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诡杀（二）

“刘千古，我知道你来了，有种你出来……出来啊……”

李固迅速起身大吼，吼声回荡，传至四周。他同时回身张望，天地旋转，他什么也没见到。虽然他没能看到丝毫人影，但是他知道千古来了。

是的，千古一定来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不足十四岁少年的心智。他原本以为呆在原地很安全，有着火光照耀，千古无论如何是不敢靠近这里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千古直接丢了一条大蟒，扑灭了篝火！

黑暗来临，有来，自然会有鲜血飘零！

黑夜中，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飘过，无声无息。他悄然逼向一名血卫，像是一只幽灵开始向人索命。

“咚！”

一道倒地声响起，只是一刹那功夫。李固立刻循声望去，却见一道黑影已经再次隐没于黑暗之中，想要追击已经失去了他的方向。

“啊……砸碎……有种你出来……出来……”

李固双目欲裂，愤怒地嘶吼。又死了一名血卫，对方还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杀了这人,他不能忍，不能忍啊！

他的心登时乱了！

转起身体，他一遍又一遍地看向四周，像是一头彻底狂的野兽在寻觅着猎物。只是这头猎物要聪明的紧，他根本就找不到。

“嗖！”

而就在他心乱的时候，黑影再次闪现，直接从一名血卫面前掠过，跟着这名血卫就是倒在了地上，而黑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又是一名血卫死了，而这次对方明目张胆地在他的眼前出手，只是他心乱了。就在他转身后，对方闪电般出手，直接杀了一名血卫。素来以杀戮闻名的血卫在这一刻像是变成了待宰的猪羊，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王八蛋……狗杂碎……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老鼠，你敢跟老子正面一战吗？”

李卫再次咆哮。他心里愤怒，他心痛，他还有种无力感。眼见手下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他却是无可奈何，有如一拳打在了空气上，无处着力。

然而，死亡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谩骂声就停下脚步，它仍旧继续前行。只听“嗖”地一声，黑影再次出现。

李固这次听到了声音，终于现了千古，于是立刻对着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血卫喊道：“小心！”

那名血卫闻言，反应不慢，一剑向身后刺去。

“嗤！”

声音响起，长剑跟着再难前进分毫，像是刺中了一块软甲，也即此刻，这名血卫忽然感觉心口有点凉爽，这是透心凉！

不过他很快失去了力气，手中的长剑滑落在地上，身体向地面倒去，而站在他身后的影子也是消失不见。

“啊……”

李固愤怒地咆哮着，他再一次眼睁睁地望着手下的血卫死去。可是他仍旧毫无办法，他在这时感到十分心痛。

“没胆的龟孙子……孬种……你算什么院长弟子……你就是个鼠辈而已……永远也成不了气候……”

吼骂声持续不断，声浪滚滚，震得四处的雾气如同海浪般倒卷，可是，他仍旧没有见到丁点儿人影。

李固想要以言语相讥引出千古的打算，注定破灭了，他当下摇头自语：“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他不能在这样毫无章法地乱下去了，他必须要想个方法，否则他身边的血卫将全部死去，到时就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李固眉头紧紧地皱着，蓦地，那紧皱的眉头松开，他想到一个方法，于是喊道：“速速都靠近我身边！”

那仅剩下的两名血卫听到统领的喊话，立刻向他靠拢而去。他突然之间想到的方法确实有效，因为千古的实力连威胁到他的资格都没有，即便没了光亮，他也能看到丈许远的距离，所以血卫待在他的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夜色弥漫，溅到四处的火星在慢慢熄灭，周边越来越暗，已经快要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而之前的那条黄蟒已经不见了，想来是刚下趁乱逃走了。

“不行，得有火光！”

李固当下心想。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浓，他心底也跟着害怕了。他虽然不怕千古正面攻击自己，可是，如果千古从背后偷袭他，那将会有喊打的麻烦。

试想四下没有一丝光亮，要是千古从远处丢下一些石头，密密麻麻地砸来，也能将他给砸的头破血流。

就在他想到这些之时，只听“呼”地一道破风之声，他立刻循声望去。只是抬头的一瞬间，他便见到一块巨大的石头直奔他们三人而来。

速度之快，眨眼临近！

“躲开！”

李固赶紧推开身边的两名血卫，他自己也跟着身体后仰，下一刻，大石就从他的头上飞向空处。

他心里暗道一声“好悬”，可是他接着又变色了，立刻向左右望去。只见右面不远处的血卫倒在了地上，他知道已经晚了。若是没有意外，那名血卫永远都站不起来了，他已经死了！

虽然知道为时已晚，但是他仍旧从怀中掏出一支火折子，同时将剩下的最后一名血卫唤到了自己的身边。哪怕带来的血卫只剩下了一人，他也不能放弃这人的生命，因为他们曾经一同战斗过。

火光点亮，只见剩下的唯一血卫一步步地走向李固。他仍旧面无表情，但是脸色有些苍白，握着剑柄的右手在微微颤动，这是在抖。

是的，他怕了！

他是血卫没错，他见过太多的杀戮了。他自己的双手也是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面对杀戮，他早已经变得麻木了。

可是，他终究是还是个人。就算是泯灭了人性，他也会怕。野兽尚且知道“怕”，何况是个人？在这黑暗之中，眼见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地倒下。即便他真的不怕死，但是他内心的防线已经快要崩溃了。

这是纯粹的心理战术，换言之，就是折磨人！

“你……你……”

李固望着走到身边的血卫，他伸手刚想问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这名血卫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一个代号。

他没有喊出这个代号，他喊不出口。伸至半空的手收了回来，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真的很可悲。跟随自己一起征战多年的手下，他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真的很可悲！

李固望着这名血卫有些抖，显然是在害怕，他于是开口问道：“你……怕吗？”

然而，这名血卫并未答话。他面无表情，他可能什么也没听到，也可能不会说。不过，这种可能性多半属于后者。

“唉！”

李固悲叹了声，摇了摇头。他现在又现自己很可怜，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命令”与“服从”以及“杀戮”，他手底下的血卫真的还算是一个纯粹的人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心里知道！

每一名血卫的培养都是在他们孩子的时候，将他们放在一个笼子里，没有吃，没有喝，唯一存在的就是人。他们要生存，所以就要吃人。十人中活出一人，百人中走出一人，千人中剩下一人。他们就是通过这样精挑细选与磨练，最后组成一支血卫。

他们没有童年的生活，有的只是无边的杀戮。他们从七八岁杀戮至十五六岁，从十五六岁杀戮至二十一二岁，最后杀戮至今天。语言，文字，情感，这些对于他们而言，是已经要彻底消失的本命之物。

失去了这些本命之物，人，将不再是一个纯粹的人，与常人口中的行尸走肉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真的很可悲啊！

李固再次摇了摇头，抬头看向这夜空。他心里恨，从未有过的恨，他恨那个不通人情的家族。他是一个人，他也有情感，他见不得跟随他多年的手下一个个死去，那毕竟是历经了无数次血雨堆积出来的情感啊！

十名血卫，已经死了九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一枚令牌，那该死的令牌！

他忽然想要放弃了，但是他赶紧将这个想法抛掉。因为他是带着任务而来，他终究还是李家的人，所以他必须要完成任务。他手底下的血卫已经死去了九人，而这些死去的血卫需要自己为他们报仇！

报仇！

又是报仇！

千古也要报仇！

他忘不了张叔惨遭李家人的毒手，最后服下“朱元果”心脉尽断而亡；他忘不了雨姐被李顽打得倒地不起，至此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之中；他忘不了洪流师兄弟二人被李家人追的四处乱窜，现在还不知生死；他忘不了李卫的弟兄被血卫杀的只剩下五人，至今死去的弟兄还无人收尸……

这些，他永远也忘不了！

李家跟他结下的恩怨太深了，如果一句“和解”能够让身边已经死去的人复活，他愿意和解，甚至他为自己杀掉的血卫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未尝不可。可是，时光不倒流，过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醒来。

血债……还是需要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