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替你开心

周三的早晨，时候尚早。

惠风和畅，湛蓝的天空下，春城大学的校园里安静而祥和。

白色的飞鸟在低空中追逐玩闹，不一会儿又飞向远处。

绿草如茵的足球场上，夏陌一个人躺在球场上，双手垫在颈后，翘着二郎腿，闭上眼睛，晒着懒洋洋的太阳。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

……

空旷的球场上，夏陌没有戴耳机，一个人听着这首无奈、遗憾、悲伤的音乐。

在这个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早晨，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远方的明月。

爱可以因为空间而产生距离，却不会因为时间而遗忘。

偶尔想起，还是会难过的。

“断桥是否下过雪，我望着湖面……”

电话铃响了好久，夏陌才反应过来，“喂，慧子，有什么事吗？”

“你起床了没，老师让我们两个去趟他的实验室。”郭慧子干净利落地说道。

夏陌坐起来，回道：”行。现在吗，还是啥时候?\\\

“嗯，现在就过去吧。”

“好，要一起不？我现在还在恒园体育场。”夏陌站起来，活动着身子，边走边问道。

“哈哈。我已经到了。

你快点，我在门口等你吧。”

“嗯嗯，我马上到。”

也不知道这大清早的，导师叫过去有啥事安排。

郭慧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如往常一样，拿出一本《恋恋有词》，津津有味地背着单词。

2013年的考研才结束不久，15考研的郭慧子已经在为后世的“内卷”一词做出了鲜活生动的阐述。

保研去不了想去的学校，心怀梦想的慧子要凭自己的努力考进去。

温暖的阳光越过学院的楼房，照进院子里。丝丝缕缕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在她的脸上。

早晨的风轻轻吹过，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在她的脸上缓缓流淌。

时光此刻仿佛是静止的，夏陌轻轻掏出手机，记录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咔咔咔…”

“你干嘛？”意识到自己被偷拍的郭慧子大囧，脸蛋儿红红的。

夏陌收起自己的旧手机，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啊，没干嘛呀。

今天有点心血来潮，自拍几张，怎么了？”

“你删了，你女朋友看见不好。”慧子站起来，把头发捋到耳后，蚊子一般细声地说。

她圆圆的脑袋里满是疑惑，夏陌的举动有些奇怪。

郭慧子只知道夏陌有女朋友，却不知道他早就分手了。

夏陌也没有和她说过，因为她除了学习，其他的都不怎么关心。

其实夏陌朋友圈是发过一条文案的：

之前的某个早晨，雾散了。不止早晨，不止雾。

夏陌和前女友相识八年，同窗六年，恋爱却不到一年。

慧子和夏陌认识是因为选了同一个导师，除了一起比赛，一起做老师的课题，其实起初相处的也不多。

夏陌因为要和异性保持距离，而慧子也一心扑在学习上，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在一起吃过饭。

“好，不逗你了，我只是帮你拍一下。

照片发给你了，我删了。”

夏陌打开回收站，当着慧子把照片彻底删了。

只不过，他已经偷偷地将其刻在了心底。许多年后，仍然会时时想起。

“嗯，我没其他意思，只是怕你女朋友误会。”慧子解释道。

“哈哈，没事的。

欸，对了，班主任的那个活动，钱发给你没。”夏陌习惯性地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给了，其实连你的也提前打在我卡上了，明天你写完我就可以转给你了。”

“啊，可以现在就给我不。

嘿嘿。”

“哈哈哈，你想的倒美。

当然不行了，班主任说了，要是你最后只差临门一脚，那两万块钱就全部归我了。”

她笑得很开心，迈着欢快的步伐，从入口走了进去。

两个人到了实验室门口，门是开着的，推开就直接走了进去。

实验室的第一层采光不怎么好，此刻又没有开灯，打着手电筒才能看见路。

“你敲门啊先。”慧子提醒没有敲门就进去的夏陌。

“额，下次注意。

没人，应该在二楼。”

老师没在一楼的办公室里，就一定是在二楼。

夏陌的导师叫熊颖，是个工作狂人。对科研工作无比热情，据说在四十岁以前，从来没有在三点以前睡过觉。

今年还没有五十岁，职称已经是二级教授了。

据说要不是学校集中资源运作另一个研究灵长类动物的老教授，肯定已经评上院士了。

老师非常优秀，但不代表学生也秀，或者说不代表每一个。

郭慧子就是佼佼者，大一下就可以独立在权威期刊上发表论文。最近在申请软件二次开发的专利，已经在走流程了。其他什么竞赛之类的就不用列举了，国奖放在她的简历上最多只能锦上添花罢了。

她是夏陌追赶的目标，准确的说是曾经是。

夏陌大一上的绩点是3.8，郭慧子是满绩，也就是4.0。

夏陌英语是个短板，四级飘过，六级考了两次，第二次考了444，还得继续刷分。

但是后来两个人的差距越来越大，课程开的越多，夏陌不会的也越多。

什么计算机基础，编程语言，夏陌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他当时连属于自己的一台电脑都买不起，只能去学校计算机中心用免费的台式机学习。

而郭慧子，人家根本不用上课。

JAVA、c语言小学就开始学了，甚至连老师都不会的python她同样精通。

怎么不去学计算机，偏偏跑来学交通工程？

总之，凡是需要用到电脑的东西，夏陌被其在各方面以不可逆转的巨大优势无情碾压。

老师对她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夏陌有时候想问问题，都会请郭慧子去问，总会得到比较快的回复。

老师说过，在科研领域，天赋往往比努力更重要。所以，他会把重心放在慧子的身上。

至于夏陌，他看重的是自律和勤奋，因为他也没有太多时间指导。

熊老师是经常找不到人的，连博士研究生都是放养，何况夏陌这种学院制度硬塞给他的啥都不会的本科生。

至于为啥他会给学院这么大的面子，好像他是学院花了很多资源培养起来的。

“咚咚……”慧子一如既往，礼貌地敲门，哪怕是门开着。

“进来。”老师头也不抬，继续敲着键盘。

“老师，我们到了。”夏陌看老师不搭理人，说了一句废话。

“哦。”老师说完又没了下文。

慧子上前，贴心地给他揉着肩膀，嘘寒问暖。夏陌见状，不得不将桌上热腾腾的茶杯倒了，泡上一杯新的。

不能什么都不做，很多时候真的不得不卷。

“你个臭小子，我还一口没喝呢，浪费我茶叶。”此刻他极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接过夏陌手中的开水，不过并没有喝。

“老师，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慧子问道。

“嗯，说正事。

我申请了一个新的课题，慧子你跟着做。

夏陌你呢，叫你过来是批评你的。

你拿出手机看看，是不是有人加你好友？

我告诫过你，作为一个大学生，不要一味地只知道手机关机埋头写作业。

别人昨天找你有事，今天都还没联系到你。

像什么样子？”

夏陌的表情是极为复杂的，从刚开始的欣喜，变得失望，然后是错愕。

他强颜欢笑，“知道了，老师，今后一定不再犯。”

他拿出手机，登进微信，同意了好友申请，非常礼貌的发出消息问好。

“说你也是为了你好，这次给你个任务。

加你这个人呢，是你大一的师妹，我让她跟着你做学科竞赛。

他爸爸在春城是名人，企业做得很大，老师也是为了你以后着想。”老师端坐在椅子上，一身唐装，气质高贵而儒雅。

夏陌看着，愣了很久。

“好的，谢谢老师！”夏陌笑得更开心了。

“行了，你可以先走了。”

夏陌其实很佩服这个老师的，能力强，在外界的口碑还极好。

至少在今天之前，夏陌对他是非常尊敬的，发自内心的那种。

不过他不欠夏陌什么，夏陌明白自己更给不了他什么，所以课题研究什么的夏陌也识趣地没有开口争取。

早在爷爷离开以后，夏陌就明白，再没有谁会无私的爱他了。

老师也不是什么资源也没给，而且，人家真的不欠自己什么。

该做的都做了，是自己贪心了。

只是，还是会难过的。

大好的机会，连一个署名的机会都混不到。

什么竞赛，听起来高大上，等做几次之后就知道，像一片海一样。

学生竞赛的结果和老师的职称挂钩，学生和老师各取所需，学生包装老师的研究成果，学生获奖，然后老师慢慢累积升等级。

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家都装不知道，大家都不遗余力地在这片海洋里畅游。

所以研究生复试，其实面试官更关心的是本科有没有科研经历，越好的学校，越看中。

夏陌也想去东南，但只凭那些竞赛，显然没戏。

夏陌本专业的学长学姐，没一个可以去到那儿。

不过以后，慧子应该可以。

如果自己像慧子一样聪明的话，应该也是可以参与研究的吧。

不管怎么样，替她开心吧。

慧子，努力的人，有天赋的人，没理由不成功，期待可以看到你功成名就，在这个你所热爱的行业里发光发热的那一天。

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所以，夏陌可以忍受脚底的冰寒。