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这么主动？
深夜，银月隐于滚滚乌云之下。
桑洛这一整天经历的太多，接收的信息几乎将她有记忆以来，所有的三观颠覆到了极致。
天寿不永的山精，出卖灵魂承受恶诅，也期盼长生。
看似风光无限的城主之女，却是买来的妾室，被当做炉鼎吸干。
靠着碎片复活，复仇，可内心的怨恨却开始膨胀，最终害死了全城的百姓。
表面上慈爱百姓的城主，却一个为了长生不择手段的畜生。
而前些日子和她许下一生一世的神尊，却亲口告诉她，苍生为重。
然后在她眼前，亲手虐杀了一只……厉妖！
出城的路上，桑洛坐在巨大的火麒麟之上，脑中一片混沌，双眸没有任何焦距，只望着前方出神。
孟瑾和逢灯留下来等待昆仑的人来长平城善后，他们则先出发，去寻找东皇钟碎片。
前方，一辆极快的幽灵马车自云端飞驰而过，无极反应迅速的缩了一下前爪，避免了一场惨烈的事故发生。
桑洛重心不稳，若不是陆清珏出手，她便直接从万丈高空跌了下去。
待前方马车消失无踪，头顶传来声音：“去碧苍林。”
“是，神尊！”
火麒麟巨大的兽身调转方向，自幽冷的月光中划过一道弧线，右拐而去。
碧苍林位于江城外南错湖边，此处因为靠近水域，栖息着不少水族，即便此地环境优美，但因为有不少高阶妖兽出没。
所以，此地一向少有人靠近。
无极很快降落在此处，长长的柳条浮在水面，银月倒影，风送花香，水面波光粼粼。
后背上的两人没有动静，无极也没动，前爪有些无聊的扒拉着地上的青草。
他站在岸边，月光洒下，清澈的湖水之上，倒映着他火红色的脑袋，他眨巴着如铜铃般的双眼，看了一眼湖面……
面色苍白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熟睡，歪着脑袋靠在自己的双膝之上，而另一个人，双目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就那样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
一阵风吹来，柳枝摇晃，连带着湖中的倒影都开始荡漾。
无极没有说话，低着脑袋随意叼了一根青草在嘴里，莫名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多余。
他望了望忽隐忽现的银月，又朝着倒影看了一眼，终于，有人说话了：“你先过去吧。”
无极点了点头，趴下身子，看着神尊将熟睡的人抱着跳了下来，他知道此刻自己在这纯属多余，还不如提前去下一个地方先等着，脚下悬起一阵风，然后飞快的消失在原地。
火麒麟离开后，整个岸边更加安静了。
连带着身边小妖女浅淡的呼吸声都开始变得清晰一点，风过林梢，银月清浅，身边整个小妖女如几次安稳的睡在他身边，这一切……
好似无平静，平静的让人心驰神往。
这样的夜晚，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独自一人，神游虚空。
或者是陷入无尽的沉睡，让自己遗忘过往的一切。
他表面上，是个悲悯众生的神，可实际上，他所经历的每一个夜晚，脑海中无时无刻都想让自己永远沉睡不醒。
睡着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但此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感觉……也许他也能这样清醒的守着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湖的远处，传来一阵嘹亮优美的歌声。
桑洛便是被这阵声音吵醒的，她蹙着眉，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幽暗的森林边缘，另一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湖面。
四周异常安静，唯有远处传来的歌声，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遍遍诱惑着人窥探湖中心的方向。
她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披风上绣着暗金色的竹叶纹路。
桑洛捏着披风，看了一眼旁边，披风的主人靠在树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远处歌声透过湖面伴随着阵阵清风悠悠扬扬的传了过来，忽近忽远，听不太真切。
桑洛本想召出枯血藤竖起结界，但抬手的那一刹那，想起山洞内发生的一切，那样生死一瞬的时刻，仿若古井无波的双目，她终究还是顿住了手。
然后将披风小心翼翼的扯了下去，盖在了他主人的身上，打算独自一人去岸边洗个脸。
手被握住，她惊愕的抬起脸颊，却撞上一双幽暗的眸子。
桑洛一惊，条件反射般的要抽回手，却发现对方力气大的惊人，她无奈，只得开口，声音微颤：“我……我只是想给你盖上。”
她好像被什么给吓到了，白皙的脸蛋上连最后的一丝血色都消失无踪，那支木簪也歪歪斜斜，导致漆黑的长发被风带着，肆意的晃荡，遮住她略带恐惧的眸子。
陆清珏歪着脑袋，淡淡的道：“想去哪？”
“我……我想洗个脸。”
他借着月光，十分认真的打量了她一会，问道：“好听吗？”
桑洛知道问的是鱼妖的歌声，抿了抿唇：“吵到你了吗？”
陆清珏嗤笑一声，不答反问：“刚才，为什么将结界收回了。”
她没想到，他即便闭着眼，都能感知到这一切，她低下头：“对不起，我……”
桑洛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陆清珏一听那三个字便立即皱眉，打断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明明……就是因为山洞内的事情生气了，才故意任由那歌声打扰他的，却还口是心非的道歉。
口是心非，这四个字，让这位神尊在心中晃了一圈，随即开口：“洛洛……”
这一声称呼，语调略有起伏，尤其的尾音拖的极长，带着些许缱绻的亲昵。
让桑洛的冰凉的心脏此刻都跟着颤了一下。
陆清珏却拽着她的手不松，甚至还趁势拉了一下，二人距离靠近，男人抬起食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颚，看见她的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双眸中隐隐泛起一层氤氲的水雾。
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被吓到了。
也是，明明是在三生石下见证的夫妻，他却因为一块碎片，冷眼看着她去死。
后来，又亲眼看到他虐杀了一只妖！
那般接二连三的冲击，的确不是她能承受的。
此刻这般模样，的确是让人瞧着心生不忍。
陆清珏也的确没有忍住，脖颈微微前伸，薄唇便亲了上去。
桑洛还被困在回忆中伤心难过，此刻骤然被亲了一下，顿时震在原地，反应过来后便将人推开。
“别推开我！”陆清珏扣住她的后脑勺，二人鼻息相交，他缓缓开口，声音低哑：“洛洛，我在向你道歉！”
道歉？
高高在上的神尊跟她道歉？
桑洛不敢相信，也不觉得这样道歉的方式有用，她顺势挣扎起来，却被陆清珏轻而易举的桎梏住：“怎么？还生气？”
她挣脱不开，眉眼低垂，声音低低的道：“我没有。”
“呵……”神尊短促的笑了一声：“眼睛都气红了，还说没有？”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能不能……别离我这么近！”
轻风拂过，细碎的笑声响起，陆清珏将人揽在怀中：“你自己笨，明明怕的要死，还非要冲上去，本尊好心好意救你，怎么还闹起脾气来了？”
远处的鱼妖也许是唱累了，也许是已经勾引到了猎物，歌声戛然而止。
桑洛实在不太想在回忆那样的一幕，她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蠢，一掌将人推开，沉闷的道：“走吧，别耽误时间，找到碎片后我才能安心。”
的确如此，神器碎片，非同小可，长平城一事便是个警示。
桑洛脑海中全是满城的百姓被煞气侵蚀，死于非命，而有些人，甚至尸骨不全，死了还被人吃了个干净。
若不是东皇钟的碎片被方吟拿到，这些人，最起码去吃酒席的人，都不会死。
她想起身，却再次被人摁在怀中。
陆清珏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再一次开口：“放弃你，是权宜之计，你身上有神印护体，你不会死的。”
桑洛低着脑袋，没有说话。
她无法说出口的是，那一瞬间，冰凉的眼神，让她产生了无限的悲凉。
月光下，少女纤细的脖颈上，皮肤白的透光，映衬着一圈黑色的长绫，黑白交错相映，有一种极致的美感。
有人不受控制的喉结上下滚动，眯着双眸看了一眼，他捏住她的后颈，逼迫她看着自己：“本尊说神印，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桑洛眼底出现一丝迷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远处的歌声再一次响了起来，比之前的更加婉转悠扬，甚至夹杂着一种欢愉的舒畅。
陆清珏薄唇微勾，道：“听闻水族求偶的歌声会让人产生无限的欲望，让人在极致的欢愉中死去，本尊觉得，若是洛洛，倒可以一试。”
桑洛像看疯子一般惊悚的看着他，这人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在刚刚经历了那般的情景后，如此轻易甚至理直气壮的说出这样的话？
但凡有点同情心的人，此刻不是应该沉浸在悲伤之中？
理智告诉她，不要惹怒他，但身体却比思想诚实多了，桑洛反手一掌将人推开，转身便要逃跑。
耳旁的风声呼呼作响，歌声不时传了过来，扰的她心中一片慌乱，脑中混沌一片。
陆清珏轻嗤一声，微微抬手，跑了半天的人便被径直拖了回来。
桑洛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重新趴在了陆清珏的怀中，因为重心不稳，她落下的时候，甚至一不小心将他银白色的衣襟给扯开了。
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陆清珏双眸微眯，看着她，桑洛也懵了，心头一颤，想用手重新将他的衣服拉好。
“洛洛……”男人单手捏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嘴角勾起一丝邪笑：“这么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