响，宏壮的声音响彻天际。恰逢此时夕阳落下，面对着被染成金黄广袤的冰原，竟有些许悲壮之感。

角声中，诺瑞捧着一串兽牙项链走了上去递给了罗亚。这都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战利品，对部落的战士而言，这是最珍贵的藏宝，也是最高等级的荣誉。罗亚接过项链，小心翼翼地为莎妮娅戴上。对他们来说，值得将自己的荣誉托付的，只有自己的亲人。

这时，莎妮娅的父亲也将礼物拿了过来，那是一个精致的石盒。莎妮娅揭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匕首。

罗亚有些好奇：“这是？”莎妮娅微笑道：“你还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单独去狩猎的时候吗，那时我就说过，要用那野兽的牙齿给你打磨一把武器的。”“……是啊，我想起来了。”罗亚有些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激动，一把将莎妮娅搂进了怀中。多年前的约定，自己的爱人记得一清二楚，还有比这更令人激动的吗？

婚礼上，双方互换礼物乃是冰原的传统，把自己珍视的东西交给对方，也就意味着两人的命运从此连接在一起。而接下来，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仪式。

一名驼背老者手持一根木棍走到两名新人身前，三个壮汉分别提上来三盏油灯，呈三角之势围绕在那老者身旁。老者点燃木棍，便向着其中一盏灯走去。

这是一项类似祈祷的仪式，以点亮的灯火象征这对新人的未来。负责仪式的人一般是族内的老人，点亮一盏灯，则说明两位新人未来或许会有许多矛盾，恐难以平静地度过一生，点亮两盏，则说明他们的生活一帆风顺，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点亮三盏，则意味着两人即是天作之合，是上天早已定好的伴侣。而若是一盏灯也点不着，其中意味大家自然也明白，是否要结为伴侣，就要再确认一次新人的意见了。

眼看着木棍接近油灯，所有人都不由得紧张起来。虽然大家都知道罗亚和莎妮娅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在他们心中，上天的意思还是更重于二人的情义。莎妮娅抓着罗亚的那只手不由得用力了几分，不是她对二人的感情不自信，可从小受到地影响还是令她担心所谓的“天意”……

就在她胡思乱想地时候，第一盏油灯忽地亮起。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只要第一盏灯能够点亮，就意味着二人的婚姻从此之后再不会受任何非议。接着，第二盏，第三盏，油灯很顺利地被点亮。正当众人想要欢呼之时，微风忽然变成一阵大风，吹得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摇曳的灯火忽明忽暗，提灯的人刚想用手去护，却被那老者喝住：“不要动，一切皆为天意！”

数米后，风止。火苗已经微乎其微，似乎马上就要熄灭。可它们依旧顽强地闪烁着，一秒，两秒……众人屏息以待，短短几秒如同数个世纪一样漫长。终于，火光重新亮了起来，虽不如之前那般明亮，却也令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欢呼声在人群中爆发出来，族人们将一切视作上天的考验，而罗亚和莎妮娅的感情是如此的坚固，就连老天也无法撼动。负责仪式的老者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转身对两人说道：“仪式已毕，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项了。请二位再次，确认对方的心意。”

无需任何语言，落日下，一个深情的吻向所有人宣告了他们的爱情。台下欢呼声再度响起，比之前更甚。这仪式虽然简单，但确实能够让人看清两人的感情是否真挚。

简单的仪式过后，接下来的宴会才是重头戏。冰原上能这样痛饮的机会不多，除了打大胜仗之外，也就是在婚宴上能尽欢。久而久之，人们便把宴会看做婚礼真正的仪式。

“大家别急，慢慢来！”罗亚看着蜂拥而上来敬酒的人有些无奈，没办法，作为宴会的主角，他们可不能拒绝前来敬酒的同胞们。好在他们的酒量也不是盖的，倒也乐在其中。

好不容易应付完台上的人，莎妮娅的脸颊明显的泛起一层红晕，话也多了起来。罗亚有点担心，问道：“莎妮娅，还能撑住吗？”“没事没事…就是有点晕罢了哈哈哈哈哈。”罗亚无奈地笑了笑，他见过莎妮娅喝醉的样子，前兆就是这样，不过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自己也不必做扫兴的那个人，莎妮娅既然有些醉了，自己多喝一些就好了。

环顾四周，族人们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而在不远处，诺瑞正招呼着他们：“快过来吧，可别饿着肚子！”看到一桌子的美食，莎妮娅大步流星地跑了过去，把自己的新婚丈夫甩在身后。罗亚扶额：“这丫头已经有点昏头了。”

诺瑞身旁，傅平和三位少年也在。不同于其他桌上大口喝酒地火热气氛，这边的几人显得有些安静。倒也不是他们刻意为之，只是他们酒量实在不行，不敢逞强。尤其是看见莎妮娅都有些醉意了，几人更加不敢沾酒了。

看着罗亚走过来，风扬笑着问：“罗亚大哥，起风的时候你担不担心那几盏灯被吹灭啊？”罗亚笑笑说道：“就算被吹灭了也没事，反正之前已经燃过三盏了嘛。倒是之后他复燃了又没有那么明亮了，反而令人心里有些不舒服。”“笨啦，灯没这么亮是因为里面的油快烧完啦，才不是预示着什么呢！”几人还没回话，莎妮娅就笑着说道。罗亚又说：“我也没说它预示着什么呀？怎么，你很担心那灯会灭掉？”

“才…才不是！”莎妮娅半醉半醒，虽然一下就反应过来罗亚的意思，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地想法，急得原地跺脚。这副样子逗的众人哈哈大笑，罗亚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好啦好啦，开玩笑的，我明白你的意思的。”

黑夜很快在喧闹中过去了，到了天色将明，大部分人都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着。这难得一有的盛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今天以后，冰原上的生活又将恢复成以往的样子：枯燥而危险，却又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